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好不好?」
原本想说好,但看到阿美眯眼仰头看著她,薰季随即摇头苦笑。
「不好。」
不跟她迂回,阿美单刀直入。「是因为司的关系?」
惊讶在薰季睑上一闪而逝,犹豫过後,她点了点头,「嗯,多少有一点。」
阿美瞠大眼张著大嘴,不得不相信。「你跟他、他、他……谈、谈恋爱了?」
终於冲破的尾音,严重分岔。
昨天她才从阿智那儿听到这消息,她直接的反应是嗤之以鼻。
向来只有不分年龄层的女生追司,可从没听他说过喜欢谁,玩心超级无敌重的男人会跌落在爱河里?!
阿智坚称没骗人,她竖起两根食指猛摇,各有坚持的两人还因此打了个无伤大雅的小赌,而不服输的她,当然是自己跑来印证结果。
「没啦,我跟他还不是那种关系……」
薰季分辨不清听到「谈恋爱」时的感觉,是尴尬还是诧然。
涩涩一笑後,赫然发现,眼前不正好有个还算不错的听众,可以倾听她满腹苦水,帮她想想办法。「阿美姊——」
仿佛怕她逃走般,薰季两手紧紧抓著人家的润臂,娓娓道来已经严重影响她情绪的烦恼事。
从跟著妈咪到跟叔叔认识开始,以及那天恒藤司说真心喜欢她,人却消失後,全部过程,整整半个小时,才完整说完。
在她喝水休息时,阿美按捺不住地发问:「你想不想搬出来?家里有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年轻男人在,不对,是你寄住在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年轻男人家里,很不妥的,你知道吗?搞不好,连你叔叔你也要提防。」
碎碎念著,不待人答,阿美又抢白,「你如果不喜欢那个小梧,就该态度坚定地拒绝他,别什么都不说,那只会搞得你跟他之间瞹暧昧昧的,也别傻的以为你跟他还是姊弟,你们不可能回去那种单纯的关系了。」
阿美姊说的,她心里其实都明白,「在我开始工作後,我就想过要搬出去,学习一个人独立生活。」
「趁现在搬啊,你可以说上班的地方离家很远,每天舟车劳顿你会累之类的,总之,你要是继续住在那个小梧家,或许哪天他趁你睡著了,偷偷爬到你床上,把你给那个了……」扭曲的表情加上肢体语言,让薰季正视起这项可能性。
「我马上找住的地方。」惊恐的脑袋在运转同时,发抖的手已然搭上滑鼠。
阿美突地啊了一声,兴奋阻止她,「来我家,我家还有几间没人使用的空房间,你要不要先搬到我家呢?」
「可以吗?」
「当然没问题。」她拍胸脯保证。
「你比照市面行情跟我收租金,我才要搬过去。」不想占朋友的便宜,薰季抢先定条件。
虽然很受不了她的界限分明,可想到她留在夏川父子身边,迟早变成夏川家的人,到那时,死党要「吃」什么?
为了替司的感情留後路,她不得不违拗朋友道义,但翻翻白眼总可以吧。
「你就此照小龙部屋里的练习生,他们缴多少,你就付多少,可以了吧?」
「你OK,我就OK。」
在话题结束之前,阿美抓住机会,替死党的後路铺上怕油,祝他好走。
「司的部分,身为跟他认识多年的我当然极力推荐。他不抽菸、不赌博,洁身自爱,智商高得吓死人、外表也漂亮得要命,但是,我说得再多,也要你对他有喜欢才行。」
「我知道。」住的问题解决了,山头大石放下了一半,薰季才想到,「阿美姊,你刚才说下个月起,我们又要一起共事,是怎么回事?」
「上头决定对『爙夔』释出持股的决定,你听说了吗?」
薰季吃惊不已,连连摇头。
「没听说?」阿美跟著摇头,低声嘟嚷著与前面对话不搭轧的感叹,「一扯到公事,阿智的嘴巴,还真是要命得死紧欵。」
有别於其他企业文化,在恒藤集团,人力资源单位是直属管理高层,其他的分支机构或部门,劣於其後。攸关各个机构的人员更迭与重大决策的执行,全由人资负责,并报告执行结果。
见她念念有词不快说明,薰季娇喊著,「阿美姊!」
她连忙安抚大美女的抗议。「好好,我说我说。我、金泽小姐,还有一些当初被派去进驻『爙夔』的人,最近陆续会被调回,听阿智的意思,可能是暂时塞在原属单位……」停下来喝口咖啡。
薰季不发一语看著她,等待她的下文。
「有些人看到昔日下属即将变成明日长官,心里就开始不是滋味了。他们当然不敢直接向上抱怨,便跑来说给金泽小姐听,希望透过『皇亲国戚』的嘴,让他们的委屈上达天听,我呢,多少听了一些……难过吧……」
旧主管金泽由希是个公私分明的人,阿美姊也是!
