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美国?她抬眼瞪着他消失在旋转梯上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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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会真的要回美国吧?回那里做什么?
罗静绞扭着双手,下车缓步走到孙家大宅铁门前,犹豫着要不要按下电钤。
她现在来会不会太晚?应该不会吧,才过了几天,毕竟她也需要时间让自己沉淀一下啊。
那天的状况那么尴尬,跟她一直深植在心中的认定截然不同,要她拿什么脸去面对他啊?
很丢脸耶。
都怪大姊啦,没事利用孙奇彦刺激唐子珏做什么?也不跟她解释清楚。要是时间倒流回到八年前,没有那一场误会,她和孙奇彦之间应该不会空白了八年。
至少她不会再将他视为一道禁忌。
也许一切都会不同……她很清楚,从他回台湾至今,他对她的态度没什么好挑剔的,他记得她的喜好、她的兴趣;反观她,小鼻子小眼睛上直都小家子气地对待他。
现在真相大白了,她不可能不高兴,但是压在心上的不舒坦是怎么也卸不掉,原因出在她没有为自己的行为道歉。
是啊,是该道歉了,可天晓得她这一辈子跟道歉最无缘,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跟人家道歉。
天啊,她第一句话要说什么?
那天他要上楼之前,感觉上好像不太高兴,要是他理都不理她,她要怎么办?
不会的,他一直都很包容她,应该是不会跟她计较才对……
深呼吸一口,她豁出去的用力按下铁门旁的液晶对讲机按键。
等了一会,没有人回应,她不由微偏着头瞪着对讲机,随即又按了一下、两下、三下……十下!
这是怎么回事?
她眯眼睇向门后的建筑物,发觉里头一点光线都没有。
不会吧,难道他已经不在台湾了?
我有一件事需要你帮我,至于要我付出什么代价,只要你说,我都照办。
他的话语翻飞,教她不由打从心底一颤,感觉一阵寒意掠过背脊。
等你想清楚再告诉我。不过,记得要快,也许再过几天,我就会回美国了。
难道他回美国了?想法才上脑门,一股窒息感如鬼魅般地缠绕在她的颈项上,教她难以呼吸。
不会的,才没几天,他不会那么快就走……去问二姊,也许她会知道。
想着,她立即坐上车,发动引擎,在苍茫天色中,抱着惴惴不安的心,疾驶到艳群公关公司。
「二姊!」她急惊风般地刮进杜心宇办公室里,只见杜心宇和徐照廷都在里头。
「怎么了?」杜心宇没好气地瞅她一眼。
「二姊,你有没有看见孙奇彦?」尽管徐照廷就在一旁,她却是急得什么都顾不得。
「学长?我不知道啊。」杜心宇微挑起居。「你找他做什么?嗯,总算想清楚,要接受他的追求了?」
「不是,他不在家里,我找不到他。」
「他应该回美国了吧。」
轰的一声,罗静侧眼睇着她,感觉脑袋像是刚被原子弹炸过,空白到不行。
「怎么会那么快就回美国了?」她喃喃自语着,双腿一软,跌坐在地。
难道真因为他拜托文司朋帮忙寻找大姊的下落,他便要付出自由作为代价?甚至如伊凡说的,就连婚姻也可能赔上?
「我记得他跟我提过,他今天要回美国处理一下和帝尔之间的关系。」徐照廷轻轻地将她拉起,让她在沙发上坐下。「放心好了,他会再回来的。」
「可是……」她好不安啊。
话未完,办公桌上的电话响起
「喂?」杜心宇接起。「心月,你找我干么?」
「我刚才接到最新消息,想先通知你一下。」
「通知我?关我什么事?」大姊掌管电视台业务,会有什么事要通知她?
杜心月睇着办公桌上传真过来的文件,念道:「刚才有一架才刚起飞的飞机在外海坠机了,而乘客名单里有个叫孙奇彦的,你大学时很欣赏的一位学长不是也叫孙奇彦吗?」
「孙奇彦?!」杜心宇吓呆了。
「我不确定是不是同名同姓,但是那一班飞机是要飞往纽约的,大概十分钟前才起飞。」杜心月顿了顿。「我已经派人去追查了,如果有进一步的消息,我再通知你。」
「你再打我的手机。」她挂断电话随即拎起外套。「走,我们到机场。」
「发生什么事?」罗静蓦地站起身,感觉不安不断在她心底汇集成海,扩大再蔓延。
「学长搭的那一班飞机失事了,在外海坠机,我们先赶到机场确定。」杜心宇脸色难看地道。
砰的一声,她脚下的地面彷佛崩解开来,她一路往下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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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蒙天色缓缓飘下如牛毛的雨丝,替萧瑟的气候再添几分寒意。
坐在车内,罗静浑身凉透,尽管车内暖气开放,她却恍若置身大雪狂霜之中。
到了机场,结果不只是孙奇彦,就连凯瑟琳和伊凡也在名单上头,证实了,真的是她所熟悉的那位孙奇彦。
三个人的名字挂在电视新闻的跑马灯上,再三提醒她,孙奇彦真的死了。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几天前还见过面的,为什么他现在却在她构不着的世界里?
