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他收回视线,出声唤她。
「凝儿……」她忽然转头看他,如黑玉般明亮的眼注视着他。「你不是说我叫凝儿吗?那就叫我的名字吧。」
她现在的安静和早上那副无助激动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他甚至无法分辨,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她?
「喝药了。」他温言道。
把药碗递给她。
她接过,目光移到他脸上,凝望了他好一会儿。
他不由得微微一笑,「为什么不喝?妳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你是大夫?是你救了我?」她斟酌地询问着。
「是。」他淡淡一笑,觉得她现在小心翼翼的模样很可爱。
「那我……该怎么称呼你?」她看到他眼中的笑意,有些不好意思地咬了咬唇瓣。
她刚才照过镜子,自己现在满脸白布的模样很丑,而她已完全不记得自己怎么会变成这样了。
「我叫风痕,妳可以叫我风大夫,也可以叫我风大哥。」
他温润的声音响在她耳边,令她惊叹着他的声音真好听;她发现听着他说话,竟可以抚平心里的不安。
「痕,我能不能叫你痕?」她抬头看他,眼里闪着希冀。她不想要唤他风大夫,也不要叫他风大哥,只想叫他——痕,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想这样叫他。
他微微一怔,点了点头,「好啊,妳想叫我什么都可以。」
她甜甜一笑。虽然包着白布,但从她的眼里,他仍可以感受到她甜美的笑容,不由得又失神了一会儿。
寂静的室内,风痕专心地捣着草药。
「痕,你一个人住在这里吗?」她忽然问。
「嗯。」他转头望向她。
「你……不寂寞吗?」她皱了皱眉,摇起头来。
「寂寞?」被她说得一怔,他思索片刻,这才回神继续捣药。
寂寞,他觉得寂寞吗?在决定隐居于此的时候,他不是已经想清楚自己要的东西是什么了吗?
他不要纷争、不要杀人,不喜欢争斗,更不喜欢纠缠,他忽然想到一个人,一个让他为难的人,他来此也是为了避开他。
他只想要像这样平平静静地生活,平时和谷中的花草鸟儿为伴,他并没有感到什么不好的,只是为何现在会因她的话,心里有点怅惘呢?甚至感到些许寂寞……寂寞。
「那些噁心的东西是要涂在我脸上吗?」她走过来,皱眉看着风痕在石碗里调制的黏稠液体。
他轻笑出声,「是啊,这是幽兰花,是疗养生肌的珍贵草药。」
她凑上来闻了闻,那双黑瞳看向他。「味道好像挺好闻。」
「幽兰的香味是很独特的。」他温言道:「待会儿妳要拆白布的时候,可能会有些疼痛,妳要忍着。」
夕阳的余晖洒进屋内,他和她面对面坐着。
她闭着眼睛,感觉他温柔的手掌轻抚在脸上,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滋味,让她想起三月里温暖的风,洋溢在心,也撩动得令人沉醉。她丝毫感觉不到他说的疼痛,只想沉浸在这种温柔的触感里。
他小心翼翼地在她脸上涂抹药膏,脸上的伤口正在愈合结疤中,此时看来虽然甚为可怖,但她恢复的情况良好,待结疤脱落后,只要辅以美容的药草,他有把握让她恢复到从前的模样。
虽然他不知道她以前的样子,但从她的声音里,他可想见往日她清丽的模样。
她那仇家想必也是痛恨她的美貌,所以才会如此残忍而卑劣的在她脸上留下这许多剑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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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痕在厨房里生火,每当树枝在火中劈啪作响时,他总有一种幸福感萦绕在心;望着火光,他更觉得温暖平静。
身后传来脚步声,他回头看到凝儿。
「你在生火,是要准备晚饭?」
她看了看桌上的食材,忽然开口说:「我来做。」
风痕站在一旁看她熟练的动作,洗菜、切菜,不一会儿,将那些食材下锅。由此,可以看出她的厨艺,他没想过她那么会做菜,他一直以为她是在刀口上过生活的武林中人。
凝儿回头看到他有些意外的表情,冲他一笑,顽皮地眨了眨眼睛,「要我说实话吗?」
「嗯,什么?」他没听清楚,有点迷惑的看她。
她看着他,「其实你煮的菜并不好吃。」
闻言,他笑了出来。
他明白自己煮的东西只是能入口而已,长久下来,必定是食之无味,雨棠就曾对他煮的东西嗤之以鼻。可他一个人长久下来也习惯了,对吃不是那么在意,所以每天也就这样过来了,但偶然来用餐的雨棠却受不了。
「我这样说,你不介意?」她挑眉看他。
「妳说的是实话,我为什么要介意?」他微笑着。
没多久,桌上已摆了满桌的菜肴,色香味俱全,其香气扑鼻诱人,令风痕有些明白,以往雨棠看着他煮的东西所摆出的臭脸了。原来果真差了那么多,外面的世界到底有多少诱人的东西,就好比现在这桌上的美食。
她捧着一个酒坛走了出来,「有菜不可无酒。」
风痕微微一笑,她手上那坛酒是雨棠上次留下来的,这家伙没事就喜欢拉着他喝上几杯。他对酒并没有特别的兴趣,每回只是不想扫他的兴而已。
她的酒量好得惊人,不知不觉间,那满满一坛子的酒都被她喝了下去。
「凝儿,妳伤刚好,不宜喝那么多酒。」他想收回酒坛。
她爽朗地笑了出来,眼底有点迷离,那张俏脸有着微醺红晕,他不禁怀疑,她是不是有点醉了?
