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脚不怎么俐落,铺得歪七扭八。
聂千回抱紧被子瞪着他,不知该大笑还是大骂。
这个混蛋,既然早就做好打地铺的打算,那刚才还跟她吵什么?真是无聊!
忙了老半天,一个地铺总算勉强成形。华允扬满头大汗的直起腰,满意的赞叹道:「唉!我真是天才啊!居然连床也会铺。」
说完,一头栽倒下去,抱头大睡。
他没有再看她一眼,但是蒙在被窝里的脸已经笑到快抽筋。
哈哈!那个小傻瓜,以为他真的会趁机使坏吗?
也不想想骑了一天一夜的马下来,他还有那个精力才怪呢!
好困啊!好想呼呼大睡。
不到一刻,他的呼吸便开始极有规律的起伏。
聂千回躺在床上双眼大睁,恼火又戒备的瞪着他。天晓得他这么大方的放过她,是不是装的?
一刻钟……两刻钟……晶亮的双眼无法坚持,不由得轻轻闭上。
不到半个时辰,她便已抵挡不住疲累,沉入了梦乡。
她实在太累了,所以就算睡在地上的真是头大色狼,她也不管了。
客栈外,明月被云层所掩,若隐若现;屋内寂静一室、漆黑一片。
就在这时,原本该沉睡着的华允扬忽然睁开了眼,湛亮有神的目光在微弱的光线下闪动,一点也不像是刚刚从睡梦中苏醒的样子。
他慢慢站起身,走到聂千回床前,凝视了半晌,双手忽然向她的身躯探去,把她连人带被一古脑儿的抱在臂弯中。
无声无息走到窗边,他推开窗扇,瞧也不瞧的跳了下去。
窗外是客栈的后园,一片稀疏的花木与草地。他似乎早已观察好地形,落地时正巧踏在一小片空地上。
抬头看看边不明的月色,他得意一笑,然后头也不回的抱着被子里的女人向一侧奔去。
在这整个过程里,他都没有发出一丝声响,而聂千回也没有任何醒转过来的迹象。他们可说是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客栈,连那两匹值不少银子的好马也不要了。
疾奔在空旷无人的街道上,华允扬真是无法不佩服自己。
哈!他不喜欢有杀手跟着他,但也一样不喜欢有哪个家伙一路盯着他随时准备当他的救命恩人,所以他当然要跑。
跑到所有人都找不到他,跑到彻底轻松自在!
低头看着兀自睡得香甜的可人儿,他唇角牵起一抹笑意。待到明天早晨她醒来时,会感到怎样意外?
当出了小镇进入郊外时,他开始放慢速度找寻落脚的地方,东张西望,不一会儿就发现了路边的一间小小茶棚。
依照茶棚破损的情况,可以断定早就已经无人使用。
掠进茶棚,他这才舒了口气,挑个稍微干净些的角落,轻轻放下聂千回,然后靠在旁边一屁股坐下。
茶棚破归破,但总算有茅草顶和破木墙,挡挡风还是足够的。
天上云层开始散开,明亮的月光终于漫漫洒下,映照得茶棚外景物一片清晰。
很空旷的荒郊,除了一条小路和大片野草,什么都没有。
瞧着在月光下摇曳晃荡的草丛,他轻松而小心的靠在木板墙上,准备闭起眼睛休息。
忽然,才刚刚瞇起双眼的华允扬猛的一跃而起,紧张的掠到茶棚之外,他的目光锐利,全身紧绷的丰牢盯着前方。
轻微的草枝断裂声显示有人正在靠近!
果然,不一会儿,一个白衣人便从茂密的草丛里现了出来,定定站在他面前,与他相隔十步,负手而立。
白衣白袍,来人从头到脚都包裹在一片白色中,头上则是一顶带着白色纱幔的帽子。
彷佛全身如罩一片轻烟,与散亮月光融合。从白衣人的身形看,他实在分辨不出他是什么人──包括是男是女、是胖是瘦、是人是鬼。
「你是什么人?」盯着白衣人,华允扬终于沉不住气,主动开口询问。
瞧他全身戒备的样子,白衣人静静道:「不必紧张,我不是杀手。」
白衣人的嗓音略低,让人分不出性别。
「是吗?」华允扬挑挑眉,持怀疑态度,全身流转的真气依然不肯松懈。
「当然。我若是杀手的话,还会站在这里和你闲聊吗?」白衣人轻轻一笑,语音里略微含着嘲讽味道。
「昨日清早,那些有毒芝麻糕是你打翻的?」依然不放心,他出言试探。
「当然是我!本来看你懂得深夜偷溜还不算笨,可怎么现在却这般迟钝起来?」白衣人开始不耐烦起来,宽大的纱幔动了动,好像正在摇头。
「好,就算你是帮我的那个,可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来帮我?」他慢慢收起防备,现在让他感兴趣的,是白衣人的身份。
「唉,看来你真的不怎么聪明。天差地远,真是天差地远啊!」纱幔不断晃动,白衣人频频摇头,然后极其不耐烦的把负在身后的手伸出,道:「懂得偷跑就不懂得换装吗?把这些衣服拿去!」
说完一抛,大大的包裹便朝华允扬直飞过来。
他连忙接住,按照软软的触感判断,包裹里边确实塞满了衣物。
轻哼一声,他拍拍包裹抬头道:「猜不出你是什么人就不聪明了?那你猜不猜得出我明天会吃什么早饭?」
嘴上胡言乱语拖住白衣人,他心底却在思索「天差地远」这四个字。白衣人在拿他和谁比较?他是地,那天又是谁了?
