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不是请钟点工人,每天过来一趟,老金死的这么几天,你天天过来干什么?赎罪吗?要赎罪的话,你几辈子都赎不完,琪琪、老金两条命,我躺着不能动,你还得起吗?这里不欢迎你来,明天开始,你不用来了。”
韩梅无语的拿起床头的药。
“该吃药了。”
余正农的手一挥,药丸散落一地。
“用不着劳动你那只克命手!佣人、厨子、特别护士,这里样样有,你如果良心有亏,到地下去找老金,去找琪琪!原不原谅你,去问他们!”
韩梅走出大门,董明昌车正好到。“董先生。”
明昌怜悯的望着韩梅。“又被他骂了!”
韩梅苦涩地笑笑。“从嫁给他到离婚,我已经被骂习惯了。”
明昌替韩梅难过的苦叹:“为那么点钱,你姨妈就把你嫁给这怪老头!韩梅,明天开始,你别再来了,这里有什么事我会料理。”
韩梅心领的望他,凄楚地:“他身边一个亲人都没有……我总是跟他夫妻一场……我先走了!”
韩梅才跨出一步,明昌又叫住韩梅:
“韩梅!罗平你就这样算了?”
“董先生!我也想过好日子!像每个正常女人,有个爱自己的男人,组织个家庭!天给这条命,就没给我这个福份!我晓得自己没这个福份。”
说完,韩梅走了!
董明昌难过的呆立在那儿,脸上有着惋息的哀叹。
第四章
秀玲走过来,萍萍不小心,把藏在手心的表掉落了地。
“这哪来的?” 秀玲捡起来。“谁给你的?”
萍萍看了秀玲一眼,低下头未语。
“讲呀!怎么有这个表?”
“……爸爸。”
秀玲脸色难看,将表往地上一掷,脚跟着用力一踩。
“妈!”萍萍心痛的伸手去捡,秀玲一把打掉萍萍的手。
“你再敢喊爸爸两个字,我打烂你这只手。”
萍萍忍着气,弯下身子,倔强的要捡地上的表,秀玲一把捉起萍萍,推向床边,指着手表:
“还捡!妈买的不如这只表是不是!我丢了它!
看你还捡不捡?”
秀玲愤怒的捡起表,打开门,正要扔表的手停在半空中,因为门口站了一个人。
“爸爸!”
秀玲用力关门,志雄挤了进来!秀玲破口大骂:
“你小偷还是强盗!鬼鬼祟祟躲在门口,你干什么?”
秀玲又是推,又是打!萍萍难过的流着泪叫起来:
“不要这样对爸爸!不要这样对爸爸!妈妈,求求你不要这样对爸爸!”
秀玲停止举动,脸上一股气馁,声音麻木的:
“你要认这个人吗?没错,他是你爸爸!”
秀玲狠狠的看了志雄一眼,转向萍萍。“你不是问妈妈第一年为什么没去看你吗?”
志雄哀求的趋前。“秀玲……”
秀玲不屑的咆哮:“有胆踩进我这个屋子,没胆让萍萍知道她有一个什么样的爸爸吗?”
志雄转身避走,秀玲一把挡住门口。
“我承认你是萍萍的爸爸,你没勇气面对自己女儿吗?萍萍,这个人是你爸爸,妈妈第一年没去看你,就是为他去坐牢的!他丢着你跟妈不顾,办了离婚手续,跟一个酒女跑了!”
萍萍似懂非懂,眼神对志雄开始露出不满。志雄望了萍萍一眼,有些怨怒的低声哀求秀玲:“你把这些都说给孩子听,对孩子——”
“你怕什么?怕了以后就别给我出现!我是个女人,我比你这个男人还敢当,我还可以告诉萍萍,你那笔烂帐,是靠我上班——”
“请你不要再说了!”
志雄看了眼萍萍,拉开门。“……别让孩子对父母两个的印象都弄坏了,我不会再打扰你跟萍萍了。”
志雄走了,秀玲兀站门口。
“妈妈——他真的是这样吗?你好可怜的去坐牢,替他还钱,他跟酒女在一起?”
韩梅牵着宝儿回来,一辆轿车旁,站着落寞的伍培英往院子里的孩童望。见到韩梅,伍培英却把脸转开。
“韩梅,你再不回来,我会被小强闹疯掉,今天有对夫妇,要领养宝儿,小强听说有人要领养的小孩不是他,就在那儿又哭又闹的。”莉奇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
宝儿不高兴的瞪莉奇。“我不要被人领养。”
伍培英躲避般,上车走掉。莉奇、韩梅望着车影。
“这个人是谁呀?躲躲闪闪的。”
“没见过!”
宝儿扯了扯韩梅的手。“妈妈,我不要被人领养,我不要!我真的不要!”
