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唐惟天点点头。
官云漾期待地盯著他。可是,五分钟过去了,他却连开口都没。
“你不是要告诉我吗?”她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我已经告诉你了。现在可以请你离开了吗?”镂空铜门再度拉开,唐惟天送客的决心非常强烈。
“你何时说了?!”官云漾死都不肯走,除非他给她满意的答覆。
两人就在青铜门边对峙,直到一只乌鸦飞过头顶,官云漾才像触电般地叫了出声。
“不会吧?!”她惊疑地扫视眼前半裸的猛男。“院子里的雕刻品、这扇青铜门,该不会都是你做的吧?”她的声音有些不稳。
她实在不想相信这个只配在牛郎店生存的原始人,居然能创造出这么有灵气的作品!
“我不是早说过这里的东西都是我吗?”唐惟天看著她的眼神根本是在告诉她:她已经笨到没药救了。
官云漾正想抗议,另一个清朗的声音更快插了进来。
“亲爱的天,你是因为感应到我的到来,所以特地到门口迎接吗?唉呀,你应该明白,这样的热情是最让我招架不住的呀。”黏腻的法文用夸张的语调说出,煽情得像在演舞台剧。
拜研究艺术史多年之赐,大部分的欧洲语言官云漾都有涉猎,她当然听得懂这段肉麻到可以让鸡皮疙瘩掉满地的开场白。
连官云漾都受不了了,想当然尔,唐惟天的反应当然是──二话不说的马上锁紧大门;至于送客的事就暂且搁下了。
能让如此跋扈的原始人反应这么大,官云漾实在很想看看来人到底是怎样的三头六臂。
“我亲爱的天,你这是害羞的想躲进屋里吗?”再次传来肉麻的呼喊,叫住了唐惟天往屋里走去的脚步。
唐惟天愤恨地转过身来,眼瞳落进一对深缈的绿眸里。
“该死的!你来做什么?!”唐惟天生气的用中文咒骂。
拥有一双魅惑绿眸的男子不以为意,流利的中文回话依然充满了情感。
“来探望我的挚爱。”
“哈啾!”
浓情蜜意的一刻,却被一个杀风景的喷嚏声给打断。
“抱歉,我实在是忍不住了。”官云漾不好意思的说。
她全身的寒毛已经被那几句深情的呼唤给全部叫起,会打喷嚏绝不是故意的。
这个突如其来的喷嚏声终于让绿眼男子注意到官云漾的存在,他深沉的眼里快速闪过一丝讶异。
“女人?”他疑问的看向唐惟天。
“台湾人。”唐惟天装作没看到他的疑惑,也不正面回答。
绿眼男子神秘地笑了。
“嗯,是女人呀。”他的眼光从唐惟天身上转到官云漾,谜样的绿眸闪了一下。
“喂,你还要看多久?天都黑了。”唐惟天站在大门边,口气不善的催促绿眼男子。
“知道了。”绿眼男子再次深深瞅了官云漾一眼,嘴边的笑容未曾停过。
“门口这位淑女呢?”他询问唐惟天。
唐惟天不悦地回头,嗤了一声。
“真是麻烦!一起进来算了。”
第二章
以唐惟天的标准看来,这回是小人与女人都踏进了他的屋里。
他冷冷的看著大厅里聊得尽兴的一男一女。
“所以基于遥远祖先的期望,我的国籍虽然是法国,但我的直系家族中都拥有一个中文名字,继承我遥远祖先的中华血脉。”绿眼男子无论使用何种语言,由他形状优美的唇间吐出来,听起来都像在吟唱。
“因此,容我再自我介绍一次。美丽的小姐,你好,我是亚尔特.马尔斯.米利匹斯那达,中文名字叫裴玦,很荣幸能在这荒僻的山野邂逅你这位迷人的仙子。”裴玦牵起官云漾的手,轻轻在上头印下一个法国味十足的吻。
终于有个文明人来印证她现在的遭遇不是在作梦。
官云漾很习惯地拉出得体的笑容。不过有个声音扰乱了她的心绪。
“哼,迷人的仙子?应该是迷路的观光客吧。”唐惟天风凉的嗓音闲闲插入。
官云漾自动排除他的存在,笑脸盈盈的对著裴玦说:
“很高兴认识你。我是官云漾,来自台湾。”
“真巧,惟天的故乡也是台湾,我们前些日子才从那里回来。”绿眸微微张大,表示他的讶然。
官云漾观察著他的一举一动,心里不得不承认,跟唐惟天相比,裴玦简直是个过度包装的现代人。
裴玦也长得很好;衣架子身材,深褐近黑的发色,无懈可击的俊脸,在耳边的轻语呢喃。
只是,她看不透他。
他不像唐惟天从外表就探得出其本质,他的外表像是经过层层的伪装,包裹住他的深沉。
这个人太文明了,文明到让人有点讨厌的程度。
她开始了解唐惟天为什么会一见到他就有锁门的举动了。
裴玦绝对是唐惟天的天敌。
“你看什么?”受不了官云漾无言的注视,唐惟天不耐地粗声吼她。
官云漾又暗叹了口气,深深感受教化这种东西,过与不及都不是一件好事。
“我在看你身上哪里有台湾味。”
“惟天很有人情味呀,我这次能破纪录的以极短的时间踏进房门,是托你的福呢。”裴玦很义气的帮好友辩护。
“人情味?”官云漾怀疑地望著手中温热的水杯。
这种施舍般把人叫进屋里,指使客人自行烧水泡茶的主人会有人情味?
