小说九九 > 又是起风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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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克维笑而不答,等服务生把酒送来了,徐克维举起杯子。

  “还记不记得那天我告诉你,三天后告诉你一件事。”

  “就是今天?”

  “为我干杯,为我从今天开始,我是个有权力完全爱你的男人。”

  罗若珈迷惑的举起杯子。

  “芝茵从今天开始,和我完全分手了。”

  “她——”罗若珈举着的酒,差点溅出来:“怎么可能?”

  “你不相信?”

  “她为什么会答应?”

  “我由她开条件。”

  “她以前不是不肯吗?”

  “这次她晓得我很坚决,维持这种关系,对她也没什么意义。”

  “她要什么条件?”

  “她要一千万。”

  “一千万?”罗若珈睁大了眼,口呈○字状。

  “但她又改变了。”

  “她又要什么?”

  “改成了一百万。”

  “为什么?”

  “她晓得一千万对我来说是个相当大的负担,甚至,在短短的三天内,我根本凑不出来。”

  “可是她大可以要一千万。”

  “对,但她没那样做。”放下酒杯,徐克维眼里有好多的亏欠:“凭良心说,芝茵是个好女孩,只是我实在是——我实在没办法去爱她,此生,我只有亏欠她了。”

  该歉疚的是罗若珈,那个与自己不认识的可怜女人,凭什么因为自己,而以一百万改变了她的一生?罗若珈持酒杯的手,轻轻落下。

  “怎么了?若珈。”

  “该是我亏欠芝茵,是不?”

  “别说这样的话。”

  “她一定恨我。”

  “若珈——”徐克维捉过罗若珈的手,紧握着:“和芝茵分手是迟早的事,你懂吗?”

  罗若珈仍然坠于一种无法释怀的歉疚,徐克维抬起那张近于忧伤的脸。

  “选择一份衷心的爱,不是错误。告诉我,若珈,你拒绝我爱你吗?”

  “克维,协助我——”罗若珈沉重得要哭了:“协助我现在没有办法平衡的情绪,我爱你,我要完全的拥有你,我渴望你离开芝茵,我也同样自私的不要另一个女人来分享你,但——克维,哦,克维——”

  歌手与乐队的交织,淹覆了若珈,也淹覆了徐克维,舞池里相拥的人们,更遗忘了舞池外的一切。

  徐克维的手掌捧着罗若珈的脸,他们那么接近,他们近于疯狂的目光,纯洁而诚实的汇流。

  音乐那么美,那么柔,那么吸引人,徐克维牵起罗若珈,在柔美里,轻轻滑动。徐克维那么高,罗若珈仰起脸,双手环勾在那高大的肩头,远远望过去,罗若珈像贴靠在一道坚厚的高墙边,那么安全,那么平稳,纵使一场暴雨,罗若珈只需低头钻进胸扣前,暴雨就丝毫打不到罗若珈。

  爱,是世界上多美好的一件事!它让你感觉一份激动的平静,一份平静的满足,但这份美好,能维持多久呢?

  ☆☆☆

  午饭后,女佣送上水果,徐老太太惯例的需要片刻的休息,这时候,李芝茵来了。不施脂粉,素净的衣着,整个人看起来,憔悴得像缠了一身的病。李芝茵是个很会打扮自己的女人。徐老太太从没见过李芝茵这么不修饰自己,反倒有几分不习惯与诧异。

  “伯母。”

  徐老太太撤回进卧房的腿,坐回客厅。

  “怎么没带蓓蓓来呢?”

  “昨天大概多吃了点东西,今天泻肚子,所以把她留在家里。”说着,李芝茵坐到徐老太太旁边:“这两天我比较忙,伯母是不是按时看医生?”

  “看是看了,不过老觉得不舒服,两条腿的关节痛得要命,唉!”

  李芝茵很灵巧的伸出手,轻轻推捶徐老太太膝盖。

  平常李芝茵总是伯母长、伯母短的,今天,一捶上腿,就静默了。

  “这两天跟克维见面了没有?”

  捶膝的手突然停下来了,李芝茵培养眼泪的本领相当高,手才从徐老太太膝上移开,眼泪就一串一串滚落下来。

  徐老太太当场愣了。

  “怎么了?芝茵。”

  “我——”

  哇的一声,李芝茵趴在沙发角上,低声饮泣,断断续续的哭诉起来。“克维他——他再也不见我了——”

  “是怎么回事你倒是说呀?”徐老太太有些不耐烦了。

  “就——就是为了那个姓罗的女孩,他——他连蓓蓓都不要了。”

  占有儿子的私心是一回事,但对那个没有正式过户的孙女,徐老太太还是很疼的,这些话,一下子叫徐老太太重视起李芝茵的哭诉。

  “把经过都告诉我,他怎么连蓓蓓都不要了,这是什么话?”