“我长得不讨人喜欢吗?妈妈,为什么每次领养的人都不要我,为什么他们都讨厌我!”
韩梅难过地拭着小强泪。小强仇恨般,抽泣的瞪宝儿。
“他们要宝儿,都是宝儿害我的,宝儿不去,他们就会要我了!”
宝儿委屈又生气的搂韩梅。
“我才不要被领养,我一辈子要在妈妈身边,是他们不要你的,又不是我害你的!”
韩梅突然注意到默坐角落的萍萍,无声的落泪。
“萍萍,怎么你也在哭呢?”
萍萍抬头看了看韩梅。“妈妈,酒女是什么?
是不好的女人吗?我恨酒女,我真的好恨酒女!”
“萍萍……”
念中突然气恼地冲进来,念心像犯了错的小可怜跟在后面!
“……哥哥,你不要生气!”
“谁是你哥哥,故意做出那副委屈相叫舅舅骂我!”
念心不知所措的望着走过来的韩梅。“妈妈……”
念中一脸恼怒。“你找妈妈诉苦也没用,我就是讨厌你!”
韩梅责备的望向念中。“念中!”
念心着急的轻拉韩梅。“妈妈,不要骂哥哥!”
“不要喊我哥哥,不要再喊我!”
韩梅忧虑、困惑的望着一群都在落泪的孩子。
“可以单独跟你谈谈吗?”佩华倚在门口。
韩梅怯懦又惊讶的点点头。
“你是来跟我——跟我谈罗平的事——我没跟他来往了。” 面对佩华,韩梅有些尴尬的说。
“你们是两个矫枉过正的人。我跟罗平本来就不是应该放在一起的两个人。” 佩华漂泊的笑笑。
她点了根烟,自己往床上一坐。
“只因为你叫他不要再来找你,他就拿不出勇气来找你;只因为那个叫老金的,八字不好,死于车祸,你就为那个已经离了婚,跟你毫不相干的老头,欠债似的把罗平往门外挡。”
佩华淡淡的看了韩梅一眼,喷了口烟。
“罗平除了在我跟她妈妈面前会神经兮兮的,算起来,他是个还不错的男孩!这年头,有个还不错的男孩爱你,半夜该偷笑了。”
佩华望着韩梅,鼓励的笑笑。“良心道德,不负责给你幸福的,等你从良心道德里走出来的时候,你头发都白了,罗平也不知道娶了什么样的女孩,做爸爸了。”
佩华将烟拧熄,注满了一脸的关切。
“人生没有几次好机会!我们没有深交,这些话你参考参考吧,罗平是个不错的男孩。”
“我走了,如果你觉得罗平不错,拨个电话给他吧!”
韩梅呆立在那儿沉思着,谁能了解,罗平在她心中崇高的地位,偏偏为了余正农,她却不得不推倒竖立在心中那座感情的神圣殿堂。然而佩华刚才所说——或许她是真该好好的想想佩华所说的每一句话。
“——明天我不来了。” 韩梅轻轻的说。
余正农先楞了楞,后一脸不屑。
“我叫过你来吗?明昌是不会去找你了!老金也没办法从地下爬起来,我这个没人理、没人要的孤老头,更不会厚着脸,坐着轮椅,跑去找我女儿的妈妈。”
韩梅皱眉,侧开脸。“不要用这种话来叫我觉得良心有亏,没有用的。”
“谁留你了?我反正一天天离进棺材的日子也近了。没有亲人,唯一的朋友,又一心向着你,哪天半夜一口气没咽好,死了也没人关心。”
“不用再拿话来激我!你有需要,看在琪琪的份上,我会尽点力,但请你不要用这种方式来影响我。我不是余正农的太太,我要过我自己的生活,请不要再拿你的脊髓骨、琪琪、老金的死压迫我!”
余正农大声吼叫:“我敢压迫你这种女人吗?
像你这种无情无义的女人,当初嫁给我,还不是看上我余正农有两个钱,否则,你那个势利鬼姨妈,拿刀押你也没用!”
“我真希望你说这些话的时候,顺便砍我一刀,这样我走出这个门,会更心安理得一点。明天开始,没有事的话,请你原谅,我不会再来了。”
“你最好不要再踏进一步。再踏进一步,我会砍你一刀,成全你那颗没道德的心,加点心安理得的佐料进去!”
韩梅走了。
正农呆坐椅子,久久,怒气平息了,泪也顺着两腮滑落下来。
韩梅羞涩得有些不敢抬头。
罗平也有些尴尬。
“……我从来没主动去喜欢一个女孩子,跟佩华——是自然而然的——,你叫我不要来找你,我就……”
韩梅望了望院子,不敢看罗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