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父亲呢?他不反对你一个女孩子单独住外面?”
“他是一个为难的角色,但,没办法,这总比同一个屋檐下,天天起冲突好多了,是不?”
“你个性很强。”
“我脾气很坏。”罗若珈马上纠正,“脾气坏的人,往往别人会认为是个性强,其实,差别很大呢!”
“我还是觉得你是个个性很强的女孩。”
“好吧!不纠正你了,说个性强也不错,这样会叫别人觉得我很性格。”罗若珈摊着手,摇看脑袋:“其实,还真有很多人说我性格呢!笑死人了,我只不过少说了两句话,他们就低个脑袋叫:罗若珈这女孩呀!见人爱理不理,冷冷漠漠的,可真性格。这些人滑不滑稽!你想不想让别人讲你性格?那么从明天开始,你见人就来个不理不睬。”
徐克维当真喜欢这个女孩了,谁说她冷漠!徐克维欣赏的望着,由衷有一股爱怜。
“收到反效果呢?”徐克维笑着喷出一口烟。
“那——你笨嘛!”罗若珈身子凑向前:“喂,借我一根烟吧!”
“怎么,想学坏习惯?”
“我一直觉得抽烟是一件很帅的事,你相不相信,我一个人窝在家里的时候,拿烟的样子,你不晓得,才帅呢!”
“说谎被逮到了,刚才我问你要不要烟,你还一本正经的摇头呢!”
“哈——我才会装呢,其实呀!我做作得很咧!”罗若珈开怀的笑,补了一句:“我做作得很高级,看都看不出来,上段了。”
今天的罗若珈,话多得反常,那双冰凉的眼睛,一直荡漾着生动的笑意。徐克维时而加上一句,时而爆出宏亮的笑声,两个人一直到服务生过来吹蜡烛,告诉他们,打烊的时候了,才意犹未尽的出了咖啡店。
“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骑摩托车来的。”
“你骑摩托车?”徐克维不相信的看了看四周。
“很稀奇吧?”罗若珈走到摩托车旁,从车后座里取出一顶毛线帽:“也没什么奇怪的,买不起汽车,只好买摩托车。”
徐克维双手插在裤袋里,看着罗若珈戴上毛线帽,发动引擎,车就要开了,伸出一只手,摸摸自己的下巴。
“给我个电话号码吧!台北有一百多万人口,巧合的百分比太难得了。”
罗若珈没有掩饰等待这句话的喜悦,呵了呵被冷风吹冻的手,掏出了笔。
“写在那儿?”
身上没有半张纸,徐克维卷起西装袖,拉出米色的衬衫袖管。“这儿。”
“这儿?洗不掉哦!”
“洗掉干嘛?”
罗若珈放下手,歪着脸。“这太像文艺片了。”
“就演一次吧!”
拉过袖管,罗若珈在干净的米色料子上,重重的写上了电话号码。
“晚上跟早晨我都在。”
丢下这句话,罗若珈的车子唰地冲了出去。徐克维直望着那辆红色的摩托车,看都看不见了,才招手叫来计程车。
回到家,徐老太太还坐在客厅,徐克维连忙上去,坐到母亲旁边。
“妈,你怎么不睡呢?不要等我嘛?关节怎么样!怎么不盖条毡子!我去拿条毡子来。”
徐老太太拉住儿子,捶了捶膝盖。
“不用拿了,芝茵刚走,她给我捶了半天,暖水袋也是刚灌的。”
徐克维把暖水袋放在徐老太太腿上,站起来。“妈,该去睡了。”
“一点都不困,躺下也睡不着,克维,芝茵说,蓓蓓这两天感冒,你明天去看看她。”
“蓓蓓感冒了?”徐克维担心的坐下来,“严重不严重?”
“大概没什么吧!这个月的生活费,你给芝茵没有?”
“给了。”
徐克维摸出一根烟,闭着眼睛,吸了一口。
“芝茵二十八了吧?”
“嗯。”
“其实,不要要求得太多,她倒也是个不错的女孩。”
“妈,很晚了,我看你去睡吧!”
“我跟你说睡不着,你老催我干什么?”