  晓得自己的话已经受到重视了,李芝茵加倍的放大哭声,哭得那么凄婉,那么哀痛。

  “伯母,您是知道的,克维一直就没当我是他的人,要不是有蓓蓓在中间,他连看都懒得看我一眼。现在,那个姓罗的女孩,在他面前挑拨,他不但蓓蓓不要了,就连您也不放在眼里,从前,没有特别重要的事,他总是回来陪您吃饭,星期日一定守在您身边,现在呢?所有的时间都放在姓罗女孩身上。”

  注意到徐老太太被煽动的表情,李芝茵夸张的用更多坏字眼。

  “伯母,您也清楚,这些年来,我对您,对这个家,我是真的有一份感情,克维一直不肯跟我结婚,我都不怪他,只要他让我进这个家门,让我服侍您,让蓓蓓那不懂事的孩子,在碰到克维时能叫他一声爸爸,我这辈子也不求什么了,可是——可是,他现在连这样都——”

  哭了一阵,李芝茵开始用最狠毒的最后一招。

  “他要我离开,我也不怪他,这都是命,强求也没用;只是,最叫我放心不下的是您的病,没有人随时陪您去看医生,万一——”李芝茵故意停了一下:“伯母,以后我不再来了,您一定要定时吃药、定时打针、定时上医院,不能有一点疏忽,一个不小心,医生说的,您很可能——”

  说到这,李芝茵做出一脸无意间说漏了嘴的懊丧表情,徐老太太瞧出了不对劲。

  “说下去。”

  “没——什么,您——伯母,您还是别问了,没有什么。”

  “我要你说下去。”徐老太太严厉的瞪起双眼。

  “伯母,我答应过克维,我答应保守秘密的。”李芝茵为难的像一个诚恳的君子:“伯母,我已答应他的,您别逼我说好不好?”

  这个激将法太有效了,徐老太太严厉而紧张的追问着。

  “我叫你说,很可能怎么样?”

  “伯母,我——我不能说。”

  “你说,马上给我说!”

  “可是克维——”

  “你不必管克维,我要你说你就说,不要瞒我任何事,说!很可能怎么样?”

  “伯母,您晓得您的病——”

  “我的病怎么样?”

  “您的病——您得的是——”

  “是什么?”

  “是——是胃癌。”

  徐老太太期待答案的眼睛,变成了一团惊诧与无措,那张岁月叠起皱纹的脸,僵硬得像一具雕刻像。李芝茵眼角布着泪,看来是那样悲伤,那样真诚的敬爱徐老太太,那样悲痛老太太的病况。

  “伯母,我——怪我,都怪我,我不该告诉您的,我实在不该告诉您,我——”

  徐老太太僵硬的脸,沙发上的背脊,虚瘫得像一条随时一松手就会滑溜的缎布。

  李芝茵含着泪,模样是一副追悔与对自己的不可原谅,只差没有掴自己的耳光。

  “伯母——”

  “有多久了?”徐老太太平静的,声音像来自另一个地方。

  李芝茵悲伤的擦着眼角。

  “——两年多了。”

  “这个病能拖多久?”

  “医生说——大概三年。”

  徐老太太几乎是摇跌的站了起来,李芝茵马上过去扶,徐老太太表现得万分安详,没有慌张与零乱,步履平稳,丢下李芝茵,走向卧房。

  “伯母——”

  徐老太太手扶着卧房门框,停下脚步。

  “还有一年啰?”

  没等李芝茵做任何回答,徐老太太挥挥手。

  “没事你回去好了,蓓蓓泻肚子,回去照顾她,我要睡个午觉。”

  等徐老太太关上了门,李芝茵收起了悲伤,撇了撇嘴角,拉拉坐皱的裙缘,跨出徐家的客厅。

  ☆☆☆

  跟罗若珈分手时已经十一点了,徐克维匆忙的赶回家,才踏进客厅,就觉得气氛不对,徐老太太一言不发的,也不抬头看儿子,就那么端坐着。

  “妈。”

  徐克维带上门,走到徐老太太面前,弯弓着腰,笑着脸。

  “怎么了?妈。”

  徐老太太仍然端坐着,徐克维过去拍拍徐老太太的肩膀,温顺地挂着讨好的微笑。

  “妈,生气啦?”

  高大的徐克维,像个孩童般,半蹲到徐老太太的膝前,握着那双多皱纹且有些冰凉的手。

  “妈,你手好凉,我给你拿条毡子来。”

  正要起身,徐老太太按住徐克维。

  “不甩了。”徐老太太僵硬的脸,望着儿子,“妈跟你讲几句话,就去睡了。”

  徐老太太的表情是那么严肃。平常,只要徐克维逗逗她,总能化开一张不高兴的脸,今天,徐克维纳闷极了,蹲在那儿,迟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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