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你的。”
程多伦抓起罗小路的手,放到唇边,握的紧紧的。
“大白痴。”
程多伦放下唇边的手,眼圈竟然有些红,罗小路好痛惜的,去摸程多伦的脸。
“大白痴,你要哭了?”
“没事,你刚刚想说什么?”
“我是想问你,我可不可以一直都叫你大白痴?”
“你不是一直都这样叫我吗?”
“我喜欢喊你大白痴,我喊习惯了。”
“我喜欢听你这样喊我。”
“大白痴,你从来都没叫过我。”
程多伦抓抓脑袋,傻傻的笑笑。
“每一个人都叫我小路,你要不要也这样叫我?”
程多伦摸摸罗小路的脸,叫了一声——
“小路。”
“哈——哈——。” 罗小路笑的前仰后摇:“叫的好蹩扭,很不习惯哦?再叫一遍。”
“小路。”
“再一遍。”
“小路。”
“再一遍。”
“小路、小路、小……。”
一连叫了七、八遍,程多伦才停下来,罗小路凑前身子,仰起脸。
“女生主动吻男生可不可以?”
“可以。”
“女生吻男生之前,想提出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
“我还要和你在一起两天。”罗小路脸仰的高高的:“这两天,我要每一分钟都跟你在一起,等两天过去了,我就回去,好不好?”
“接受要求。”
☆☆☆
“小伦,不是我管束你太严,换了任何父亲,你都应该被责备。” 程子祥拍着桌子,指着儿子的脸:“你自己说,你像话吗?躺在医院疗伤,床是空的。”
“我的伤已经好了。”
“好个屁!” 气极败坏中程子祥也口不择言了:“全好啦?疤痕明明显显的,你好什么了?”
“没有全好,但不需要住医院了。”
“不需要住医院?”程子祥从桌的那边绕过来:“为什么不需要住医院?养伤期间,什么事那么忙?不需要住医院!你在忙什么?”
程多伦不吭气,坐着。
“你很精彩,为了一个女人,被打成重伤住医院,疗伤期间,又为另一个女人,命都不顾了。你不错,我估错我的儿子了,这点年纪,看来老老实实的,却能干的先跟三十岁的女作家谈情,紧接着又和逃犯恋爱!”
程多伦再不能不吭气了,坐着的身子,站了起来。
“爸爸!”
“想否认?还是想修正我的用词?十九岁,罗小路割腕自杀,被送到医院逃出来的。如果你觉得我的资料不足证明的话,我再告诉你:张伯伯替她疗伤、拆线,有这回事吗?”
“有这回事!”
坚硬的回答,程子祥倒愣住了,儿子站的挺挺的,神情坦然,毫不畏缩,那么一副敢作敢当的姿势,程子祥半天才沉住气开口。
“你准备对我怎么解释?”
“不需要解释。”
这句话更惊住了程子祥,太意外了。程子祥感觉自己两只手是抖的。
“好,你长大了,在女作家和逃狱犯中,你长大了。”
“不错,我是这么长大的。” 程多伦站到程子祥面前:“爸爸,你一直在教养的只是一个儿子,你忘了使你的儿子有男人的样子,男人的样子是勇气、无畏,是在处理事情的时候,可以拿一个自己决定的意见,而不是让他的父亲给他答案。我是在这两个女人中长大了,我很喜欢我自己这样,纵使我不被我的父亲欣赏,但我绝不后悔,我因为她们而长大了。”
程多伦停下来,身了依然站的挺直。
“我没呆在医院里疗伤,这是我的错,我愿意接受责备,其他的,属于我感情的生活,我要自己处理,任何人给我的意见,我可以参考,但,那不是接受。”
这些话,已经使程子祥浑身发抖了,气愤还来不及爆烈开来,程多伦挺直的身子说完,就朝门口走,到了门口,程多伦停了下来。
“我很爱这个女孩,逃狱犯并不影响我们感情的发展。”
“你晓得我准备怎么样吗?”
程子祥坐下来,拿起桌上的电话,这刻,不像父子了,像一对互斗心计的人,程子祥刁起雪茄。
“报纸上登着要捉拿罗小路,每一个社会分子都有责任为社会安宁尽一份力。”
“爸爸,你——。”
“我的意见,你是可以参考,但这次,你要接受,逃狱犯,那是个什么样的女孩?我是个自私的父亲,你明白吗?”
“爸爸——。” 程多伦握着拳,咬着牙,冲到桌前,好久,摇着头:“爸爸,为什么我的每一件事,你都要在里面扮演一个角色?为什么?”