白衣人闻言微怒,稍微高声道:「我又不是你肚里蛔虫,怎知你明早吃什么!」
这一句话说得有些尖细,似乎像是女子的音调。
华允扬微微惊讶,怎么保护他安全的居然是个女子?而且从刚才一路尾随而他恍然不觉的状况来看,这个女子的武功还高强得很!
咧嘴笑笑,缓声道:「明天我不吃早饭了,因为这里是荒郊野外,根本没东西可以吃。」
这下白衣人全身衣物都抖动了起来,冷哼一声不再多言,如一条白练般快速转身离去,显然被气得不轻。
看着漠漠夜色中的那一点白影,华允扬忍不住笑得更开心。
他虽然一向不怎么聪明,但怎样让人生气还是知道的。
反正白衣人是来保护他,而不是来杀他的,所以他尽可以气得她七窍生烟,而不用担心会被修理。
拍着包裹,他脚步轻快的走回茶棚,开始抓紧时间睡觉。离天亮只剩下两个时辰了,他得好好休息。
靠在单薄的木板墙上,瞧着沉睡中的聂千回,华允扬眼底闪过一丝温柔光亮,然后慢慢睡去。
第七章
清晨,两人被一阵阵清脆的鸟鸣声唤醒。
聂千回睁开眼,愣愣的看一下四周的破烂木板墙,再愣愣的看一眼和她一样睡在地上的华允扬,有些不明所以。
怎么回事?她昨晚明明是在床上睡着的,现在怎么会在荒郊野外?
视线上移,正好和他亮亮的眼眸对上。
「妳醒啦。」他冲着她笑,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站起身来。
「我们怎么会在这里?」慢慢从被子里爬起来,她还是一脸的迷惑不解。
「呵呵,快点佩服我吧!这可是我想出来摆脱杀手的高招哦!」不放过任何一个吹嘘自己的机会,他得意的斜睨她。
「是吗。」聂千回马上明白过来,忍不住笑开。这的确是个不错的办法,希望真的管用。
「那,换衣服吧!」打开包裹,华允扬把一套衣物塞到手里。
粗糙的布料,浅淡的颜色,一看便知是小老百姓穿的那种寻常衣物。
她向来对穿着打扮不怎么挑剔,马上伸手接过,瞪了他一眼命令道:「转过身去!」
「好好好。」他依言转身。
一阵轻微声响,她快手快脚的换好衣服。
「好啦。」愉快的声音像是对衣服甚是满意。
华允扬回头看,忽然一呆。
淡青的颜色、简单的样式,明明是一套再寻常不过的女子衣衫,可穿在她身上竟是出奇的好看!
衣裙很合身,窄窄的裙带束出她玲珑的腰身,宽大的衣袖下是她纤细的手腕,再衬上她披垂的长发、娇美的容颜,好一个清纯美人儿!
她明明已经嫁给他五年了,怎么看起来还是一副未嫁女儿的模样?
很不甘心的皱皱眉,华允扬忽然问:「喂,妳不会梳发髻吗?」梳发髻代表是已婚妇人,可以减少骚扰。
「当然不会。」干脆的回答,她奇怪的看他一眼。
那种盘来盘去的发髻那么难弄,这里又没宫女,她怎么可能会梳?
「真是笨啊!」他喃喃轻哼。
「难道你会梳吗?那你梳给我看。」她一听马上生气,跳到他面前瞪眼。
「我又不是女人,当然不会梳!」他振振有辞的强辩。
聂千回冷哼道:「原来你也不会,那凭什么要我会!」
这个人真是有毛病,她梳什么头发跟他有什么关系?
他心中的想法,她半点也不明白,所以只感觉他不可理喻。
勉强收回目光,华允扬开始换衣服。他的是一套深蓝色布衣,把他黑黑的肤色映得更加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