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多伦,前程的程,多少的多,伦理道德的 伦。”
“程——多——伦。”低低的念了一遍,罗小路皱皱鼻子,摇摇头:“这名字怎么听起来呆里瓜鸡的!”
“呆里瓜鸡?”
程多伦的傻样子,看得罗小路哈哈大笑。
“喂,不骗你,你真的长得一副呆瓜相,我敢发誓,从来没有女孩子看上你。”
“我也从来没看上过女孩子。”
罗小路正要喝的酒杯放下来了,凶悍的将身子拱上前。
“他妈的,你不是想追我吗?怕付账啦?”
“我——,我没有说要追你。”
“哦——。”罗小路戏剧化的哦了一声,拖的好长好长,身子靠回椅背,手肘撑抵在椅子上:“这么说,你没看上我啰?以后我吃牛排、喝啤酒没人付账了?”
程多伦点点头,想想不对,马上又摇头。
“还是可以请你吃牛排喝啤酒。”
直瞄着程多伦,罗小路一边点烟,一边倒酒。
“小子,你没病吧?”
“我——。”
“说了话可没让你反悔的机会哦?”喝一口啤酒,罗小路喷出一口烟:“我最近落魄潦倒得一塌糊涂,他妈的,坐牢的坐牢,送外岛的送外岛,我们这票败类,就留下我一个了,嘿,什么也没混头了,他妈的,要不是昨天碰到你这个倒霉白痴,从天上掉下牛排来,我快要得营养不良症了。”
“我不懂你的意思。”
“说你是白痴,一点也不冤枉。”
罗小路摇摇头,打开第二瓶啤酒。
“有一种人,家里嘛,懒得管他了,学校呢,七拼八凑,总算记了他三个大过,兴高采烈的送他出了校门,这种人没救了,开始在大街上游荡,几个这种人一凑,嘿,开始上报了,什么凌晨两点聚赌啦,某日在那个倒霉的阔佬家明目张胆搬走什么金银财宝,传家之宝啦,等等等等等等等,年龄都不满二十岁。然后,社会人士绞尽脑汁替他们封了号,男的叫小太保,女的叫小太妹。”
喝了一口酒,罗小路丢一根烟给目瞪口呆的程多伦。
“怎么样?懂不懂?再不懂,你这种白痴该去跳汨罗江了。”
先点着了自己的烟,罗小路把火柴举到程多伦面前,程多伦赶忙把烟放在嘴上,凑过头。烟是点着了,却大大的呛了一口。
“其实,我们这种人,也不算多坏,有心有肝的,谈起恋爱来,还不是跟你们一样死去活来,蛮带感情的,偏偏那些社会人士,吃饱了撑的,有事没事今天骂我们是败类,明天骂我们是害虫。唉,那群家伙也不好好想想,没有我们这群混蛋,会有好多警察失业,他们失了业,还不是跟我们一样的去偷金银财宝,去偷传家之宝,你说我讲的是不是有几分道理?”
一杯接一杯,转眼已经第三瓶见了底,酒喝多了,话就跟着多了,罗小路真像逮到白痴似的,霹雳叭啦,话多得不得了,也不管对方的反应。
“他妈的,讲起来也叫人生气,昨天我跟你借了包烟,不是赶着走吗?你记不记得?”
“记得。”
“我男朋友约我。”
“你男朋友?”
“已轻不算啦,妈的,那家伙八百年前就改邪归正变心了。”
“那他为什么要约你?”
“前天我去找他,他不在,结果他托朋友带信叫我昨天跟他碰头,你知道那死不要脸的家伙怎么样?”
“怎么样?” 程多伦开始关心起来了。
“他妈的,他把表脱下来还给我,叫我以后不要去找他,他要好好的念书,他妈的,当了大学生就抖起来了。”
“那表是你送他的?”
“废话,他妈的,不识好歹的,为了偷那只名表送他做生日礼物,我跟踪了好久。”
”跟踪?”
“我从一个倒霉的家伙手上拿下来的。”
咕噜咕噜,这回,罗小路不是用杯子,整瓶酒拿起来,就往喉管直倒。程多伦今天真算是见识到了,老天爷,她真不会醉吗?
“你已经喝第四瓶了。”
“这半打啤酒可是我的,你他妈的叫什么叫?” 握着酒瓶,罗小路凶巴巴的瞪着程多伦:“酒喝多一点,下手的时候才会顺利,你懂个屁,最近嘛,嘿,我认识了几个家伙,大伙准备干一票,又有人要倒霉了。”
罗小路把酒瓶重重的往桌面一放,引得旁桌的客人投以注视,吓的程多伦不敢再多讲。
“我刚才讲到哪里了?” 罗小路对自己的话题十分有兴趣,歪了半天头,却想不起来刚才讲到哪。
“你讲到最近又有人要倒霉了,因为你们要好好干一票。” 急忙的,程多伦赶快回答。
“对,就是讲到这。” 满意的点点头,罗小路叼起一根烟,划了几次火柴都没划亮:“他妈的,没打火机真不方便,过几天想办法去越一个。”
“越?什么叫越?”
