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九九 > 蝶影伴樵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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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上摆着竹蝴蝶,燕柔见蝶影低头搓弄指头,便把竹蝴蝶收到自己的衣袖中。

  「娘,还我。」蝶影还是看到了。

  「蝶儿,有些事情,你总该忘记的。」

  「还我。」蝶影的声音冷得吓人。

  「以后你要对夫君专一……」

  「你不还我,我就不嫁。」

  燕柔不得已,只好掏出竹蝴蝶,放回蝶影的手掌中。

  蝶影握紧了竹蝴蝶,再默默地藏到贴身的怀里,她抬起头来,清晰地道:「娘,有些事情,是永远不能忘记的。」

  燕柔心头一震,的确,她曾刻意要忘记一些事情,可是……她仍然不能忘!

  如今见到女儿心灰意冷地出嫁,她好象看到二十多年前的自己,她已经尝尽心死的滋味,难道她忍心让活泼的女儿从此变成一潭死水吗?

  燕柔思绪杂乱,随口吩咐了几句话,便离开了房间。

  吉时已到,许念青前来迎娶,蝶影照着礼俗拜别父母,燕柔不舍地送到大门口,望着娶亲队伍逐渐远离,不觉滴下了眼泪。

  「小妹,总算把女儿嫁出去了。」前来观礼的燕兴站在她身边,笑道:「当母亲的都舍不得女儿出嫁呵!你大嫂嫁三个女儿,就哭了三次。」

  「大哥!」燕柔以丝巾拭泪,也是笑着:「养了十八年,总是心头上的一块肉啊!」

  「这次钟家和许巡抚联亲,我当大舅的也有好处,以后若有人托我说项办事,我和巡抚府那边更好讲话了。」

  「大哥都退隐好几年了,还有人来找你攀门路吗?」

  「毕竟我曾是朝中命官,你几个兄弟也还在朝当官,有事情的话,人家还是会请我们燕家出面的。」

  「其实,许大人也很乐意和我们结亲,大家都有利益。」燕柔感慨地道:「为了扩大你们男人的权力范围,总是要拉上我们女人一生的幸福。」

  「小妹,你说得太丧气了。女人就是要嫁个有出息的丈夫,才是一辈子的幸福。」 燕兴望向西边的竹屋:「如果真把蝶儿嫁给那个砍柴郎,那真叫作命苦喽!」

  「事情都过去了,大哥就别说了。」

  「还是要提防些,妹夫还有几个姨太太,她们的女儿也算是你的女儿,你当大夫人的合该留意管教,不能再让这种事情发生了。」

  燕柔把视线从竹屋挪了回来,转身准备进去。「大哥进来和我家老爷喝茶吧!」

  燕兴还是兴致勃勃地道:「处理这种事,就是要眼明手快,及早解决。妳和妹夫心肠太好,闹了老半天,砍柴郎求亲传遍城里城外,总是有损颜面。不如就像以前一样,直接把他打得半死,看他还敢不敢来闹!」

  「什么打得半死?」燕柔心中一惊。

  「以前啊……」燕兴踌躇一会儿,有点不自在地道:「反正事情都过去二十多年了,跟你说清楚也无妨。」

  「什么事?是那个人的事吗?」

  燕兴左右张望一下,见几个家丁在台阶下清扫炮仗纸屑,便压低了声音道:「小妹你那时可真大胆,跟雕刻工匠搞大了肚于,还想跟他私奔。爹知道以后,就叫三弟带人把那个工匠拐到城外,狠狠的打,重重的敲,就是要把他的腿打断,一辈子爬不回来武昌城!」

  燕柔睁大了眼,不敢相信父兄是如此凶残狠毒!

  燕兴又道:「这种事情见不得光,爹的处理是对的,总算保存我们燕家名声,你也平安无事嫁给钟善文。这么多年来,小妹你可是过尽好日子了。」

  「那……那他……后来怎么了?」

  「谁还管他死活啊?反正他不再出现,我看他早就饿死街头了。」

  「我……后来生了一个儿子……」

  「邢个死小子啊!」燕兴摇头笑道:「你两个儿子都成材了,还管那个杂种?」

  「大哥,他是我生下来的,不是杂种!」

  燕兴被燕柔愤怒的目光吓了一跳,忙道:「反正是一个该死的小子,既然堕胎药打不下他,生下来又不能见人,当天四弟就拿出去埋了。」

  「埋了?活生生埋了?」燕柔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激动。

  「我也不知道,你写信到京师问你四哥好了。」

  燕兴突然有点害怕,这二十多年来,小妹的个性已经磨得温婉柔顺,怎么此刻她的眼神又像过去一样激狂呢?