儿子对芝茵的反应冷漠,她心底就有股踏实的感觉,儿子还是自己的,完全是自己的。但,儿子到底三十一了,实在也该叫芝茵正式进这个家门了。徐老太太心里实在是矛盾的,揉揉额角,叹了口气。
“好了,不跟你唠叨了,我去睡了。”
扶徐老太太进房间,帮着拉上被子,熄掉灯,再关上门。这是徐老太太上床时,徐克维一定做的一件事。
走出徐老太太的房间,徐克维没有换衣服洗澡,坐在客厅,连抽了两根烟;李芝茵、女儿蓓蓓、母亲的病,一起纠缠在烟雾中,徐克维觉得自己被这几件连在一块的事,骚扰得得不到一丝清静。一挥手,看到袖管上的电话号码,有个冲动的意念想即刻打个电话,听听清彻与安宁的声音;但,只是一秒钟的挣扎,徐克维就放弃了,因为老年人最怕睡着了被吵醒。徐克维捺熄烟,站了起来,走进浴室。
☆☆☆
一分不差,罗若珈骑着摩托车赶到那家北欧式的咖啡店,走进去,徐克维已经到了,还是整整齐齐的西装,打着时兴的领带。
如果包扎伤口那次也算的话,这才第三次见面,可是,罗若珈一坐下来,感觉自己面对的是一个老友,一个认识很久、很久的老友。
“你很喜欢自己搞得像个做生意的老板什么的。”罗若珈指了指徐克维的西装,歪着脸笑。
“有这么俗气?”
“没有吗?”
“可能被你不幸言中了。”
罗若珈睁大眼睛。“怎么?你真是个商人呀?”
“你何不称商人企业家什么的?”徐克维哈哈的笑着。
“我的天!”罗若珈拍拍额头,“我终于有个俗气的朋友了。”
“看走眼了是不?”
“大走特走。”罗若珈又拍一次额头。
“不过我这个商人不算太坏,还很有点商业道德观。”徐克维靠近身子望着罗若珈:“要不要来接近他?他会表现很多优点给你看。”
罗若珈手撑住下巴,迎接正视过来的目光。“接近那个俗气的商人?”
“不算太俗气的商人。”
“怎么接近他?”
“不要拒绝他任何一个约会。”
“这么简单?”
“复杂的在后面。”
“会怎么样?”
“很危险,你会被那个俗气的商人爱上。”
从耳根先热起,然后,罗若珈觉得喉管涩,一种灼热的感觉,在所有的神经里蔓延、持续。罗若珈端起咖啡,身子往后靠,张开干涩的口,不自然的笑着。“哈——,我们又在演文艺片了。”
讲完,徐克维没有接腔,愣直的望着罗若珈。
罗若珈觉得喉管愈来愈干涩,扬扬手,耸耸肩,喝口咖啡,又是一个不自然的笑。
“喂,再借我一根烟吧!一共欠你两根了。”
接过烟,罗若珈抽烟的姿势并不帅,还没命的呛了一大口,眼泪都呛出来了。
徐克维把手帕递上去,爱怜的望着。
“你不是自称抽烟很帅吗?”
“我是指当我一个人窝在家里的时候。”
讲完,又呛了一口,徐克维笑着摇摇头,把大半截烟抢过来。
“太不帅了,放弃吧!”
似乎是屈辱,又似乎是很微妙的温热,罗若珈被奇怪的感觉冲击着,来不及抢回来,徐克维已经把烟头捺熄了。
又是一段目光接触的时刻,徐克维粗眉下的眼睛,注视着罗若珈逐渐不再慌乱的黑色眼球。徐克维毫不隐瞒的暴露出一种属于浓烈的激情,这是一道拒挡不住的波流,这道波流包围着罗若珈,撼动中,另有静穆的庄严相互缠绕,这是极高贵的情愫,置身于这个境况,令你感觉是种毫无暇疵的美。
“我喜欢你。”
罗若珈移动一下颈子,一股炽热的气息在喉管哽着。
“被我吓坏了?”
“被我自己吓坏了。”罗若珈恢复了自若:“我居然有吸引力叫一个只见过我三次的人说这样的话。”
“你不晓得你令男人动心?”
“哪一种男人?”
“我是其中的一种。”
“你看走眼了。”罗若珈轻松的笑起来:“你没眼光。”
“你不太有自信。”
“哪一方面?”
“对男人。”
“从没有人说我令他们动心。”
“你抗拒别人。”徐克维补了一句:“你有一双冰冷的眼睛,寒意太浓。”
“我该改善吗?”
“你认为必要吗?”
“去勾引更多男人,使他们动心?”
“忙得过来吗?”
“我没这样的能力。”
“你真的很美。”
罗若珈眼珠一翻,嘴角浸着一份甜甜的喜悦。
“你又看走了眼。”
“好吧!现在我这个没眼光的人,是不是可以请你吃顿简单的午餐?”
“既然是简单的午餐,那我就只好不装模作样的拒绝了。”
“那么我们走吧!”
离开咖啡店,徐克维正要招车,罗若珈打掉了那只手。
“我载你。”
“你载我?”
个子只到自己的肩膀,又瘦得几乎一阵风就可以吹得跑的女孩,要载自己这个一百八十五公分的男人,徐克维好玩的看着罗若珈发动引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