“是啊。”
裴玦又神秘的笑了,唐惟天凶恶地赏他一个白眼。
看到这种情形,官云漾决定不浪费自己的脑细胞去思考唐惟天的品德问题。
喝完一杯温热的茶,她一天的疲累终于稍稍获得抒解。
抬起眼,正好迎上裴玦关心的目光。
“你怎么会在这里迷路呢?这里离观光区有一段不算短的距离,比较近的农家也很少靠近阴森的林地,会擅自出没这片私人山林的第二个人类,大概只有我这个不怕死的法国人了,毕竟我跟惟天关系匪浅呀。”裴玦暧昧地瞥了唐惟天一眼。
唐惟天回瞪他。“是不识相吧。”
越看这两名男子的互动,官云漾越纳闷。
他们看似水火不容,彼此之间却又有一股暧昧的牵扯。
她按捺住内心的疑问,诚实回答裴玦。
“是我自己的疏忽。上午参观完希腊剧场后,认为时间早,便沿著山路随意散步,手边没地图又心不在焉,才会一直在山里头绕圈子。”
闻言,裴玦的绿眼珠瞠大了一些些。
“希腊剧场?你说的可是那个距离这里有三个山头远的观光胜地希腊剧场吗?”
“三个山头?难怪我会走这么久。”当事人不大意外,相当平静的接受这个事实。
“真是个笨蛋。”
这句风凉话引起她强烈的反应。
不用经过思考,视线直接杀到角落那个自在伸展的颀长身躯。
眼看战火一触即发,裴玦连忙帮著降温。
“惟天,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一位美丽的女士呢?”
“美丽女士没见到,长发呆瓜倒有一个。”唐惟天不改顽劣的口气。
因为有第三者在场,又顾及形象的官云漾不好发作,只能猛咬嘴唇,气得内伤。
“官小姐,请你多包涵。”裴玦先向官云漾赔礼,转身开导唐惟天。
“你这么说就不对了,亏你还是搞艺术的。不过也难怪啦,你老是刻些硬梆梆的幻兽或猛禽,当然不懂得欣赏女性柔润细腻的美感。我敢保证,官小姐从头到脚都是东方美女的最佳代表。”
“有种你就对唐家另一个女人这么说。”唐惟天不怀好意地勾起嘴角。
裴玦不受威胁,笑得安稳自在。
“如果官小姐有机会跟念盈见面的话,我会毫不吝啬地称赞官小姐,毕竟她的清灵水秀是事实,跟念盈的美是不同的。我相信,念盈一定会同意。”
“哼,话都是你在说。”唐惟天冷嗤一声,找不到有力的话反驳。
相当满意唐惟天的反应,裴玦带著微笑转头面向官云漾。
“容我说明一下,刚刚话里的念盈小姐,是惟天的堂妹,我的女友。”
“喔。”官云漾迟钝地点点头。
“跟她说这么多做什么?她跟我非亲非故的,喝完茶拍拍屁股就走,不必浪费时间。”唐惟天很没人情味的说。
“啊!”官云漾回应他的不是恼怒的瞪视,而是像受到十分惊吓的瞠目。
“你……”她直指远处的唐惟天,“跟你……”再收回手臂指住坐在面前的裴玦。“不是……吗?”
她已经震惊到语无伦次了,只能呆愣的望著裴玦。
裴玦有礼地用眼神询问。
她支支吾吾地吐出破碎的片语:“门旁的……铜牌……女人……他……你……不是吗?……为什么……女友?”
她终于把他们之间的暧昧做好归类,正准备把唐惟天的异常举动合理化时,裴玦的话又将一切击碎。
神奇的是,裴玦居然能解读出她话中的意思;或是,他正期待著她这样的表现?
官云漾从他逐渐清澈的绿眼珠里,看到了这项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