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如跌坐在沙发,心悸的低声呢喃:“——真的有个不知道爸爸是谁的孩子——真的有……”
“妈——,我不会去领那个孩子——,我不会让你丢这个脸,你不答应——我就不会去领那个孩子。”
“现在还有什么脸好丢的!明天就去把孩子领回来,一早就去。”
培英偷偷望了母亲一眼。
忆如声音虚弱地,目光呆滞:“——男的还是女的?你能认得来吗?”
培英阴着脸,失声痛哭:“七岁,男的……”
院长把资料挑出来,客气地:“二十几个弃婴里,只有五个七岁的,两个在一岁的时候被领养了,前些时候,最后的一个,也被领养了!”
“领走了,我们也要找回来。”
忆如把资料拿过来,拉着培英,大声的吼着:“你自己看呀!这些个孩子里,哪个是你生的!哭什么,你看呀!上面有照片,你看啊!”
培英哀痛的摇着头。“……我不晓得,我认不出来,……我认不出来!”
忆如气怒地:“自己的孩子你都认不出来,你连自己的孩子都认不出来!”
光浩喝止忆如:“你大吼小叫干什么!七年了,你认得出来吗?”
光浩降低吼声,面向院长,礼貌的:“院长,这五个孩子,送进来的时间大概都是什么时候?总不会都是同一天来的吧!”
韩梅柔声的问培英:“伍小姐,你记得你是几月几号把孩子送来的?”
培英支着额头,轻泣摇头:“我只想赶快把孩子送走……,我根本没注意那天是几号。”
院长、忆如、光浩,几乎异口同声问:“几月?”
“是冬天,我记得是冬天!”
忆如突然想起来。“一月,没错,培英一个礼拜不见,回来说孩子死了。是一月!院长,这点我记得很清楚!”
院长拿过资料。“伍太太,你确定是一月?”
“怎么样?是一月,我确定,一月我是绝对确定。”
“如果是一月……” 韩梅兀愕。“院长,是小强?”
院长温和的走到培英身边。“那孩子是不是身上裹了床医院的毛毡,摆在院子里,半夜抱来的?”
培英痛哭失声的点头。
忆如,光浩紧张的问院长:“找得到那孩子吗?我们是不是现在就去?”
院长望韩梅,把资料收起来。“你们先回去,一两天我就通知你。”
忆如不满地:“为什么还要等?你们不方便的话,把地址告诉我们,我们自己去找!”
“伍太太,育幼院有育幼院的规矩跟手续,我一定设法替你们把孩子要回来,算你们运气好,那孩子才送走不到一个月。”
培英、忆如、光浩讶异,忆如跺脚,声音带着责备跟懊恼的看培英一眼:“挨了七年,一个月前被领走的,老天爷存心在开玩笑嘛,一个月前领走的,这算什么!”
院长安慰的拍拍忆如。“要谢谢老天爷的安排,才领走一个月,双方都还没培养太深的感情,孩子要回来,省掉很多麻烦,你们先回去吧,我会尽快跟你们连络。”
培英感激、难过的望着韩梅。“我那个孩子,是你带的?……他长得什么样子?”
韩梅不忍地,微侧开脸。“你妈妈没说错,老天爷在开玩笑,他每天希望有人领养,却不知道站在门口的就是他妈妈……” 韩梅难过的望培英。
“你看过他,——他被领走的那天,我带着孩子在门口送他——你开着车,站在远远的——你看过他……”
培英捂着胸口,悔恨的呢喃:“天!就是那个男孩——那个一直把头从计程车里伸出来的男孩就是——就是我的孩子……”
培英的泪迸落,一股难忍的悲痛、遗憾浮在脸上。
韩梅一进院长室,就看院长表情微沮丧放下电话。“我刚刚跟小强的领养妈妈打了电话,她答应明天过来谈谈。唉!从懂事就天天念着要人领,就这么一个月,唉!天下就有这种阴错阳差的事。”
韩梅低叹口气,正要离去,院长又叫住了她。
“韩梅,最近你不再去看那位老先生了吧?我觉得罗平这孩子不错,晓得你的过去跟处境,还那么诚恳的待你。”
“这样的男孩,你不要轻易放弃了,免得将来一辈子遗憾。” 院长淡淡笑了笑,隐约中却有一抹感伤。
“——我丈夫离开我,二、三十年了,因为我把所有的时间放在育幼院,儿子娶了媳妇后,两个人闹得不好分手了,那时候,我儿媳妇还怀着孩子呢!”