「痕,不要这么小气嘛,我只喝了一点而已啊!」
「一点?」他晃了晃手里已差不多空掉的酒坛,很怀疑她的话,看来她真的是醉了。
「我的酒量很好,老实告诉你,我很想醉啊!真的很想,你瞧,我都不记得自己是谁了,每天早上醒过来的时候我就很害怕,有种孤独慌张的感觉,对着镜子,看着那张缠满白布的脸,我就很难受……」她的语声含糊起来,清亮柔美的嗓音显得有些黯然。
「凝儿……」她的话震慑住他,他不知道她会有这些无助难过的感觉。
情不自禁的,他伸手覆上她苍白的小手,温暖的手掌包裹住她。
她感觉到了温暖,抬头看他,眼底已有几分迷离。
「想不起以往的事不要紧,如果妳喜欢的话,可以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
他温润如水的嗓音像是清泉般注入她的心扉,令她的心一点一点温暖起来,抓住他的手抵上脸庞。
「痕,你真好……」那双明丽的眼眸不禁染上柔情,深深地看着眼前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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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洒进屋里,屋内的气氛却有些凝重,今天是凝儿拆掉白布的日子。
风痕正要动手拆开白布,一双纤手忽然拉住他。
「怎么了?」他有点疑惑。
她闪亮的眼盯着他,「我有些害怕……如果、如果白布后面还是一张……丑陋的脸,那……」
他温柔地笑着,「那又如何?」
她轻咬嘴唇,「你会不会嫌弃我?觉得我很丑呢?」
「妳有嫌弃过我吗?」风痕反问她。
「嫌弃你?我为什么要嫌弃你?」凝儿皱眉。
「我的脚啊。」他指了指自己的右脚,「妳不嫌弃我是个跛子吗?」
「不许你这么说!」她拧紧眉毛,猛摇着头,「你很好,我不要听到那两个宇,谁敢嫌弃你,我就杀了他!」这样凶狠的话,她脱口而出。
他微怔,虽然被她的真情所感动,可是她刚才说到杀人时的眼神,让他有几分吃惊。
她显然也被自己吓住,捣着自己的脸庞,「我……刚才在说什么?」她楚楚可怜地看他,有些不知所措。
他淡淡的笑了出来,「没什么,妳只是开玩笑,是不是?」他拉住她的手,「我只想告诉妳,就如同妳不嫌弃我一样,即使白布后的容貌并不能恢复原先那般,我也不会嫌弃妳;所以,妳要对自己有信心,好吗?」他温柔的语声拂去她的不安。
她痴痴地看他,温顺地点了点头。
他笑了笑,又动手拆起来。
白布一层又一层的褪去,凝儿感到脸颊上有微冷的风吹过,那种密实的感受不见了;她知道,白布就要完全褪下了,她忽然闭上了眼。
风痕小心翌盏一地揭去最后一层白布,那些结好痂的疮疤随着剥落的白布脱落,他用水轻轻擦拭她的脸庞,展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张莹润细腻的脸,清丽如冰,让他禁不住屏息。
他一直知道她会是个美丽的女子,可没想到白布下的脸竟会是这般的丽容,清纯和冶艳混合在一起,如此致命的魅力!
他轻轻叹了口气,忽然有些明白,为何那人要在她脸上划上如此多的剑痕了。
这是一张令男人疯狂、女人嫉妒的脸。
「凝儿。」他轻轻唤她,将铜镜放到她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