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太久没被叫笨蛋,又开始痴呆了吗?”唐惟天在她面前停下,纳闷的低头看她。
共同生活了一段时间,两人培养出交情,他不会再叫她笨蛋,她也很少再骂他野兽,但一些零碎斗嘴是免不了的。
官云漾抬眼望向他那张即使逆光还是可以发射出光芒的脸蛋,目光更加的涣散了。
“喂,你没事吧?该不会被那群人累出病来了吧?”唐惟天放下手中的东西,往前跨一步,神情中多了急切。
这些日子来的疲劳轰炸烦得他这个大男人都快发疯了,首当其冲的她一定吃了更多的苦。
“怎么办……”官云漾声音破碎的开口,脑袋像是突然失去了重心,应声垂了下去。
“你哪里不舒服就说清楚,不要只说一半!”唐惟天被她吓得手足无措。
官云漾没抬头,意思意思的甩了一下头。
“我没事。”声音有气无力。
她只是忽然想到要是从此以后都没有人来,她不就没有机会再对他上下其手了吗?
早知道会这样,她昨天那只放在他腰上的手,应该多缠个十分钟,不该这么快解决敌人的。
“你确定?”唐惟天不放心。
懊恼完的她终于心死地撑起垂丧的脖子,给他一个虚弱的微笑。
“我没事了。”
唐惟天从头到脚仔细将她打量一遍,确定没有太大的问题之后,有感而发的说:
“你变了不少。”
“是啊,有时候还会被自己吓到。”官云漾自我解嘲。
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少不了互相影响。
她感染了他的随便,所以现在的她会扎著马尾,穿著短裤、T-shirt,配上夹脚拖鞋就出来见客。不小心照到镜子,她还会多看好几眼,回想自己以前的样子。
他则被她和那群人磨出了一点文明,开始听得懂他从前视为文言文的二十一世纪沟通方式。
她不排斥这样的变化,毕竟在义大利穿夹脚脱鞋配上短裤真的很舒服,跟他沟通也变得容易多了。
她害怕的是她无法理解的变化。
好比现在她那蠢蠢欲动的右手,又想往唐惟天的腰身探去。
“没事少发呆吓人,把时间用在正经事上比较好吧,你的论文没问题了吗?”
在她的手指快碰上唐惟天的前一秒,他刚好弯身抱起地上的重物,幸运的逃过一劫。
看著落空的手,她的心失落了。
“拜你龟毛又爆裂的个性所赐,那些一时之间打发不了的访客都在太阳下山前被你赶到山腰的庄园去了,晚上剩下的时间够我完成三篇论文了。现在资料都整理好了,只要再花一点时间写成论文就行。现在我想先休息一下。”她的声音听起来很空洞。
“这样的话你随时可以离开西西里岛了。”他随口抛下一句,转身踏入夕阳中,往一旁的废弃作品堆走去。
经他这一提,官云漾的心没来由的抽了下。
她居然忘了会有离开的一天。
“还早吧,还不能确定你的事到底摆平没,说不定今天只是风雨前的宁静,明天又会杀出一堆人来。”官云漾说得客观,其实是在安慰自己、逃避事实。
她怎么会这么舍不得呢?
“也对。”唐惟天同意的点点头,在废弃小丘上放下一座雕像,离开前手指不舍地抚摸它光滑的石面。
那样的画面让官云漾好不容易安分下来的手又痒起来了。
为了转移注意力,她强迫自己开口说话。
“你那只饕餮刻得很好,为什么要丢掉?你不要的话,送我好了。”她一脸的惋惜。
“不行。”他毅然决然阻断她的想望。“我失败的作品绝不外流。”
“我完全看不到瑕疵,你竟说它是失败品,这只饕餮真的是太可怜了,你让我收留它吧。”
他龟毛的习惯有时简直让人匪夷所思。
明明是完美的艺术品,他却忍心舍弃;即使丢了,也不允许别人捡回去疼,宁可让一堆杰作在外头风吹日晒雨淋。
难道他不知道她垂涎那座小山有多久了吗?给她一个过过瘾又不会少掉他一块肉!
她忍不住在心里碎碎念。
看出了她的不满,念在她多日的辛苦上,唐惟天退让了一步。
“这只饕餮显不出霸气,的确是刻坏了。你想要的话,我可以刻个合格的送你。”
官云漾怀疑自己除了幻觉外又多了幻听,不然怎么可能从唐惟天口中听到这么悦耳的声音呢?