韩梅感动地:“院长——为什么你肯为育幼院牺牲这么大呢?”
“我自己是个孤儿,没有父母的孤儿。”
院长看似祥和的脸,蕴着沉痛。“不要祈望老天会给你什么回报,人活到这种世界是命定的。”
院长沉重渐升。“丈夫离开我,儿子跟媳妇分手后,出国没再回来,媳妇在哪儿,也从没跟我连络。” 院长收起沉痛,平静里仍透出哀寞。
王达明匆忙进来。“什么重要的事非要我从公司马上回来?”
玉香焦迫的:“达明,你快找房子,我们马上搬家,下午我就去学校帮小强办转学,小强的亲生妈妈出现了,你听清楚了吗?马上搬家,这事不要让小强晓得,我绝不还给他们。”
“这样做……好吗?”
玉香神经质的大叫:“我不管!我决定了!是你不能生,不是我不能生,你不照着做,我就不回来了,小强是我的孩子!我不还给他们!我绝对不还给他们!”
徐良宏脸色难看的冲进来。“黎佩华,我来拜托你,还求你,我把什么都告诉你,你就什么都跑去培英家说,我徐良宏是对伍培英没有感情,但我还重一个信诺,你一千二净的跑去讲,你想竞选好人好事代表是不?”
佩华轻描淡写的说:“我以为第三世界大战爆发,你吓得跑来避难。”
良宏一把揪住佩华的胳膊。
“你晓得她爸爸打了几个电话给我吗?他要我去他们家,他们知道一切了,你到底知不知道伍培英的爸爸在商场是什么角色,你知不知道这件事拆穿,伍培英在家要怎么样待下去!你到底知道不?”
佩华轻轻拿开良宏的手。
“别紧张!情况良好,伍培英的父母,今天已经去育幼院认领孩子了,你该谢谢我,这下可以光明正大离婚了,以后可以自由交女朋友。”
“你懂什么?” 徐良宏吼道:“我当然愿意离婚,但我不想让伍培英不能做人!我告诉过你,我甚至愿意瞒她父母,离了婚,还是承认那个孩子是我的!”
“你少那么荒唐了!这种事能瞒多久!离了婚,承认那个孩子是你的,难道你想将来靠那个假儿子分点伍家的财产吗?”
良宏愤极嘶吼,揪住佩华衣领。“黎佩华,这种玩笑我开不起,我徐良宏人格还有一点,你说的什么话!”
“你知道我是在开玩笑,不要那么凶好吗?再揪一次,我的领口要破了,虽然我没什么女人味,在一个男人面前,领口破了,还是会害羞的!”
良宏没有松掉佩华的衣领,望着佩华,突然间吻佩华。
佩华毫无反应的被吻。
良宏放开佩华,望着佩华,久久才开口:“——你不是个女人嘛!”
佩华淡淡的一笑。“我很正常,因为我很正常,所以面对一个情绪不稳而寂寞的男人,我没有反应。”
良宏凝视佩华许久,搂过她,抚摸佩华的脸,轻轻吻着,轻声耳语着:
“——我不是情绪不稳,我不是寂寞——我不是——”
余正农发怒的捶轮椅。“你到底有什么苦衷,我不是那么不讲理,去替我找个人,又不是叫你去送死!”
马美智为难中透着苦楚。“余先生,我真的不能去那个地方,你不要问我,我可以做任何事,但,请你别叫我去那个地方。” 顿停片刻,才说:“——你一定要我去,我只有辞掉这里的工作。”
正农急躁地,既气恼又无奈!这个马小姐是他新请的特别护士,比过去任何一个看护都好,就是每次叫她到育幼院找韩梅,她就不知道为什么一副痛苦不堪的样子。“你有什么苦衷你就开口呀!”
“余先生——不要问我。”
正农无奈的:“好了,我不问,去替我拨个电话给董先生。”
惠珍、小同在看电视,明昌看着报纸。
电话铃声响起,明昌接起来。“怎么又是你!”
“你没跟我开玩笑吧?那你自己打电话呀!我要是韩梅,我也不接电话——好吧,你如果真的不是叫她回去,我帮你最后一次忙,以后不要为韩梅的事打电话来,扰得我家鸡犬不宁。”
明昌放下电话,征求的望惠珍:“他想跟韩梅见个面,托我打个电话。”
“你这个朋友真是莫名其妙。” 惠珍很不满的:“病在轮椅上,孤伶伶的一个人,怎么突然又不要韩梅回去了呢?他是存心让罗平有机会跟韩梅在一起是不是!真是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