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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只是说如果,」宫律打断他的思绪,笑说,「我要你的命做什麽?你要死要活 与我何干,要了你的命也只是染了一身尘埃,我又何苦来哉?」

  「真的没有办法让你跟我回日本?」她无情的话让他眯起眼睛,他几乎要恨起她如 此完美的自制能力。

  「我不会放弃的,就算是用绑的,我也要把你绑回日本!」他出声恐吓。

  龙原涛并不想这样强迫她,但如果这是让她跟他走的惟一方法,他也只好出此下策 。

  「脚长在我身上,你能绑得了我一时,你能绑我一辈子吗?」

  龙原涛狂怒的眸子对上宫律清明的眼睛,他看出她的话不只是威胁,她是个说得出 就做得到的女人,就算他真的强绑了她,她一有机会还是会飞离他的掌控。

  他早该知道她不是一个简单的女人,如果他有更多的时间留在台湾,相信他一定能 找出突破她心防的方法,可恨的是,他一点时间也没有,他必须马上回日本才行。

  「看来你是不可能跟我到日本了。」他转身背对她,他的手紧握成拳直到手指泛白 。他不想承认失败,却又不得不承认她是一个好对手。

  「那倒也不一定。」她的话让龙原涛马上转身望向她,他的眼中净是对失而复得的 话语感到不可思议,对她的突然改变态度感到不可思议。

  「那你是答应跟我一起回日本了?为什麽你会突然改变态度?」

  龙原涛有些不明白,他可以看得到她身上的抗拒是如此的明显,那是什麽样的因素 让她改变了主意呢?

  「我并没有改变态度,我只是答应去日本,可没说要和你一起去日本。」

  「这有什麽不同吗?」他不明白。对龙原涛来说,只要她愿意去日本,结果对他而 言就只有一个——他会得到她!

  「非常不同,因为我去日本是因为『我自己』想去,而不是因为你,我才是我自己 的主宰,你明白吗?」龙原涛和宫律两人静静的对立着,四周的空气沉静得就像是高手 过招前的宁静,但却又充满着一触即发的紧绷。

  看来这一场自主权之战,还有得打呢!

  第三章

  「我要去京都。」

  宫律轻声的在方家的客厅投下一枚炸弹,面对客厅突来的沉默,她只是谈然的看着 沿着窗棂而下的雨丝,在玻璃上一再的聚合分离,聚合再分离。

  秋日不经意的飘雨,不冷,却有些萧瑟。

  方羽律微皱着眉头,看了她身旁突然一下子坐直身子的方商律,而方角律则以耸肩 回应方徵律的面无表情。

  「大姐……」方羽律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些什麽,只能求救似的回头,一脸急切的 看着将报纸搁下的方礼运。

  京都,这是一个方家人口中的禁忌和伤痛。

  十年了,他们怎麽也忘不了十年前宫律一如折翼的海鸥,带着满身看得到和看不到 的伤口,奄奄一息的由京都回到他们的身边。

  宫律从不提在京都的那半年到底发生了什麽事,随着她身上的伤口渐渐的淡去,她 似乎又变回原来那个冷静而受到方家几个妹妹所依赖的大姐。

  但是,从没有一个人认为事情已经过去,因为她眼中偶尔闪过的落寞和化身午夜女 神以音乐抒情的举动,都让他们知道,她身上的伤纵然不复见,但她心中的伤仍在疼着 ,在每个梦回的夜晚发疼。

  「你要放假出国,这世界上多得是地方让你选择,你不一定要去京……那儿吧!」 方商律急得连连抓头,她就怕宫律那总是难教人猜出喜怒的表情,也怕自己这一出口反 而更触到宫律心上的伤口。

  「我没事的,有些事如果不去解决就会永远存在,当了法官这麽多年,我一向没有 什麽自己的时间,就趁这个机会解决一下也好。」相对於方家客厅中凝窒的气氛,宫律 脸上竟还挂着淡淡的笑意。

  「没有百份之百成功率的手术,掀开旧伤口是有风险的。」

  一向不爱多管闲事的方徵律难得发表她的看法,这话是冷的,可宫律也明白这一向 冷情的妹子话中的担心。

  「法律以不溯及既往为原则,又没钱赚,过去的就算了。」方角律不也赞同宫律去 京都,毕竟她怎麽也忘不了十年前,她门一开,宫律便像是被抽离了灵魂的破娃娃般, 几乎就瘫在她的面前,她敢说这是她这辈子第一次脑中一片空白,当时她骇得一句话也 说不出口,那样的印象至今她仍忘不了。