数秒之间,斗心计的情绪过去了,程子祥沉痛的放下电话,望着儿子。
“孩子,我是你爸爸。”
“父亲分好多种,你为什么偏偏选了这一种?”
“你要我做哪种?”
这是多么心酸的一句问话?程子祥的泪,都落在胸腔里了。程子祥整理了沉痛的嗓子,恢复硬朗而坚定的声音。
“现在是上午九点,你叫那个女孩在中午以前去自首,否则,我就报警。”
“爸爸,你真的要这么做?”
“我儿子身上的伤还没有完全好,学校也已经开课了,他需要安心念书,我是他爸爸,我只能这么做。”
程多伦态度软下来了,哀求的,身子不再站的那么直,那么挺。“爸爸,给她两天的时间,后天一早,她会自首,爸爸——我在求你。”
“不要求我,中午以前她不自首,我就报警。”
“爸爸——。”
“去吧,你懂我的意思了。”
“爸爸——。”
“中午以前,时间只有三个小时,去通知她吧。”
“爸爸,——你会后悔。”
“这是一个父亲的态度,没什么后不后悔的。”
中午以前?时间只不过三个小时?小路要求今天和明天,她要整整的两天,和自己每一分钟都在一起,她那么渴望的要求着,自己也答应了,现在,要她在三个小时内就去自首;不自首,就会有人报警,那个人是自己的父亲,天呐!帮助我吧!我怎么做这件事?三个小时内,她不自首,就会有人报警,那刑罚要加的多重?我怎么做?
☆☆☆
敲了黑皮的门,开门的是罗小路,那张平常素净的脸,居然淡淡上了点口红,眼皮也轻轻涂了蓝色的眼影,穿惯牛仔裤的两条腿,竟露在一条白色及膝裙下,这个野的不得了的女孩,打扮起来,小女孩的俏媚流露的十分秀雅。
程多伦的坏情绪,一时也被罗小路刻意修饰的漂亮吸引了。罗小路羞羞的伸伸舌头,眼珠子朝上翻了翻。
“是不是被这个漂亮的女孩吸引了?”
程多伦没说话,不晓得该赞美、抑或把父亲的通牒说出口,罗小路一点也没看出什么不对,轻轻旋了一圈。
“像个淑女吧?”
“像。”
“我们走吧。” 罗小路顺手带上门:“带这个漂亮的淑女去过两天自由生活。”
程多伦站着没动,两只手又开始习惯性的无措,时而搓揉、时而插进裤袋。
“嗳?走呀!”
“小路——。”
“你怎么回事嘛?”
“小路——,我——,我该怎么说?”
程多伦苦恼的面壁,手朝墙上猛捶,一拳一拳,捶的呼呼响。
“发生了什么事吗?”
程多伦一只手弯曲靠在墙上,支着头,另一只手揽住罗小路,揽的紧紧地。
“小路,我要做一件我最不愿意做的事。”
“什么事?”
程多伦的脸还是面墙,那神情痛苦极了,罗小路不明白,又似乎感觉出了什么。
程多伦又重重的敲墙,脸转向罗小路。罗小路拉起程多伦的手,拉到楼梯旁。
“坐到楼梯上来谈吧,站在那,你的手会被你自己打破。”
也不管是条白裙子,拉着程多伦,罗小路就一屁股就坐在每天被不同鞋踩过的梯阶。掏出两根烟,罗小路点燃了火,给了程多伦一根。
“抽根烟吧,心情比较容易平静。”
程多伦接过来,罗小路又补充一句。
用力,用很大的力吸了一口,然后吐了出来,重重的。
“怎么样?是不是觉得整个人舒坦多了?”
“舒服多了。”
“好,那么开始把那件你不愿意做的事讲出来。”
程多伦用着一种惊奇与赞赏互相掺杂的眼光看罗小路,多好的一个女孩,不管等会儿自己说出的话会遭遇到什么反应,谅解或不谅解,这个曾经自已完全不欣赏的女孩,她竟做的那么好,那么感动人,程多伦又吸了口烟。
“小路,你今天回去好不好?十二点以前。”
程多伦等着听咆哮,听他妈的,等着看一个身子跳起,等着看一双手在空中张扬的挥。可是,一切叫人意外,既没有咆哮,没有他妈的,也没有跳起的身子,和手张扬的在挥,四周悄悄的,罗小路一动也不动的坐着,只听见吸烟与吐烟的气,沉重的,和一双紧锁的眉。
“小路——。”
罗小路依然一动不动,吸着烟,沉重的吐出来。
“不要对我解释,我明白,——我真的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