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罗……” 莉奇拍了拍脑袋!“罗平!对不对?记性不坏吧,名字经过我脑子,从不会忘掉。”
罗平礼貌的站起来。“崔小姐!”
莉奇一屁股窝进沙发,拿了颗葡萄,塞进口里。
“干嘛呀!又不是见到长辈,站起来干什么?”
罗平看了看莉奇,像看小孩般,好笑的坐下。
莉奇将脸转向韩梅,带着关切,声音开朗:“我真会被你吓死,在公司越坐越不对劲,想想还是请个假回来。”
她又将脸转回罗平。“我出门上班之前,韩梅眼里还挂着泪,拿着热毛巾敷那双红肿的眼睛,一句话也不讲,喂!罗平,到现在我都还没搞清楚,那个死掉的女儿……”
罗平扔了个苹果给莉奇,打断莉奇的话:“不谈伤心事,吃个苹果吧!”
“我没有心可以伤了!” 韩梅僵死般的表情,望着罗平。
“你看到的那个坐在轮椅上的老头是我丈夫——一个大我四十五岁的男人。”
莉奇傻楞楞地望着韩梅。“你丈夫大你……四十五岁?”
韩梅的脸,贴在沙发上,目光呆滞而消沉。
“我女儿满月,我丈夫请了个工人做婴儿房,我给那个工人送点心……却没想到他会关上门,欺负我。就在他把我压倒在地上的时候,正农刚好推开门,他气急败坏的,一句话不说,调头就走。我追到楼梯口,拉着他求他听我解释,谁知道他摔开我的手,整个人失去平衡,从楼梯上摔了下去。”
韩梅的脸,依然贴在沙发上,目光依然呆滞而消沉。
“我命犯克,他那一跤跌下去,从医院回来,被我克在轮椅上,再也起不来了,……脊髓骨摔坏了!”
韩梅抬起一双疲倦得近乎麻木的眼睛,看了看罗平、莉奇,嘴角一抹凄凉的淡笑。“你们相信有这种命中犯克的人了吧!”
“他那个人不听解释的呀?你也真够笨,他说离婚你就乖乖的走,不开条件的啊?”
韩梅呆楞的目光,无意间触到罗平关切又带怜惜的眼神。
“他让我开条件,我心里只有女儿,得不到女儿,我什么也不想了,他找他一个姓董的朋友做证人、我签了字。” 韩梅停了片刻,神情充满哀怨的认命。“我能开什么条件?——我克了他残废,我能不签字吗?”
罗平身上的B.B.CALL突然响了起来,他歉然的站起来。“报馆大概有事,我得先回去了。”
“罗平,希望你能常来,韩梅需要朋友。”莉奇把罗平送到门口,眼睛瞟了瞟韩梅,只见韩梅低垂着头,那双空茫的眼睛呆凝在一个定点上。
“琪琪的事我会为你办好,如果你不叫老金通知韩梅,让她参加女儿的葬礼,这件事办完,你这个心理病态的朋友,我也不交了!”
董明昌从沙发上站起来,带着一脸的不谅解,五十出头的人了,他却依然帅气、挺拔,看不出一点老态。
余正农爆叫着,捶着轮椅扶手:“你当我就你一个朋友!你当没有你这个人,我女儿的葬礼就办不好!”
董明昌疾声大吼:“对!你这种脾气古怪、心理不正常的人,就是没有朋友,守着几个钱,临老了,好不容易讨了个老婆,偏要挑个年纪轻的,挑了又成天疑心,我真怀疑自己怎么会跟你这种人交往几十年!”
余正农咆哮的大叫,捶着坐在椅上的脚:“你欺负我站不起来是不是!你是不是欺负我站不起来?
我还有一张嘴,滚!你那条腿我不用了!我有老金那条腿替我办事!”
“老金跟你一样神经病!你们主仆俩,将来挖个坟葬在一块好了!”
董明昌怒吼,指着自己:“我愧对韩梅!她头都给你磕破了,你还是撵她走!我不该替你们做证人!让她什么都没得到就离这个婚!”
罗平不满地重重喷出一口烟。“解释!解释!你跟小方都吃错了同个医生开的药是不是!才不过几天没见嘛!我又能隐瞒你什么?隐瞒你又怎么样?我不能有一点隐私权吗!”
佩华冷冷的看着罗平。“公共场所,请你音量小一点,我自信不是个胡闹不讲理的人。如果这么多年的感情,你觉得疲倦了,我随时可以让你……”
“底下的话不必再讲了。” 罗平态度稍温和了下来,握了握佩华的手,点了根烟。“大学四年,又一起进报馆,是条狗都有感情了,况且我还是个人!佩华,我在烦……,我妈最近不太对劲,从前她根本不出门的,更别说打扮了,最近很奇怪。”
佩华笑着看罗平烦恼的脸,又是那句:“瞧你,管你妈怎么跟管小孩似的!那个女人出门不打扮,你管的范围也太宽吧!”
