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九九 > 光影咖啡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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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杜带着诡异的笑容将两客黑胡椒猪柳饭送来,餐桌上顿时满溢黑胡椒的香气,但鸿钰低头搜寻到一条肥滋滋的肉条,一脸惊恐的夹起它,望着乔杰。

  乔杰很有义气的将它引渡到自己嘴里,心想,两人的感情都到这种程度了,不知道这女人想怎样离开自己?他不禁有些好奇。

  「我们来谈谈妳的生涯规画吧。」乔杰舒服的往椅背上一靠,神态慵懒的望着她。

  「辞职后我打算找家补习班补习,然后考会计师执照。暂时就先这样了。」鸿钰盯着桌面慢慢说。

  「喔,听起来真叫人伤心,怎么我都不在妳上进的计画当中?」乔杰眼里闪着笑意。

  鸿钰抬起头静静望着他,心里忽然有些明白,他个性中那种轻快飘忽的特质,是她永远抓不住的。

  「这几天我一直在想,为什么你的欺骗会对我造成那样的震撼和难过。我想,也许在我的潜意识里已经模糊知道我们不会有结果,但由于我实在太天真太盲目,于是一心只想相信你。如今,我已经想开了,我们根本就是不同世界的人,我是『凡事计画』的人,你则是『随性变化』的个性。『计画』永远赶不上『变化』,我其实看得还满清楚的。」鸿钰低头望着咖啡杯说。

  乔杰沉默的望着她,咀嚼着她话里的意思。

  一会儿后,他终于问:「那是什么?『计画』国的独立宣言吗?」乔杰故作严肃的看着她。

  鸿钰抬头看着他,被他刻意摆出的「庄重」神情给逗笑了。

  然后她看着他拿出钢笔,再从口袋掏出她的辞呈,听见他问:「真要走?」

  鸿钰无法避免的点点头。她已经决定了,他们真的不适合。

  乔杰俊美的脸像一片蓝色海洋般平静,他无语的接受她的决定,低头亲自批准她的辞呈。

  不知怎地,鸿钰看着他签好字的辞呈后,胸腔彷若有种碎成千片的痛。

  「喝吧,咖啡要凉了。」乔杰提醒她,那咖啡从餐盘撤下后已经送来好一会儿了。

  她努力装作若无其事的对他挤出一个微笑;乔杰低头啜饮着咖啡,有种深沉的无奈。

  用过餐,他们沉默的一起站在店门口,乔杰转身低头看着她。「要不要我载妳回台南?」

  「不用了,我搭火车回去。」

  「我送妳去车站?」

  鸿钰点点头,但她心里却有说不出的难受。她是不是一定要这么任性?他们这一别,会不会永远不再相见?唉,人家说有缘无份,是不是就像他们这样?有种酸酸的不舍开始涌上心头,然后,泪水开始溃堤,一发不可收拾。

  火车站到了,乔杰停车,递出一条干净的手帕给她。

  「妳听我说。也许我们分开一障子也好。回家后不要胡思乱想。或许这样妳可以更看清楚我们之间的感情。」乔杰的声音从容而温厚。

  鸿钰努力平息自己的情绪,用力擦干眼泪,对他露出一个笑容。「你放心,我没事。」说完,几乎是头也不回的跑进车站。

  乔杰看着她伤心的背影,久久移不开视线。没有挽留她,是因为知道,存在于他们之间的问题只是她的信心问题,如果她想通了,他相信她会回来的。

  *

  鸿钰一脸颓丧的回到台南,冯母简单的把她辞职的事转告冯爸爸。冯爸爸看她那副没生气的样子,也不想多说什么。

  一早,鸿钰便坐在客厅,心不在焉的盯着电视看。冯母唤她:「要不要陪我去菜市场走走?」

  「喔,好啊。」鸿钰不带劲的把电视关了,随妈妈出门。

  *

  菜市场里的摊贩个个生龙活虎的吆喝着,鸿钰提着菜篮,像一缕幽魂似有气无力的跟着妈妈。走过水果摊,看着那些水梨,蓦然想起他曾用刀刻过一朵剔透晶莹的玫瑰送给她;忆起他当时脸上的表情,心情变得更沉重。走过卖泳装的摊子,她想起他们在百货公司买泳装,他对售货小姐说,她是他老婆时那戏谑的声音。在杂货店看到鸡蛋,她不自觉的想到他煎的荷包蛋有多么嫩,还有她第一次为他下厨煮的鸡蛋大餐,他捧起蛋花汤全部喝完的表情……忍不住的,她偷偷拭起泪来。当她抬头看见对面一整排的可爱童装,又无法控制的想起乔宁。她好久没见到小宁了,她现在怎么样了?

  糟──

  泪水和鼻涕又来了,低头抽取面纸才发现整包面纸都被她擦泪水擦光了。冯母挨近她身边,低声嘱咐着:「妳嘛稍微控制一下,不过买个菜,别弄得大家都在看我们。」

  她也不想啊,可这是什么该死的菜市场啊,怎么大家都净卖些让她触景伤情的东西,真是惹人烦!

