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眼望着他,那憨厚的脸庞上蓄满了深情,而且一直增加,溢出了他精光灿灿的虎目,笔直地射入了她的心窝。
她一颗坚硬的心软了、化了,有一种想要把他搂进怀里,小心安抚的冲动。
他突然倾过身子,两手慎重地捧起她的脸,一个吻,如羽毛般温柔、深情更胜大海,轻轻地印上了她的额头。
他的唇感受着她额头的肌肤,滑滑嫩嫩,彷佛还带着阳光的气味。
他知道这一吻后,他们就要别离,他将回到台北,投入与丁兆对抗的战场,而那是一场几乎稳输无赢的战役。
可是吻着她,他的心情非常地平静,完全没有那种将要面临失败的挫折感。他只觉得这一辈子可以遇到她、认识她,已经是上天最大的恩赐,他满足了。
一吻过后,他拍拍她的肩膀。「过几天我会要律师将离婚证书寄给妳,等妳签完名再寄回来给我,然后,这场游戏就结束了。」说完,他转身便走。
房内,姚瑶抚着额头,呆怔地望着他突然变得巨大无比的背影逐渐消失。
她的额头在发烫,心脏鼓动得像要爆裂开来。这种感觉……她从来没有体验过,可是它的恢宏和巨大却震得她整个人不停地发抖。
她有一股想要把丁络追回来的冲动,可是追到他之后,她又要说些什么呢?
她不知道,心头一会儿焦躁、一会儿甜蜜,又忽而羞窘,酸甜苦辣全都搅和成一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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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台北第二天,姚瑶就收到了丁络委托律师寄来的离婚证书。
他这么急迫的行动让她联想到他和丁兆的对抗必定是惨烈无比,他才会这样紧张地要跟她撇清关系,免得丁兆的怒火波及到她身上。
她那对天真的父母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成天叨念着她为什么不叫丁络一起回家吃饭?这女婿跟岳父、岳母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总是亲戚,多多走动有助感情交流嘛!
姚家父母还指望着丁络给姚家的公司赚大钱昵!他们哪里知道那家公司根本就还没开成,甚至,他们投资丁兆的全部家产也只剩一半,都被姚瑶设了信托,不准他们任意使用。
丁络本来是想把姚家全部的损失都补足,但后来姚瑶看到新闻,那些传媒都以大篇幅报导丁家少爷自立门户,准备在商场上大展拳脚,说他不靠祖荫,是现代好青年的楷模。
姚瑶只觉心神都丧失了一半。她不是媒体,看事情就看外表,她曾经是丁家事件的参与者之一,她知道,所谓丁络的自立根本是被丁兆逐出家门,而这极可能只是冰山一角。因为以姚瑶的能力,她根本没有管道再去了解丁兆和丁络父子间的仗到底打得有多么惨烈。
但她大概也可以猜出,丁络目前正处于劣势,因此她以他需要资金与丁兆对抗为理由,拒绝他归还姚家全部家产。她只要了一半,另一半她说就当是投资他,只要他能够打赢跟丁兆那场仗,那些投资还能不回本吗?
丁络拒绝不了,万分感激地承受了她的好意,并允诺日后公司若赚了钱,盈余绝对少不了她的一份,但若亏损,他一肩承担。
其实她帮他哪里是想要投资赚钱,她只是舍不得他一个人独挑丁兆那一大团恶势力。她脑海里不停转着他们去蜜月旅行时发生的事,他的那双布鞋让她觉得他们是对相逢得太晚的知心人,他的那碗饭让她感受到他深若大海的热情,为了护卫她,他断然挥剑斩情丝,在民宿房间与她吻别。
这段日子,她越想丁络,就越感到他的柔情万千,他明里暗里为她做了这么多事,她的心不是铁做的啊!
