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一道闪光照在舒云脸上,舒云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只见一背着相机的男人,微笑的走过来。
“请问您是女作家舒云小姐吧?”
“有什么事?”
“请问躺在五○三病房那个被打成重伤的男孩,为什么会从你家里抬出来?打这男孩的另外一个人,是不是可以告诉我们,——他与你——。”
“这是我私生活。”
舒云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拿起皮包,朝那记者渐渐逼进的相机打过去,快步的冲出医院大门,拦了辆计程车,一坐进去,整个人全虚瘫出了。
☆☆☆
“你爸爸过两天会来看你。”
罗太太隔着玻璃对女儿说,罗小路的喜悦只是一瞬的,到今天为止,整整一个礼拜了,程多伦没来看自己,他怎么了?会是出了什么事吗?罗小路郁悒的努力显出对母亲说的话感到开心。
“还有,到我们家来的那男孩是不是叫程多伦?”
罗小路像一株枯萎的草,突然有一阵好滋润,整个人有了精神。
“对,他就叫程多伦,他怎么了?”
“今天早上报纸登了他的事。”
“报纸登他的事?”罗小路奇怪的,迫切的问:“登了他什么事?”
“报上说他被打成重伤躺在医院,断了两根筋骨,缝了六针,胸膛淤血。”
“他被打成重伤?为什么?”罗小路惊叫起来:“快告诉我,谁把他打成重伤的?”
“报上说,好像是为了一个女作家还是什么的,小小的一篇,也没说的怎么详细,大致是批评那个女作家什么态度傲慢,和生活不好什么的。”
女作家?女作家?是舒云?程多伦不是帮她写稿吗?为什么会为她被打成重伤?难怪程多伦一个礼拜没来看自己,可是,报上的消息是今天的,那么重伤事件是昨天发生的,为什么事件发生前,程多伦都没来呢?
会客时间结束了,走进工作室,罗小路出奇的沉默,一句话也没跟跳蚤交谈,机械的包着藤皮,脑子里被担忧、疑惑绞成一团。
为什么程多伦会为舒云被人家打成重伤?他现在伤的怎么样?会有危险吗?断了两根肋骨,缝了六针,胸膛淤血,老天,是什么人把他打成这样的?
一个接着一个没有答案的问题,困扰着罗小路。罗小路只有一个念头:我要出去,我要想尽办法出去!我一定要明白这一切,我一定要去看程多伦的伤势。罗小路擦去眼角的泪水在心底喊着:天!别让那大白痴有任何危险,他是全世界最好、最善良的男孩,我爱死他,我要见到他,求你赐我一个方法让我出去,只要能见到他一分钟,纵使再多加一年,二年,甚至三年的牢狱,我都愿意交换,只要让我看到他。
一整个夜晚,罗小路辗转难眠,一下伸直,一下趴伏,听着跳蚤和其他同房女孩均匀的呼吸声,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构思着一个问题:用什么办法出去一趟?
只要一趟,我只要出去一趟,看看程多伦那个傻白痴为什么会被舒云的朋友打成重伤?
罗小路侧着头,跳蚤睡的好熟,一只手掉在床沿外,手腕上的疤,隐隐的现着。罗小路突然伸直了身子,抓起自己的手腕,瞪着自己的手腕。
割腕?我可以割腕,在监狱里,自杀的人,严重的话,会被送到外面医院医治,只要被送出去,就可以想法子去看程多伦。
老天!这简直真是太棒的一个办法了,罗小路兴奋的抓着自己的手腕,这会儿更睡不着了,眼睛张的大大的等天亮。
总算让罗小路等到天亮了,一整夜没合过眼,罗小路精神却出奇的好。
大家端着脸盆、冲洗用具洗脸时,罗小路左右瞧瞧,用低的不能再低的声音,一边刷牙,一边附着跳蚤耳朵处。
“跳蚤,我今天要自杀。”
跳蚤的牙刷差点从口里掉出来,罗小路再左右看看,示意跳蚤不要声张。
“我要出去看一趟大白痴。”
罗小路又朝四周望了望,确定没有人注意自己,继续压低嗓门。
“我决定学你割手腕。”
跳蚤的眼睛,又一次睁的大大的。
“很痛咧。”
“我不怕,我要割的比你深一点。” 罗小路若无其事的拧干毛巾:“不过也不能太深,我怕真的会死掉。”
“可是,你那样割,很可能——。”
“不管那么多。” 罗小路从毛巾缝隙里挤出声音来:“我一割下去,你就快喊管理员,我不要坐在那流了半天血,等他们把我送出去时,已经死掉一大半了,那样,我看不到大白痴,我死了也不甘心,你知不知道?”