  冯母无奈的快步走出菜市场,心想,这丫头在家发愣得像根木头,带她出来走走,又哭得像个泪人儿。这会儿不过是要过街而已,又见她盯着路上来来往往的蓝色轿车发呆,真不晓得这篮菜究竟要拖到什么时后才能提回家,真真会被她气死!

  「冯鸿钰!还不过来?!」冯母终于按捺不住,直接在对街对着女儿表演起狮吼功。

  鸿钰这才醒觉过来。怎么自己竟会以为哪部蓝色喜美车内会坐着乔杰呢?想到此,她不禁又想:为了隐瞒身分,他确实是费了不少心思。

  真的不能再想了。她提着菜篮过街,走向已经很不耐烦的老妈。

  冯母没好气的瞪了鸿钰一眼,心想,也许她该去见一见邵杰,问清楚他究竟把她的女儿怎么了,为何她那个性情坚毅如男人的女儿会这般失魂落魄。对!他的确该给她一个交代。

  说完,她挺直腰杆匆匆转进一家快餐店,大声喊着:「老板!帮我包三个排骨便当。」

  鸿钰跟了进去,非常不解的问:「妈,买便当干嘛?给谁吃?」

  冯母斜睨了她一眼。「妳这么拖拖拉拉的,哪还来得及作午饭?我们中午吃便当。」

  「菜都买好了,了不起我们晚点吃就好,这样有点夸张耶。」鸿钰说。

  「我下午跟妳小阿姨约好了要打牌,不想太晚出门。」冯母拎了便当,就往大门就走。

  鸿钰提了菜篮,懒洋洋的跟在后面。回到家,她把菜篮一放,便走回房里去,接着往床上一躺,眼睛一闭,就什么都不管了。

  *

  冯母回到家时已经半夜十二点,看见鸿钰房里还有灯,便推门走了进去。

  鸿钰坐在书桌前,翻开的书页却是一片空白的扉真。

  冯母叹了口气,坐在床沿望着女儿。

  「我下午去见过乔杰了。」冯母宣布。

  闻言,鸿钰倏然瞠大双眼,转头望着自己的老妈,眼里满是不敢置信与气极败坏。

  「您去找他干嘛?」对望片刻后,她终于吼了出来。

  「我认为现在不是解释这件事的好时机,这个──」冯母拿了一个厚厚的纸袋交给她,接着说:「他要我把这个交给妳。」

  鸿钰打开,里面有一份契约书和一封信。她把契约书搁在一旁,拿起那封信来读。信上龙飞凤舞的字写着:

  亲爱的鸿钰,多日不见,妳好吗?乔宁除了想妳之外,其余都很好。

  至于我,妳知道吗?三十六岁的男人失恋起来真要命。昨晚我在内湖家中的、院子里想了一整夜,心里不禁感叹命运其是作弄人。打从在法国接到妳的电报起,我突然发现命运凿作的轨迹是那么明显。那天,在光影咖啡馆里妳曾提及我们两人个性上的差异。妳是对的。我原本无意继承邵氏的产业,犹如我想忘记自己是私生子所带来的种种不堪记忆;我也从来不曾打算追求妳,可是那天妳在墓地哭泣的背影,让我突然警觉到自己的责任。

  记得在内湖的旧居,我们一起用早餐,妳曾提议一起照顾乔宁;当时我看着妳的眼睛,发现自己无法拒绝妳。当然,我有很多机会告诉妳我的身分,可是那便意味着我们之间某种联系的中断,我自私的不愿让它成为事实。我承认一开始我是遵照乔俊的遗愿照顾妳;可是相处之后,我便喜欢上妳的直率和善良。后来,帮妳厘清那段不像爱情的旧恋情时,我知道我已无可救药爱上妳。

  是的,尽管妳的外貌与我过往的女友是那般不同,但妳确实是我心中唯一的小百合。三十几年来从来不曾有过结婚念头的我,在去新加坡那个早晨和忙着泡牛奶的妳在走道上匆匆一撞,霎时一股成家的意念忽然变得非常强烈,所以我才会写纸条要求和妳交往。谁知后来发生一些无法掌控的意外,接着妳心中便充满了各式否定与怀疑的情绪。

  我不仅爱妳,也懂妳,所以我真切知道妳也是爱我的,如果我们分手,妳会夜不成眠?或怅然若失,一如妳昨天在菜市场街口寻觅我的踪影那般;当时我就在对街麦当劳楼上看着妳,不解为何妳甘愿让我们咫尺天涯各自神伤。我一直在等妳气消后恢复判断力,正视我们的未来,但是,一周过去了,妳依然没有消息;我想凡事都该有个限度,感情亦然。后天我将到大陆及欧州视察一个半月,明天我会在内湖旧居等妳。如果妳依然决定分手,我将把邵氏集团交给专业经理人经营,再带乔宁赴法国定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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