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的你,满意了吧?!又一个白痴相信你那蹩脚的演技,你很得意吧?!”唐惟天像是吞了一颗炸弹似,神色阴霾的踏出角落,朝他们走来。
官云漾惊讶地望著他,不敢相信他居然也听得懂她那堆完全没有章法的语句。
“那也需要你绝妙的配合才有这种效果。”裴玦愉悦的笑著。
他笑得越开怀,唐惟天的脸色越黑。
“见鬼了!我什么时候配合过你吃人的恶作剧了?!”他愤恨地说。
“不然院子门边的黄铜牌是你铸来做装饰的吗?”
“那是警告!偏偏有一堆人装作不认识字。”他憎恶地扫了椅子上的两人几眼。
官云漾看著他们的一来一往,脑海里的乌云突然有个角落慢慢散去。
“如果我有任何冒犯,我先道歉。不过,这个问题我一定要问。”她周到的询问当事人的意见。
裴玦给她一个鼓励的笑容。“你有问题就直说,我跟惟天肯定会竭尽所能地为你解答的。”
像是早知道她要问什么似,裴玦嘴边的笑容安稳得很是刺眼。
官云漾再次打量唐惟天黝黑绷紧的脸,深吸了口气。
“你们不是感情亲密的……一对吗?”她尽量说得婉转些。
话一出口,唐惟天那张脸立刻变得只能用“焦土”两字来形容,裴玦却是笑得像盛夏的地中海太阳,光芒万丈。
“我的命运没有悲惨到那种地步。”唐惟天字字咬牙的说。
认识裴玦是他这辈子中最倒楣的事,他可没那个命跟他双宿双飞。
“可是你讨厌女人。”官云漾点出症结。
“我也厌恶小人。”他瞪著裴玦,咬出这句话。
“喔。”官云漾暂时接受他的说词,但疑问随即涌上。
“可是裴先生说过,你们关系匪浅。”而且还是用那种很暧昧的语气说的。
她小声补上一句。
“这是他惯用的伎俩,况且他的话平常就没什么可信度。”唐惟天说得更不屑了。
听到事实被扭曲,裴玦赶紧跳出来澄清。
“惟天,你这么说真的是太伤我的心了。我们多年来的交情难道是假的吗?顺利的话,我们很快就可以成为姻亲,这样的关系不算深厚吗?”他痛心的指控。
他不说还好,一说起,立即引爆了唐惟天肚子里的弹药。
“你还敢跟我提念盈的事?!你以为我会把自己珍爱的妹妹交给一条阴险狡诈又滑溜的蛇吗?!”他吼得整间屋子充满嗡嗡声。
官云漾蹙起眉头,试著忽略耳朵的不适。
“这么说来,你不是gay了?”她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挥散满屋子的乌烟瘴气。
唐惟天气势惊人地瞪向她。
“我不喜欢女人并不表示我喜欢男人,就算我喜欢男人,也绝不会爱上一条蛇。”他慎重申明。
“你并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官云漾条理分明的提出她的不满。
“我没必要对一个迷路的陌生人解释。让你喝杯茶已经是我的极限了,现在请你离开。”怒极的他只想送客,还他平静的生活。
“天都黑了,惟天,你怎么可以让一个娇弱的女子独自走在荒凉的山林里呢?”裴玦不忍的说。
唐惟天冷酷地睨他。
“她不会落单,因为有你陪著。”
“不会吧?我才刚从法国飞过来,正事都还没提,你就要赶我出去?”裴玦觉得委屈极了。
“你从来不会有什么正经事,不听也罢。”主人冷漠地摇头。
裴玦不怒反笑,悠哉地为官云漾添一杯他刚泡好的桔茶。
“不听吗?你会后悔的。”
见到裴玦这么怡然的微笑,从小累积的经验告诉她,裴玦一定又在打什么邪恶的主意了,不听的话的确是他的损失。
他气闷地在两人斜对面坐下,满脸不情愿。
“你说啊。”他催促著,想速战速决。
裴玦啜了口香浓的茶,不疾不徐地开口:
“官小姐,你怎么会想一个人来西西里岛的呢?”他刻意转开话题。
果然,唐惟天的脸黑了下来。
只要能让那个意图把她撵出去的原始人吃瘪,官云漾一定大力配合。
于是她笑容可掬地回道:“其实这次出国是为了搜集写论文的资料。我一路从中亚往西边走,一边研究,一边旅游,不过后者占了大部分的时间。”
“官小姐有这样的精神与勇气很教人敬佩。可以请教一下,你做的是什么研究?”裴玦非常擅长社交语言。
官云漾也是个中好手。
她先娇笑了几声。“裴先生,你客气了。我做的不是什么大学问,只是在英国攻读艺术史的博士学位,半年前回台湾准备论文,因为遇到瓶颈,才想到处走走散心。”
“艺术史呀,很适合官小姐脱俗的气质。能请问你的论文题目是什么吗?说不定有我可以帮得上忙的地方。”
“怎么好意思麻烦你呢,我的论文我自己想办法就可以了。”官云漾受宠若惊地摇头,应对举止很有大家闺秀的味道。
“不麻烦的。你也看到了,惟天的专长是雕刻,我则是庭园设计,多少懂点艺术。”裴玦一边注意唐惟天越来越凶恶的脸色,一边乐此不疲的继续著虚浮的对话。
“裴先生专精庭园设计,这么说前面的庭院是你的杰作了?”官云漾不时打量著唐惟天的反应,但裴玦的话让她专注对上那双深不见底的绿眸。
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物?