跳蚤忧伤的点点头,像身负重大机密与责任,进了餐厅,一碗稀饭只扒了两口,倒是罗小路,狠狠的吃了三大碗,外带两个大馒头。
“储备精力,免得到时候太虚了,撑不住而死过去。”
又开始一根藤皮一根藤皮包在藤条上工作了,罗小路握着割藤皮的刀子,眼睛骨碌骨碌四周转。
“跳蚤,把你的手伸过来给我看。”
“干什么?”从早上洗脸开始,跳蚤就忧伤烦恼着,声音也哀哀怨怨的。
“我看你割的多深,我再多割点。”
跳蚤难过的偷偷伸过手去。
“你千万不要割的太深,你会——。”
跳蚤话没说完,只见一管血,从小路手腕里喷了出来,一时间,周围的人都惊叫了起来,管理员灰白着脸,飞快的跑过来,一切如罗小路的计划,不清醒的不得了的时候,已经被抬上车,送出监狱,送往医院了。
跳蚤睁大着眼睛,噤若寒蝉,她来不及照罗小路的意思喊管理员,四周的惊叫,已经快一步让那个吓坏了的管理员奔跑过来了。看到罗小路皮肉翻开,血浆喷溢,跳蚤整个人惊傻了;那年我哪来的勇气?
上帝呀!请保佑罗小路没事,我是唯一知道这一切计划的人,如果她一不小心死了,而我当时竟没有阻止,还把手伸给她看,那——上帝,请你让我死吧。
第七章
打麻药针、灌血浆、前前后后缝上个十几针,这个从监狱里抬来的女孩,算是死不了了。
迷迷糊糊中,罗小路醒过来了,睁开眼睛,接触到的是一片白,一个面孔严肃的护士,不苟言笑的坐在门旁,那扇门关的死紧,连一点缝都不漏。
罗小路再歪着脖子看自己的手腕,缠着纱布,左边是一大瓶葡萄糖,正一滴一滴顺流进自己的血管。
这是医院了,我成功了,哈!我成功了。
护土走过来,罗小路马上把兴奋压回去,皱着眉头,一副痛苦不堪的样于。
护士小姐一句话也不说,板着脸,调了调葡萄糖上的针头,又坐回去。
葡萄糖一滴一滴的流着,罗小路现在清醒得很,葡萄糖丰富了罗小路的生命力,罗小路瞄了瞄窗口,外面一片漆黑,不晓得几点了,大概很晚了,坐在门口的护士显然有些困了,她眼睛时而朦胧,时而眯成一条线,不过,这个看起来凶悍的护士,倒是很惊觉,罗小路稍为移动一下身子,她就瞪大着眼盯着。
“喂,把针头拿掉吧。”
那个针头,插在血管上,罗小路不自在极了。
而且,整整一大瓶葡萄糖注射下去,像喝了瓶啤酒似的,涨得罗小路想上厕所。
“只剩一点点了,你拿掉好不好?”
护士瞄了瞄葡萄糖瓶子,仍然坐着不动。罗小路又叫了。
“你把管子的口转大一点,这样一滴一滴跟眼泪似的,要流到什么时候嘛。”
护士没理罗小路,罗小路不耐烦的皱着眉。
“喂,你喝过啤酒没有?这葡萄糖比啤酒的分量还多?我想上厕所了。”
护士看了罗小路一会儿,相信不是说谎,再说,经验里,病人注射过葡萄糖后,是想上厕所的。护士走过来了,不过,还是板着脸。
稍为把管子转大,马上起作用了,剩下的一点葡萄糖,很快的就滴完了。护士小姐在血管口贴了块胶布,看也不看罗小路,指了指厕所。
当犯人,住的是医院里的套房,他妈的,这是什么逻辑,早晓得,该多割几次手腕,罗小路一进厕所,就开始注意窗口。
头往窗口外一探,罗小路心凉了大半截,他妈的,谁力气这么大,把自己抬到这么高的地方,少说这间病房不是三楼,就是四楼。
罗小路是非要出去不可的,再度把头探出来,嘿!总算不是绝路,窗口外,多出了一条大约三尺的水泥道,那大概是留给工人刷油漆,擦玻璃用的吧。罗小路继续望下去,又有了新的线索,沿着水泥道走过去,刚刚好可以跨进防火梯,只要跨进防火梯,就是十层楼也不是问题了。罗小路打开厕所的门,若无其事的,又装出虚弱不堪的要死样子,跌跌晃晃出来,不苟言笑的护士,马上过来扶了罗小路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