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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义无反顾。」她肯定地点点头,「对,就是这样。」

  不过话说回来,她有一事不明白,为什么诸葛爷爷总叫她每日午后再去找公子?说太早去公子是不在家的。

  他在忙什么呢?还是说他家有祖传事业要他掌管,所以每天早上都得出门?

  嗯,应该是这样没错,否则以他家那大得吓死人的范围和楼房来看,做做小生意或是卖卖字画是没法子维持那样一大家子生计的。

  尤其他请的仆人、婢女和侍卫多得像蚂蚁,每个月光是发月俸恐怕就要不少银子吧?如果身家不雄厚,恐怕发没两次就海落河干宣告破产了。她沉吟着,很认真地思索着这个问题。

  「公子到底是干什么的呢?」她挠挠头,百思不解。

  「儿,儿……」东方大娘的声音由远至近的传来。坐在屋檐上的群人闻声往下一看,随即顺着瓦片往下溜,在东方大娘瞪大眼、倒抽口冷气中爬下屋顶。

  「东方姨。」她拍拍手上和屁股上的灰尘与落叶。

  东方大娘被她的行为吓得脸色发白,「儿,太危险了。」

  「不会的,我常爬。」人笑着说:「我三岁的时候,爹和三叔就常带我上屋管了,很安全的。」

  东方大娘忍不住摇头,娇容微愠,「妳爹真是的,总是这么粗枝大叶莽莽撞撞的,万一摔着了妳怎么办?」

  「不会啦。」她笑意晏晏,亲热地牵着东方大娘的手道:「很好玩呢,东方姨,妳要不要试试?坐在上头吹着凉凉的风,晒晒暖和的太阳,看看风景,保证什么烦扰都会不见了。而且这么高,可以看见一些有趣的事喔,像是巷口拐弯处的小楼姑娘又跟她娘吵嘴了,这一回是吵着要嫁人……」

  「儿,妳自己住一间这样空落落的大房子,不怕吗?不寂寞吗?」东方大娘不忍地看着她。

  她一愣,陡地低下头,「寂寞……」

  她寂寞吗?爹和叔叔们常年在外走镖,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只有十五天在家,其它的日子就她一个人在家里、在城里,晃过来晃过去,以前不觉得有什么不好,只觉得自由,但是……

  东方大娘眼中的怜惜没来由地触动她心底的一根弦,她蓦地想起杉公子眼中那一抹淡淡的嫌恶:

  她更觉得寂寞了。

  不不不,她猛然甩头,甩去那不该存在的沮丧和失落。

  爹说过,只要是心底认定该做的事,就算有九头牛来拉也不能动摇立场,否则就太没有志气了。

  何况以前的人不是说过吗?女追男隔层纱、烈女怕缠郎:

  戏棚底下站久了就是她的呀!

  人深吸一口气,脸上的淡淡寂寥瞬间消失无踪,她对东方大娘灿烂一笑,「不寂寞,因为我有目标。」

  「什么目标?」

  「嫁人哪。」她讲得理直气壮。

  东方大娘呛咳了出来,「嫁、嫁人?」

  她极力想着自个儿刚刚是说了什么,怎么会导致出这么一个答案呢?

  「没错。」人好快乐,越想越踏实。「只要我嫁人了,就不会这么寂寞啦,会有人惜我、爱我、疼我,就算爹和叔叔他们去走镖,也还有相公陪在我身边,这真是太好了。」

  成亲是件好事,但是她语出突然又这么颠三倒四的,东方大娘听得心惊肉跳,直觉这真的 太不好了。

  「儿,妳是不是病了?」她伸手摸摸人的额头,「咦,没发烫啊,还是……中邪了?」

  人眨眨眼,困惑地拉下她的手,「中什么邪?我没事,只是想嫁人,这应该不奇怪吧?」

  「正常情况来说是不奇怪,但是——」东方大娘对着她左瞧瞧、右瞄瞄的,满脸惊疑。

  「怎么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啊。」人玩着手指头,眨眨眼,「这是很平常的事。」

  「那么妳有对象了吗?」东方大娘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人的脸蛋浮起一朵红红的云彩,无限娇羞的点点头,「嗳。」

  这下可不得了了,东方大娘一方面替她高兴,一方面又替她惊疑。

  对这个丫头,她向来是当作自己女儿看待的,尤其现在她爹又走镖去了,她怎么能不好好关心关心?