不然,以阿美姊和恒藤司及信夫持肋三人的私下交情,她大可为那些人展喉。熟到私下叫彼此司、阿智及阿美的人,铁定是私交甚笃的一挂。
「应该还有吧?你不止是因为没办法帮他们而难受,对吧?」
讶异她细腻的发现,阿美哈哈大笑。
「你说对了,我讨厌这里的人跟事。这个分部,是缩小化的大阪总营运管控处,同事的恐怖竞争已到达了人性荡然无存的境地,不时要防备别人踩著自己的血尸往上爬。」
薰季努力在脑海中想像,却怎么也拼凑不出来地形容的样子。
她疑惑地询问,「会吗?」
纯真的表情,看得阿美不知该气或是笑,扭过吧身,圆呼呼的脸直逼到地面前。「我满好奇司或是阿智给你什么样的工作?」
明知故问。娇瞠了阿美一眼,「还不是一个助理该做的工作。」
「中午午餐呢?不要跟我说楼下员工餐厅撤了喔。」
只要人多的地方,人的嘴巴就自然无法管控,变得既贱且杂,到那里吃饭,不论刻意与否,都会听到一些有的没的。
「Sabaoth有进来,会顺便帮我带,最近他不在,总机妹妹会帮我跟餐厅订好便当,再帮我送上来。」
送上来?多娇贵呀。
身为某男人的死党,还不曾被这么体贴过,听得阿美颇吃味。
「你还没说助理的工作内容。」早知道就不帮他说好话了。
不晓得某人心思已拐过了几个弯道,薰季不疑有他,「人资对外文书发布、联络Sabaoth,还有泡咖啡。」
「就这三件事?」
薰季後知後觉地看著自己竖起的三根手指。
现在想想,好像真的只有这三件事耶。
一根肠子通到底的人,火气当场喷发。「就这几件事,鬼也做得来!他干么叫我来凑热闹?」
无端被损及的人噘起娇唇,敢怒不敢言地瞪著阿美。
鬼也做得来?
这位大姊,你好伤人啊!
第六章
两手紧握著温热的马克杯,里面是加了很多奶精的欧蕾咖啡,薰季平心静气地看著在她面前来回走动的焦躁身影。
「小季,你一定要搬出去吗?爸不会同意的。」夏川翔梧愠恼低吼。
「叔叔说我想好就好,他不会干预,只要记得定时跟他联络。房子我也找好了,东西也全整理齐了,同事也说好明天会来帮忙。」
夏川翔梧蹲下身,和她眼对眼,「小季,你的个性其实没那么坚强,独自一个人在外生活,你会惶惶不安的。」
「我住同事家里,不是一个人住。」一再重申了,小梧却好像耳背似的,老当她—个人住。她的表情有点无奈。
「我不准!就算爸准了,我也不会让你搬出去的!」说的斩钉截铁。
望著他近乎狂乱的神情,更加深她搬出去的决心。
「小梧,你能冷静下来听我说几句话吗?」
「如果你不放弃搬出去的念头,我就不冷静。」
被威胁,薰季也火了,堂而皇之地撂下逐客今。「冷不冷静随你便,如果你想继续闹脾气的话,那就没什么好说的,请你马上离开我的房间。」
心中拉扯挣扎後,夏川翔梧不得不做出退让,退而求其次地哀求,「我不强求了……我不奢求你回馈感情给我……也不会再强迫你接受,你答应我留下来好吗?」
如果换作是其他男人死皮赖脸,她会马上叫对方滚开。但这个——是她疼了十多年的弟弟,她说不出口。
「小梧,我比你大,又很贪生怕死,从没想过要当菊京川盟主的女人,号令千百男人的威风,我光想就怕。你也不可能将叔叔好不容易争下的局势拱手让人,你做不来平凡的男人,如此,无论谁作退让,都只是一时。」
住在「菊京川」的这些年,她亲眼目睹打斗的场面不多,全赖於叔叔将她保护得十分严密。
可一场地盘争夺的火并,让妈妈意外死於叔叔敌人的手里,也让她深刻领悟到——她爱不来不珍惜她的男人。
亲生父亲和夏川叔叔,一个汲汲营营於事业,经年不在家;一个为了稳坐黑帮龙头,终年舔刀舐血,让深爱他们的妈妈伤心远走,最终香消玉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