就像爸妈一样,前一刻明明还好好的,下一刻,她随即在学校接到通知,赶到医院时,看见的只有两具冰冷的尸体,还有在旁哭得泪如雨下的大姊,而她连一滴泪也挤出来。
因为她一直在想,她和爸妈交谈的最后一句话,到底是什么?
她想不起来,只想起自己的叛逆,就如现在,她也想不起自己最后跟孙奇彦交谈的话,只记得自己对他非常不客气。
所有的记忆从他回台湾不断地往前推,就像是走马灯不断地在她脑海里闪烁跳动,刺痛着她的双眼,敲撞着她的心。
罗静坐在后座,双手捣着脸。
「小静。」杜心宇轻拍着她的背,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我还没有道歉。」她紧咬着唇,感觉掌心已是一片湿濡。
「没关系,你的心意,他会懂得。」
「我为什么老是这个样子?这么倔、这么拗,想道歉又说不出口,当年爸妈过世之后,我就告诉自己,我一定要改变自己,绝对不要让自己再后悔,可是我终究还是没变,还是……」泪水缓缓地自指缝中淌出,出口的言语在在显示她的懊恼。
她老是这个样子,总在失去之后,再蒙到被子里哭。
「乖,别哭。」唉,瞧她哭,她也想跟着掉泪了。「我们先到学长家里,找找看有没有什么遗物。」
「我不想去。」泪水失控地滑落,却释不出她深深的自责。
在前头开车的徐照廷不发一语,只是慢慢地将车驶向孙家大宅。
「下车吧。」车停在镂花铁门外。
罗静像是近乡情怯地睇着车窗外,却发现镂花铁门微敞,她立即推门下车。
「小静!」杜心宇见状也跟着她往里头跑。
有人,里头有人,屋子里有灯光,显然有人在里头,而除了屋子的主人,还会有谁?!
像百米冲刺地打开大门,罗静压根不管脚底满是泥泞地冲进客厅,瞧见凯瑟琳和伊凡就坐在客厅沙发上抬杠着。
两人突地一愣。
「你干么?」伊凡瞧她一身狼狈,而且脸上满是湿意,不禁疑惑问道:「外头的雨有下这么大吗?」
「伊凡?」罗静直瞪着他,好怕他是幻影,只要她眼一眨,他就会立即消失。
「怎么了?」凯瑟琳没好气地翻白眼。「我才在跟伊凡说,这台湾的新闻不知道在搞什么儿,我们根本就好好地坐在这里,却播出我们已经坠机身亡的消息,想打电话抗议,也不知道要打到哪去,你来刚好,帮我们打通电话去电视台骂。」
罗静闻言,身形一震,感觉禁锢在身上的痛苦瞬间散去,她快步冲向凯瑟琳,紧紧地拥住她。
「你、你在搞什么啊!」凯瑟琳傻眼地瞪着她。
「你们没事,真的没事!」她松了口气地喊着。「我还以为你们全都罹难了。」
天啊,她是第一次如此打从心底的感谢老天爷,竟让奇迹在她眼前发生。
「本来就没事啊!你没遇到奇彦吗?」凯瑟琳瞧她脸上一把眼泪一把鼻涕,不禁有点嫌恶地将她推开一点。
「他?」她一头雾水地摇了摇头。
「我们要到机场之前,他接到唐子珏的电话,说下个礼拜会押着罗艳回台湾,奇彦本来要打电话给你,你却关机,他索性跑去找你,而我跟凯瑟琳在机场等到班机都飞了,索性拉着她回这里等奇彦。」伊凡不知上哪拿来一条毛巾递给罗静,顺便招呼着刚进屋的杜心宇坐下。「不过,就因为奇彦急着找你,我们才能逃过一劫。」
「原来是这样子,原来是这样……」罗静喃喃自语着。
他还活着、他还活着,只要知道他还活着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