她为他感到好疼、好痛。
姚瑶看着那张离婚证书,丁络已经签好名字,只等着她签下「姚瑶」两个字,他们的婚姻就此作废,两人也就再无关系了。
而偏偏就是那最后、永久的分离,让她提不起笔写下自己的名字。
她把那份离婚证书随身带着,拖过一天又一天。
她心里有一种似有若无的渴望,也许情况会突然变好,那么她跟丁络就不必离婚了。
她好想念跟他在一起的日子,好满足、好开心。他这个人外表憨厚老实,看起来是一根不解风情的大木头,天晓得却那么细心,当他把她捧在手心中呵护的时候,她感觉自己回到了童年,是那个成天赤着脚在田园里奔跑的孩子王,人人都听她的命令、人人都喜欢她。
她不是姚家的黑羊,不是被婚姻市场退货的瑕疵品,她也是个值得人疼宠的好女人。
她的心越来越挂念着他,就连对着那片她最喜爱的、让她费尽心机也要留在学校的农艺社的小块田地时,也会想着他。
田里刚刚植入的苗芽又是一次新的试验,一个新品种,不知道会不会成功?她心里很期待。
她每天都去看那块田,风雨无阻,只是当风吹着苗芽轻轻地在水田里晃动的时候,她眼前总会出现丁络的身影,那粗粗的眉毛、总是带着温柔光彩凝视她的眸子,坚挺的鼻梁、还有那两片在她额上印下一方烙印的嘴唇。
他的唇到底带了什么魔法,让那个吻都过了一个礼拜,还是深深灼烫着她的额头。
她感觉自己好像发烧了,她的身体正被一股名为思念的热潮占据,一个细胞、一个细胞地印满丁络的身影。
「可恶!」为什么会这样?脑袋明明是她的啊!偏偏她却控制不住那里头打转的思绪。
想见丁络,想得心都发涨、发热了。
就在与他分别了七天又三个小时七分零四十秒后,姚瑶终于忍不住跑去丁家找他。
但这一回,她连他家的围墙都还没摸到就被人发现,逮到丁兆面前了。
真是见鬼了,之前到丁家窥探的时候,守卫明明没有这么严密,还让她爬进了丁宅围墙──虽然是没有混入丁家啦,半途被丁络发现了嘛!但这回……姚瑶再笨也知道,上次是有人暗中助了她一把,否则她别说进丁宅了,想在这条巷子里摸混都会被人揍几拳,再扣上一条企图偷窃的罪名送进警局吃牢饭去。
丁络啊丁络,真不知他暗地里为她做了多少事情?她愈发思念他。
姚瑶被人像拎小鸡一样地丢到了丁兆面前,看着这个面色阴沈,从头到脚每一寸都写着「奸猾」二字的老人,真是怎么看怎么不喜欢。
丁络明明就是个重情重义的好人,怎么会有一个奸狡似狐的父亲呢?这遗传学果真是门艰深的学问。
她看着丁兆,思考着要怎么唤他,依照他们现在的关系嘛……唉,她叹口气,老老实实地喊了声:「老爸。」
丁兆怒哼一声,一双野狼也似的眼里闪着狠厉的光芒。「我可担不起姚小姐这样的称呼,妳跟阿络的婚姻根本是场骗局,不是吗?」
还会叫丁络「阿络」,可见丁兆还是念着父子之情的,姚瑶有些放心了。
「嘿嘿嘿……」她涎笑着。「那个……起初是啦,不过我和丁络总算行过礼,仪式也都办全了,就算还没有夫妻之实,也有夫妻之名了,叫你一声父亲也是应该的嘛!你承得起、承得起,不必担心折福喔!我来只是想见丁络一面,不晓得他在不在?」
如果不是清楚姚瑶的出身根本就是一个没受过什么大家闺秀训练的小村姑,丁兆真会以为她在讽刺他。
但是在对付姚家前,丁兆就对这一家人做了全盘调查,他知道这个小女孩没有那种九拐十八弯的心思,她是那种真正一条肠子通到底的老实人。
让他跟姚瑶这种人耍心计、弄阴谋,丁兆觉得是自降身分。
他随便地挥了下手。「阿络不在。」然后他就要叫属下轰人了。
但姚瑶哪里肯这么轻易放弃,她赖着就不走了。「他去哪儿了?总可以告诉我一声吧!」
「你们的婚姻不过是权宜之计,现在你们的目的已经达成了,我对妳家那些产业也失去兴趣,你们还玩那些情情爱爱的把戏做什么?」
「那……我后悔了嘛!」姚瑶拚命从两个保镖的手里挣脱出来,掏出那张随身携带了很久的离婚证书向丁兆挥舞。「我一直没在这上头签名,所以在法律上我还是丁络的妻子,我有权要求见他的。」
丁兆一时啼笑皆非。「你们年轻人难道没有一点脑子吗?想到什么就去做,做了又要后悔,明明长辈已经给你们安排好最佳的人生道路让你们走,你们非要自作主张去碰得满头包,然后再回来说后悔,不知道很多事情做了就挽不回来了吗?」
平常丁兆是不会跟人说这么多话的,他看这世间,只觉个个庸碌、人人平凡,又有哪个是他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