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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满心满腹的疑惑已经累积至一个极限时,如意缓缓往后退了两步,在退出门槛后,她抬首再确认一次方才她所看到的那几个字。

  在那面横匾上头,什么关于千里侯之名或是千里侯侯邸之类的字眼,皆遍寻不着。在那横匾的正中央,只龙飞凤舞地提了五个烫金大字——

  天、字、一、号、房!

  「……」

  第二章

  金色兽炉里,燃烧的擅香升起袅袅香烟,刻工繁复的雕花窗棂,将外头暖日的晴光丝丝洒在铺满玉石的地板上,绣满各色祥兽的金色帐帘各挽束在寝房的房柱上,在寝房内,一大片色泽洁白的羊毛地毯,则是一路自寝房的房口铺延至整座寝房内。

  寝房里靠窗的荷叶桌上,摆置了些她从未见过的价值连城的古玩,在寝房的另一侧,成排的书柜则占据了整个角落,靠近房门口处的窗边所置的那一张红木桌,其价值,一时半刻间,她仍估不出来……

  出身官宦世家,且家中财力雄厚的如意,打小到大,她自认,再如何大富大贵的人家,她都已看遍看尽了,可就在她一路走进这一「间」……好吧,勉强算是「间」的天字一号房,并自东院逛到西院、从南门逛至北门,再踏进这间天字一号房里的主建筑里时,她这才明白,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富丽堂皇、奢侈过度,这是她对这间天字一号房目前暂有的定论。

  只是,一名千里侯的生活能够奢侈优渥至这等程度,其个中的原由……就很值得玩味了。

  「咳咳……」

  两手捧着一整迭奏折的她,在寝房内响起阵阵咳嗽声时,这才拉回心思想起了她来这的目的,可不是来这参观这位千里侯居住处是如何奢华无度。

  「民女上官如意参见侯爷。」站在厅内的她,微弯着身子,朝里头的寝房轻声道。

  「咳,咳咳咳……」咳得像是在掏心掏肺般的咳嗽声,是此处唯一对她的回答。

  「侯爷?」愈听愈觉得这声音不对的如意,有些担心地朝厅内走了几步。

  「咳咳咳咳……」接下来,一整串的咳嗽声就再也没有停止过。

  总觉得里头的人,似乎已咳到快喘不过气来,如意忙走进里头,两脚才踏上软绵的白羊毯,就见一名披散了一头黑发的男子,俯身在一张贵妃椅上咳得天昏地暗,仿佛只要有一口气接不上来,他就将在下一刻断气……

  力道适中的拍抚,在步青云咳得甚是狼狈之时,缓缓自他背后传来,不但适时地替他顺过气,自一旁桌上小炉里斟了碗热茶的一双素手,在他抹去眼中咳喘出来的泪时,亦出现在他的面前,并服侍他缓缓喝下。

  就在他咳势已停,碗中的茶水也喝光时,犹在他面前的双手才要撒开时,他迅即出手,一手扣住来者的细腕,而后,他慢条斯理地抬首,冷眼瞧着不该出现在此地的不速之客。

  「你是谁?」

  「啊,我?」如意楞了楞,然后一手拍着额际,「对了,我都差点忘了。」

  「忘了什么?」他松开手,看她忙不迭地搁下茶碗、整理好自个儿的衣衫,再捧起方才被她置在地上的那迭奏折,屈身向他行礼。

  「民女上官如意,参见侯爷。」

  「上官?」耳熟的姓氏方入耳,以及那眼熟的奏折一抵眼帘,步青云随即推敲出她的来历,以及她为何会出现在此。「你是代上官卿来这的?」怎么,那个右中丞,是这回生死签的中奖者?

  她微微一笑,捧高了手中的奏折,「是的,家父要我将这些奏折交给你。」

  然而,倚坐在贵妃椅里的步青云,并未伸手去接,他只是静静地将她打量过一回后,嘴上噙着一抹莫名的笑意,大剌剌地往椅内一靠。

  「侯爷?」两手捧得很酸的如意,忍不住将手里的东西往前递一些,但,他老兄仍旧动也未动,似乎根本就不打算接下它。

  「妳不怕死?」半晌过后,他徐徐地问。

  她一脸懵懂,「为何要怕死?」

  他将乌黑的发丝拨至身后,先是伸出一指示意她将东西置在一旁的小桌上,就在她照做后,他又伸出一指朝她勾了勾。

  在她一走近时,他随即一手捉住她的衣襟将她扯得更近。「你,没听过本侯的传闻?」

  「没听过。」只在今日之前。

  「令尊要你来这之前,也未告诉过你?」他再将她拉近些,迫人的眼神,直直地望进她的眼中。

  她只是静望着他不动也不语,一双水似的眼眸,定定地徘徊在他的面上。

  「这么说来,你是个蒙在鼓里的替死鬼了……」他冷冷一笑,眼中暗藏着轻屑,「哼,比起前一回的尚书大人,他所派来送命的,也不过是家中佣仆而已,而令尊,他还真舍得你这女儿的性命哪!」朝中那些贪生怕死的官员,这些年来,他见得可多了,只是,上官卿竟狠心派上自己的女儿来?这还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好亮的……眼睛啊。