罗平不高兴的扫了佩华一眼。“走吧!回报馆发稿了,发完稿回家叫我妈做消夜给你。”
扔了张钞票,站起来,伸手要拉佩华的动作突然停止。
咖啡店门口出现的竟是母亲和另外一个男人,状甚亲密。
罗平惊愕的要冲过去,佩华一把拉住他往外走。“又不是见不到你妈了,这样冲过去多难堪!
你真的把你妈当小孩管哪!有话回家再问嘛!走呀!”
罗平恨切地离开咖啡屋,人都坐进了车里,仍不断地频频回头。
这一路上,他一语不发的把着驾驶盘盯着路面,见红灯也不停的冲过去。
“干什么你!你能有隐私权,你妈不能有呀?”
“你懂个屁!你少开口!”
“想吵架是不是!你讲不讲道理!” 佩华声音大了起来:“没见过像你这么自私的人!你能交女朋友,你妈守寡守了几十年,她不能跟一个男人喝杯咖啡!告诉你清醒点吧!你妈不仅有权交男朋友,甚至可以再嫁。”
“不,她不会再嫁!” 罗平突然像发了疯似的,将车停在路边,暴怒的打开车门。“下车!我家的事你少发表意见!下车!”
佩华惊惶而愤怒的冲下车。“你是个疯子!”
罗平踩油门,车飞速的冲了出去。
佩华气怒的在车后大喊:“你那颗脑袋需要拿到医院做切片检查!”
夜已深了。
惠珍蹑手蹑足的回到家,打开灯,整个人呆住了。
罗平坐在客厅。
他呆兀的表情,勉强装做没事的样子。
“今天回来得这么早呀!”
罗平故作轻松地摊摊手,带些嘻笑。
“妈,你不在的这段时间,我想想,我真是个不孝的儿子,养了我这么大,别说扮个老莱子逗你乐,就是陪你出去逛街,看场电影都没。” 罗平亲密的搂了搂惠珍。“妈,我可不要死了下地狱阎罗王判你儿子的罪名是不孝。”
“把时间留给佩华吧,跟我这个老太太耗时间多没意思。”
惠珍挪开罗平的手,转移话题:“饿不饿?先放水给你洗澡好了,不出去了吧?”
罗平望着惠珍的背影,故意做作的嘻笑一下子收了回来。
“院长!你听过这样可怜的故事没有?那个叫韩梅的才二十岁呢!”莉奇说。
院长悲悯地叹了口气。“回去你跟她商量商量,如果找不到工作,愿意的话,念中、宝儿他们那家还差个妈妈,我们很希望她到这来,你替我带话。”
莉奇突然沉默不语。
院长望了莉奇一眼。“怎么啦?”
莉奇艰难地望望院长,声音干涩:“她不知道……不知道我是育幼院长大的孤儿,……她很羡慕我,礼拜六、礼拜天我是……我是回家,我有一个很好的家。”
院长生气的盯着莉奇,语态带着气馁和伤心:“大冬天里,包了件破棉袄,小身子冻得直发抖,医院里躺了三个月,眼睛才张得开。念大学了,还供你学费,这个环境讲出去你嫌丢人是不是?”
莉奇动也不动的坐着,内疚里带着倔强的眼神。
“虚荣,撒谎就可以去跟上帝交换命运吗?从脑门到脚底,天天打扮得像过年,你想落到什么?
没有真本事,没有诚实、坦然的心,金缕衣穿在身上都没有用。”
小强刚好经过院长室,看到莉奇在里面,他好奇的躲在门口偷看。
“我是爱撒谎!我是爱虚荣!我就没有优点吗?
每次回来,都是挨骂,为什么你不想我好的地方?”莉奇突然委屈的流出泪哭叫。
“……我关心院里的小孩,我关心女儿他们还没有新妈妈,我关心韩梅……”
莉奇抬头,孩子般委屈的望院长,眼里含着泪。
“我还最关心你,为什么我善良的地方你都不去想!”
小强一口气冲进寝室,扯着大嗓门:“快来看!莉奇姊姊!”
念中收拾桌上的几个书包,权威地:“看什么!到饭厅吃饭,吃完饭做功课。”
“莉奇姊姊在被院长骂,她在哭吧!”
宝儿、萍萍、念心的脸上立刻露出关切与好奇,互望一眼,念中将手上的书包一放,挥挥手。
“跟我走。”
念中、念心、小强、宝儿、萍萍躲在院长室的门口。却看到院长拍着莉奇,莉奇撒娇的替院长捶着背,宝儿像有些失望的轻声说:“没有哭啊!小强爱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