“就是偷嘛,白痴。” 歪着头点火,罗小路很不耐烦的回答:“我告诉你,我们看中了一栋豪华住宅,他妈的,漂亮得要死,听说里面人口简单,很好下手。”
“你不怕被捉到?”
“白痴,哪有不怕的!”
“那你为什么要偷?”
“谁喜欢偷?没钱呀!”
“你家里不给你钱吗?他们晓不晓得你在外面做的事?”
“家里?哼,这年头的父母,没几个是合理的,开口就骂你,巴不得要你去死,哼,你骂你的,我还是用我自己的方式。”
“你不怕他们伤心?”
“算了,如果他们讲点道理的话,我也不会这样做。”
不声不响的,半打啤酒,已经开第五瓶了,罗小路半点醉意都没有,凭良心说,程多伦是打心底佩服。
“喂,放暑假了你不好好玩玩,跑去应征工作干嘛?”
“赚下个学期的学费。”
“那你是跟我一样啰,有个会生孩子的妈妈,碰上一个不会赚钱的老子,哼。” 一声冷笑,罗小路又灌下第五瓶酒最后一滴:“好了,今天算你倒霉,付账吧。”
打开脏兮兮的嬉瘩袋,罗小路把仅剩的一瓶,放进袋里,连同尚余的两根烟。
拿起桌上的账单,程多伦走到台前结算,找了零钱刚要转身,柜台小姐又叫住了程多伦。
“对不起,先生,还有两包烟钱。”
“两包烟?” 什么时候要过两包烟?多伦莫名其妙。
“是那位小姐要的。”
“哦,对不起。”
搞了半天,她抽的和准备还自己的烟,挂的都是自己的账,程多伦笑着摇头。
付完烟钱,回过头,位置上已经空了,服务生正在收拾那些东倒西歪的酒瓶。
“请问,刚才坐这的那个女孩——?”
“她走了。”
“哦,谢谢!”
走了?这个女孩多莫名其妙,连声再见都不说就走了,走了就算了,其实,不走又怎么样?难道还真的追她不成?像这种女孩,真要叫自己去追,那不知道要费多大的耐性,凶厉巴气的,像随时准备打架似的。
回到家,程多伦经过车房,出乎寻常的,爸爸的车居然停在那,也不过七点多,天都还没黑,他居然回家了,真是怪事。
一进客厅,在家里做了十几年的老佣人金嫂,神色不大对劲的,见了程多伦就指指楼上。
“老爷在书房等你,今天回来得特别早,我看他脸色不太对劲,你赶快去吧。”
会有什么事?程多伦不解的望着金嫂。
“快上去吧,别让他等久了发脾气。”
上了楼,虽然地面全铺着厚厚的地毡。程多伦还是尽量放轻脚步。这个在社会上颇有地位的企业家,在独生子心里,二十多年来,所培养的是无比的尊敬,个性有时候柔弱得像女孩似的程多伦,在父亲面前,始终是不敢多说话的孩于。
轻轻敲了敲门,等里面有了反应,程多伦才推门进去,依然是放轻的脚步和懦懦的表情。
“爸爸。”
程子祥咬着雪茄,坐在书桌前高背的黑色旋转沙发,背对着儿子。
“上哪去了?”
这是程子祥的第一句话,带着严厉的透视味道,语态中,似乎有几分命令——休想在我面前撒谎。
“我——,我跟朋友——。”
“什么朋友?“程子祥的旋转椅转向儿子,这回的口气,比刚才更严厉了,金丝边眼镜里的眼睛直视的盯着不安的儿子:“在我面前还要撒谎?你给我说,谁叫你去找工作的?”
“我——。”不晓得是什么力量,从来连说话声音都不敢在父亲面前太大声的程多伦,突然理直的昂起头:“我自己要找的,我想赚下学期的学费。”
旋转椅里的身子跳起来了,夹雪茄的手,指着程多伦,简单扼要的命令。
“辞掉!不准去!”
半天,程多伦史无前例的冒出惊人的反应。
“不!”
这种语气态度的坚决,是程子祥所不熟悉的,也是程子祥不能适应的。教了二十多年的儿子,反常的顶撞起自己来了,程子祥太料不到了,一时竟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