“没错。我实在是因为舍不得这么好的一块地被惟天糟蹋,所以从他后院堆积的失败作品中挑出几件较完整的,把它们摆在院子当作装饰,让房子看起来不会太单调。”裴玦轻松的说。
官云漾听了,不觉冒出几滴冷汗。
原来她爱不释手的雕像只是唐惟天众多的失败作品中的一项,而且还有更多堆在这屋子后面?
而那座她觉得是精心设计的绝妙花园,只是裴玦兴致一来的随性摆设?
这两个男人如此糟蹋他们的天赋,怎么没遭天谴呢?
她极端不平衡的扫了他们一眼,觉得天理沦丧。
为什么一个为论文所苦的平凡研究生,必须在异乡历经折磨?而这种浪费天生才能的人却可以坐拥山头,欺负她这个已经够可怜的平凡人?
“官小姐,从你的目光中,我可以体会你的心情。”裴玦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一句话唤回她投向唐惟天的怨毒视线。
“你不要误会惟天是个浪费的人,他这个人其实很念旧。他失败的作品总是要收在地下室好长一段时间,等他研究出失败的原因,或是被更多后来的作品淹没,他才会搬到后院去,绝对不会随便丢弃。就是这些可爱的小地方,让我对他依恋不舍。”
裴玦深情的朝唐惟天望去,却被他无比凶残的怒目给打了回来。
唐惟天再也听不下去了。
“我可以忍受你们无聊的对话,但是不准扯到我。”
他受够了他们社交应酬式的言谈。若只是想知道彼此的职业,明明一句话就可以解决了,他们干什么先生来小姐去的扯一大堆无关紧要的,简直很费口水!
“我已经不想知道你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了,你们可以马上离开。”唐惟天下逐客令。
“你就不能多些耐心吗?等我把这杯茶喝完,就会告诉你一个与你切身相关的大消息。”裴玦慢条斯理的喝著茶,很自然的接续他跟官云漾的对话。
“官小姐,你还没告诉我,你研究的题目。”
官云漾慢慢平抚情绪,恢复了她应对得体的笑容。
“我对‘龙’很有兴趣,所以博士论文就自讨苦吃地想研究欧亚各地对这种传说神兽描述的异同,继而找出相互影响的线索。”
一听她说完,两个男人明显愣了一下,裴玦甚至丢给唐惟天一抹充满隐晦意涵的微笑。
“我只能说,你跟我们实在是太有缘了。这一连串的巧合,是上天神妙的安排吗?”裴玦笑语,最后一句更是有感而发的对著窗外夜空低喃。
然后又是一副莫测高深的样子。
“很抱歉,我恐怕无法给你太多的协助。不过,惟天他──”
“我说过,不要扯到我!”唐惟天大声吼断裴玦的话,死瞪著他。“茶喝完了吧?可以公布那个天大的消息了吗?”
“是是是,大王请息怒,小的马上向您禀报。”裴玦清了清喉咙,眼角余光不时划过官云漾那张无辜的俏脸,嘴角扬得更高。
“我明天要去台北。”他丢出一颗小炸弹,先试试唐惟天的火力如何。
“又要去诱拐我单纯的妹妹吗?”唐惟天不悦,但仍平静的回应。
近来裴玦巴黎台北两地跑已经不是新闻,而他也气到无处发火了。
“连你都习惯了,看来欧洲的社交圈大概也传递了我有新欢的消息。”裴玦说得云淡风轻。
唐惟天嗅到一丝不对劲。
“你到底想说什么?!”他没耐性的吼。
裴玦无奈地摇摇头。“你没有危机意识吗?一旦失去我的掩护──裴玦与唐惟天并不是一对──这对全世界饥渴的女士们是多大的诱惑呀,说不定不只女士们,连绅士们或许都蠢蠢欲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