  他啜了一口口水,好象是安慰自己似地。「小妹,你刚刚也说,事情过去就算了。爹和我们兄弟都是为你着想的,你就安分当你的钟家主母吧!我进去找妹夫聊聊,晚上大家还要到许府喝个痛快呢!」

  燕柔呆立原地,思潮汹涌,难以平息。

  她的父亲和兄弟们当官久了,习惯判定别人的生死去留,而她和于笙的下半辈子,就让父兄给判死了。

  原来是她错怪于笙了,他不是无情郎,他是被逼得离开她啊!

  她还记得那时,于笙信誓旦旦地告诉她:即使我是一个贫穷的竹雕师傅,但我有一双手可以赚钱,我绝对可以给你幸福!

  这不也是阿樵那孩子的神情吗?

  她蓦然醒悟,心头大惊,她绝对不能……不能再让蝶影重蹈她的覆辙!

  「阿康!阿康!」她唤着正在扫地的家丁。「快帮我备轿,快!还有阿福你,你去找小春,叫她快去城北找叶嬷嬷,小春知道地方的。」

  「大夫人要去哪儿啊?」阿康边跑边回头问。

  「我去许大人家,我不能让蝶影嫁给许念青!」

  「嘎?!」所有听到的人都楞住了。

  ***

  喜气洋洋的唢吶响彻云霄,锣鼓乐声穿越大街小巷,一群又一群的大人小孩挤到许巡抚的大宅前,想要一睹许钟两大家族联姻的盛况。

  许念青翻身下马,提了锦袍走到花轿前,准备迎接新娘入门。

  他脸上褂着僵硬的笑容,自昨夜接到吕菡萏的断情诗之后,他的一颗心就被揉成了千万碎瓣,可是今天,他还是得强颜欢笑娶新妇。

  「新郎倌,你可以踢轿门了。」王媒婆笑呵呵地告知他。

  反正他已变成一尊木偶,就任凭父母媒人摆布了。正待举脚虚踢,突然听到有人大喊:「踢不得!踢不得!」

  许府家丁找寻说话的人。「谁在这边闹事?」

  「是我们兄弟!」张三驾着骡车,冲散了人群,直往花轿停放处而来。

  骡车还没有停下,众人就看到一个高大挺拔的男子跳下车,拼命地向前跑,双手一挥,拨开了阻挡他的许府家丁,一个箭步就冲到花轿前。

  「哎呀!是大个子老兄!」跟着花轿前来的钟融风大吃一惊。

  「是盖竹屋子的砍柴郎耶!」群众有人认得他。

  于樵看也不看许念青,对着轿帘子喊着:「小蝶,我来了!」

  「请问你……」许念青阻止了上前要拉于樵的家丁,很有礼貌地问。

  「你是那个举人?」于憔站得很直,顶天立地,无惧于对方的功名地位。

  「在下许念青……」

  「许兄弟,你今天不能娶小蝶,小蝶是我的!」

  此语一出,群众哗然,花轿的轿帘也微微晃颤了一下。

  王媒婆赶过来推于樵:「许公子今日大喜,你在闹什么呵?这里可是巡抚大人的府第,你不怕大人把你拿下了?」

  「我怕什么?当官的可以随便拿人吗?」于樵以宏亮的声音道:「凡事讲求道理,我和小蝶两情相悦,我们想要结成夫妻,一辈子共同生活,我今天来带她走,我有做错什么事吗?」

  「这……没道理啊!」王媒婆差点口吐白沫。

  「许兄弟!」于樵转向全身喜红的许念青,从头看到脚。「小蝶不喜欢你,你这个书呆子模样也不可能给她幸福,你们在一起不会快乐的,所以还是请你不要娶她。」

  「喂!砍柴郎!」许念青已经猜到来人的身分,他并不生气。「你也不用这样子说我啊!可是……父母之命……」

  「那是你们父母商量的事惰,他们问过小蝶?问过你吗?今天要过一辈子的人是谁?不是那些随便决定婚事的老人家啊!」于樵振振有辞地道。

  许念青读破了圣贤书,就是没有看过这种突破礼教的狂人,他心中暗地叫好,却不知怎么收拾这个场面。

  于樵不再理会许念青,他面对大红轿帘,声音变低了:「小蝶,是阿樵哥哥错了,我很想你,我不能看到你不快乐……」

  他的声音随之扬高,周围每个人都听得一清二楚。「我于樵从来不认为自己出身低,我有力气、有本领,绝对能让你过上最幸福的日子。就算有人阻挠我们,要打断我的脚,我也不怕。没有了脚,我还有两只手,一样可以照顾你、疼爱你,只要我于樵还有一口气在,一定会永永远远珍惜你!」

  围观的群众都听呆了,好多姑娘更是感动得频频掉泪。

  燕柔乘轿赶至,钟融风挤了过去:「娘,这怎么办?大个子来抢亲了。」

  「就让他抢好了。」燕柔笑着。

  「嘎?」锤融风不解地望向娘亲,又望向于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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