  「我知道你们是担心我,但我已经不是十年前那个天真的女孩了,对我来说,这一 趟只是去舍弃一些失落的过往,顺便旧地重游罢了。」宫律平静而坚定的扫了众人一眼 。

  「可是……」

  「好了,别说了!宫律都这麽大了,她是个有行为能力的人,要到什麽样的地方去 是她的自由。」一直未出声的方礼运终於说话了。

  他的话让除了宫律之外的方家姐妹全皱起眉头,她们怎麽也没有想到父亲竟然会站 在宫律那一边。

  「爸!」她们几乎是异口同声的叫道。

  「亏你们各个都还是学法律的,人身自由在什麽情况下才可以限制,你们不明白吗 ?宫律有绝对的自由决定她要做什麽,身为她的父亲,我相信她的选择,我希望身为她 妹妹的你们,也要相信她的决定,明白吗?」方礼运说话慢条斯理,但权威十足。

  「爸……谢谢!」宫律那难得有表情的脸也涌上一丝感动。

  「谢什麽?」也许是法官的通病,方礼运也不是一个会表露情感的人,被宫律这声 「谢谢」的话语,他竟有些不知如何反应,「你只要记得不论如何这儿都是你的家,玩 倦了记得回家就好。」

  而对家中两位难得有过多情感反应的法官一下子真情相对的画面,其他人是既感动 又尴尬,一双眼睛都不知道该摆哪儿好了。

  只有那一向不吝於表现感情的方羽律一把拥住他们两人,「我真的好爱好爱你们, 好爱好爱这个家的每个人。」

  「大法官都做解释了,我们还有什麽话可说?」方角律耸耸肩,眼睛有些异常的明 亮。

  「看来事已成定局,那也只有祝你玩得愉快了。」

  方商律双手一摊,她拿这种场面最没辙,「看你什麽时候要出发,说一声,我开车 送你到机场。」

  既然阻止不了也留不下她,那就送她一程。

  「不行!」又是异口同声。

  「为什麽不行?」方商律不明白的看着突然将炮口一致转向她的家人。

  宫律难得的轻笑出声,她当然明白家人反对的理由。换作是她,她也不想把任何一 个亲爱的家上送上方商律的车。

  方商律开车只是一句话可以形容——怎一个「猛」

  字了得。

  「我想他们所有人只是知道我的目的是京都,不希望我搭你的车之後京都没到,倒 先上了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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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仍然没有稍停的意思。

  宫律将行李箱由衣柜的最上层拿下来,打开外面套着的塑胶套,露出一个麂色的大 型箱子。

  她有足足十年没有打开过这个箱子了吧?自从十年前由京都回来後,她就把这只箱 子连同她的记忆,全都封进衣橱的一角,不看也不想,全数遗忘。

  伸手轻轻一按,行李箱的扣环随即弹开,她不自觉的屏住呼吸,彷佛这一打开,那 箱中会有什麽凶猛的野兽从里头跳出来直扑向她。

  但……空空如也!

  除了几张樟脑昇华後所剩下的包装纸,整个行李箱什麽都没有,没有任何一件事物 足以证明十年前曾发生过的事……连她自己都选择遗忘,还会有谁记得十年前那短短半 年的日子呢?

  她拿起抹布轻轻擦拭着箱子的内外,连那一层层的隔间也小心清理,既然往事只剩 下十年来的尘埃,就棕得乾净些吧!

  一片枫叶憾然由箱子的底层滑落,是那样的无声无息,却彷佛落入了她的心底,一 圈圈的涟漪在她心底漾出、回荡再回荡,真到她的心湖再怎麽样也平静不了。

  她伸手拈起箱中早已乾枯而有些裂纹的枫叶,轻轻的压向胸口,她几乎可以听到胸 口那细微的碎裂声,窸窸窣窣的碎了一地。

  只是那碎的是十年前京都的枫叶?还是十年来她高筑的心墙?

  等枫叶完全转红了,我们再来舞枫踏红,漫天的枫红是天地对我们相遇的见证。

  那总要午夜梦回、那总要解下心防才会一不小心溜出心底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每 一次总是那般的令她神往,在回神时却是心碎一地。

  她紧紧交握住自己的双手,左手的无名指渐渐浮上一圈波浪状的深红,彷佛戒指一 般的绕在她的指根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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