“你可以再说一次吗?”她的声音有些抖。
“不要就算了。”唐惟天没耐心跟她玩。
“我要!我当然要!”情急之下,她拉住他强壮的手臂。
唐惟天慑人的目光马上朝她射去,而她却像是被吸住了似的放不了。
“再不放手,我刚说的话就一笔勾销。”他下最后通牒。
官云漾陷入了两难。
最后,她务实的选了有形的物品。只是,双手的空虚让她又傻了一段很长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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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连几天下来并没有官云漾预测的人潮,偶尔出现的几只三脚猫又软弱得不需要唐惟天出场,就自己认输的逃了回去,害她不仅没事做,想靠近唐惟天也没有借口。胸口的搔痒已经累积成另一种烦闷,搞得她很想学学埃特纳火山,不时喷发一下,否则真会闷出病来。
无聊的她光是今天就绕了这栋大宅子六圈,加上之前居住的日子,里面能欣赏的艺术品,她闭著眼睛都能指出它们所在的位置、精确的尺寸以及细部型态,且绝不会出错。
实在是想不出打发时间的方法,所以官云漾在用完晚餐后,干脆颓废的趴在餐桌上以猛男进食的画面塞塞她饥渴的心口缝隙。
“你这样很难看,毫无气质可言。官大小姐,你没问题吧?”被她盯得浑身不自在的唐惟天终于发声了。
只要口水没流出来就没问题。官云漾将下巴搁在桌面上,口齿不清地说:“有进步喔,你现在也会使用暗讽了耶。”
唐惟天没好气的睨她。
“那你现在这个样子岂不就是退化了?一个月前你口口声声的礼教都到哪里去了?”
“这里只有你,你又不喜欢那些规矩,我做给谁看?要知道,当一个淑女是很累人的。”这是她近来放松后的发现,原来她以前的日子过得还挺费力的。
“你现在不收敛的话,改天回去面对人群时会调适不良。”他一边清洗用毕的餐盘,一边给她良心建议。
听到他又提起离开的话题,官云漾本能的将它拒于耳膜外,完全当作没听见,也不愿去思考。
眼看他就要窝回地底下去,不甘寂寞的她赶紧叫住他。
“你晚上有什么计画吗?”
唐惟天没料到她会这样问,不解的转身。
“怎么突然关心起我的作息来了?”
“没什么,无聊罢了。”她不以为意地耸耸肩,心里有太多复杂的感觉,可她说不上来。
唐惟天再看她一眼,很直觉的回答:“我今天要整理工作室里的图稿。”
一听,官云漾立即弹跳起来,眼睛为之一亮!
“整理资料我最在行了,请务必让我帮忙。”她肖想踏进唐惟天的地下禁区已经很久,现在终于让她等到机会了。
“不必了。”他惯例的冷漠拒绝。
官云漾那张好不容易才恢复生气的小脸瞬间黯淡下去。
“这样啊……”她呐呐地缩回桌面上,两眼无神的对著杯子发呆。
唐惟天看不过去了。“你非得用那张死人脸恐吓我吗?”
“我没有……”连声音都可怜兮兮的。
他无力地朝天花板呼了一口气。
“如果你能安分不碍事,我可以让你卷卷纸稿。”他没辙了。
“真的吗?!”官云漾以惊人的速度站起,不用一秒的时间,人已经跟他一同站在往下的楼梯口,正笑容灿烂的望著他。
唐惟天再一次“认证”,她是他见过变脸最快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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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惟天将地下两层平面全部打通,宽敞的空间,一个用作雕刻场所,一个当作收藏室用,只在工作的地下一楼区隔出一个房间,里头除了设备齐全的制图工具外,还有床跟简单的卫浴设备,以作为绘图和休憩的地方。
官云漾大致参观完地下两层楼,兴奋地冲进唐惟天所在的绘图室里。
一进去,又是惊艳的低呼不断,缺少耐性的唐惟天被她的抽气声吵得快翻脸。
“你一定要这么夸张的呼吸吗?”他的语气很不友善。
官云漾不受影响,两眼闪著星星地回视他。
“你很过分,居然一个人霸占这么棒的人间仙境,把好东西都藏在地底下。”回想地下收藏室里那一座座栩栩如生的雕像,她的魂魄早忘情地不知飘到什么时空去了。
“你若看不过瘾,可以再下楼去欣赏,看到天亮都没关系,就是别来烦我。”他非常后悔因一时心软而让这只聒噪的小鸟有机会飞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