  「是哪家的公子?是做什么的?今年几岁了?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她一急,问题像连珠炮般蹦了出来。

  人浅浅地一笑,那抹属于小女儿的娇羞神情是不容错认的。「东方姨,妳这么紧张做什么?这只是我一相情愿,人家还不知情呢。」

  「我可以帮着打听打听他好不好,是不是个值得妳托付终身的人哪。」

  「东方姨,他是个很好的人,年轻有为又饱读诗书。」她抓了抓头,「至于是干什么的……我看是像教书的私塾先生,可是他们家的管家又说不是,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还有,他家好大啊,起码……有我们家的十倍大,请的仆人可多了,我算算……最少也有百来个吧。」

  东方大娘越听心越惊,儿怎么遇得到这般显赫人物?该不会是给人拐骗了吧?

  「他叫什么名字?」她起眼睛,心下算计着待会就去打听那人底细。

  「他说他叫膻腥闻,不过不是臭臭的膻腥闻的膻腥闻,说是另外的字。」她说得颠三倒四,完全没有注意到东方大娘一脸的错愕。「总之,他们家的人都叫他公子,还有叫他爷的,我是叫他ㄕㄢ公子啦。」

  至于是哪个ㄕㄢ字有什么关系呢?知道是在叫他就行了。

  东方大娘脸色发白,紧紧握着她的手,「妳确定他叫杉辛闻?是不是喜穿白衣,温文尔雅又富书卷味的年轻公子?」

  「妳认识他呀。」人笑了起来,「东方姨,妳果然见多识广。没错,他就是长那副模样,好看得紧。」

  最重要的是他身上还有好好闻的书墨味,嘻!

  「妳……不知道……他是什么身分吗?」东方大娘有些结巴的问道。

  「什么身分?」人疑惑地反问。

  平时见惯大场面的东方姨是怎么回事?脸色怪怪的。

  「他……」东方大娘原想说,却又迟疑了。

  不知是不是那个人,说不定只是同名同姓,又或者「杉公子」根本不想让人知晓他的身分呢?

  嗯,这件事得好好从长计议。不过重要的是,儿对他的印象这么好,又有机会在他家出出入入,或许良缘将近也说不定啊。

  东方大娘轻轻笑了起来,低声道:「袁识人若知道他未来的女婿有可能就是当朝的宰相爷,恐怕不吓昏也给高兴傻了。」

  「东方姨,妳嘀嘀咕咕的说些什么?」离人好奇的问道。

  「没有,没事。」东方大娘还是忍不住再确定一次,「儿,妳确定他不是坏人?不是流里流气装斯文的那种人?」

  「我十二万分的确定。」她肯定至极地点头。

  「怎么说?」

  她咧嘴一笑,「因为他身上有好香好香的书的味道。」

  「嗄?」

  儿笑咪咪的看着一脸惊讶的东方大娘。

  她的鼻子很灵,决计不会错的。

  好人坏人,她只要随便闻一下就一清二楚了。

  ***

  「公子,公子……」

  杉辛闻脱掉身上的官袍,换上一件银衣白袍,一条玉围带尚未系上腰间,就听见人喳喳呼呼的声音自远而近的传来。

  天哪!这个丫头到底懂不懂什么叫男女分际?知不知道什么是女子的礼德节操矜持和保守啊?

  他慌慌张张地束好腰带后,急忙冲出房间,来到花厅。

  人犹如失控马车般撞进屋里,满脸兴奋绯红,「公子,我又来了。」

  「没有人教过妳在进别人房间前要先敲门的吗?」他咬牙切齿的问道。

  真是圣人都会被她气到头顶冒烟。

  她一呆,随即笑了起来,「哎哟!公子,咱们都这么熟了,客气的那一套就免了巴。」;

  「谁跟妳很熟?」他气呆了。

  她还以为他在跟她打趣说笑,不禁挥手拍了下他的手臂,「呵呵……说得跟真的一样,可是我不会跟你当真的。」

  杉辛闻此刻深深地体悟到什么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罢了。」再争论下去他怕自己会呕血数十升,当场倒毙。

  想到自己有可能不是为写出旷世钜作而心力交瘁的吐血而殁,而是被她气到喷血而亡,他就觉得大大气馁不甘。

  对,要以静制动,否则他枉为男人,还是当朝的宰相爷呢。

  人浑然不觉他内心的想法,兀自笑嘻嘻地在他身边打转,「公子,我今天发现一家很好吃的糖炒栗子呢,特地买了好大一包分你吃,来来来,我帮你剥壳。」

  「不用了,我不吃那种玩意。」他需要的是一个与他交换诗书心得见解,或是与他热情研究青砚和端砚有何差异,铜雀台赋和洛神赋在艺术层次上孰高孰低的知性女子。

  而不是一个整天喳喳呼呼像只雀鸟,莽莽撞撞像头小犬,只懂得跟他分析哪摊的核桃好吃,哪家炒的椒盐花生够味的小丫头片子。

  尤其她的不知礼、不守礼,更是今他头大又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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