  整个人所有的心思全都集中在他那双眼上的如意,目不转睛地瞧起他的眼,而后,不顾因遭他拉着不放,被迫弯身这等不适的姿势,她全心全意地打量起这张面色苍白,几乎没什么血色的脸庞,也不管他的嘴唇,是否在她面前张合着正在对她说些什么。

  说了老半天,眼前人却半点动静也无,步青云这才发现她就只是呆睁着两眼朝他直看。

  「你究竟有没有在听?」他恼怒地松开手,害得一时没站稳的如意,差点就跌在他的面前。

  慢吞吞地站稳了身子后,如意终于想起他松手前问的是什么。

  「有,但没法记住。」

  「什么?」他一愕,没想到普天之下竟有人敢将他说的话当耳边风。

  她一手指着自己的额际解释,「侯爷,我的记性不好,一次只能记一件事。」

  他不善地眯细了眼,「那本侯方才所说的呢?」

  「全都有听没有进。」她微偏着头想了一会,再据实以答。

  他的语气更是刻薄,「你是天生迟钝,或是个呆子?」好歹上官卿也官拜右中丞,她没半点脑袋就算了,上官卿竟不将她摆在府里藏拙,反还派她来这?

  「是一次只能专心一件事。」她很客气地再解释一次。

  「你的脑袋是生来好看的不成?」完全将她当成是个庸人看待的步青云,丝毫不改尖酸的语气。

  「嗯……」如意一手抚着下巴,开始努力思考他问的这个问题。

  她还当真努力在想?

  「上官姑娘。」赶在她又魂游天外天去之前,他不耐地开口。

  岂料她又如先前一般,什么都听不见似的一径陷入思考中,生平第二回遭人如此无视,这让天生就性急且满心不耐烦的他,忍不住一把扯回她在她面前大吼。

  「上官如意!」

  「什么事?」她眨眨眼,模样像是仍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他以两指指向她的眼,「什么都不许想了,两眼盯着我!」

  「是。」她马上将两眼挪至他的脸上,并注意到了他眼窝下那层深厚的暗影。

  「回去告诉令尊,本侯近来心情欠佳,这些奏折待本侯有了心情再看!」

  「但……」她为难地盯着他那因动怒而显得有点红润的脸庞。

  「小呆子,你有意见?」眉峰隐隐跳动,他的指尖不客气地直朝她的额际戳呀戳。

  「我……」

  她才想开口,冷不防的,他突地收回手,一手掩着嘴,又是一阵猛咳,过了一会,在咳势仍是不止时,他随手抓了搁摆在椅上的薄毯掩住脸,当他再抬起头时,洁白的薄毯上,已遭他咳染上些许血花。

  冷眼旁观了一会后,如意轻声地问。

  「侯爷,你病得很重?」

  他冷瞥她一眼,「你是瞎子看不出来吗?」

  「需要我替你请大夫吗?」

  「本侯不需庸医——」话还没说完,他又急于埋首毯中,「咳咳咳……」

  兀自站在原地任他去咳的如意,想了想,弯身在他面前老实地问。

  「侯爷,你快死了吗?」看样子很像啊,也许再多咳几次血,他就可以下去报到了。

  「滚出去!」

  「是。」她乖乖点头,完全没意见。

  踩着细碎的脚步,丝毫不带半点同情,将身后连绵不止的咳声全都抛诸脑后,一路步出府邸,走过湖面上的九曲桥、踏出天字一号房大门门槛后,如意两手轻合上大门,在门外驻足了好一阵子。

  许久许久过后,在她脸上,缓缓漾出一抹笑意。

  ※※

  「你居然没事?」

  次日,当如意再次登门造访「有间客栈」,打算再次去见见那名千里侯时,一见着她,就似见鬼般的东翁与鞑靼,立即二话不说地将她给拦在客栈里头,然后以不可置信的目光,将她这名来客从头到脚来回打量过少说十来回。

  「没事。」任他们和整个客栈的人们瞧了老半晌的如意,像是要佐证她的话般,在原地转了个圈圈,好让一屋子的人瞧个仔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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