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他的脚都还没踏进花苑,就又唤起对夏赋悠的想念。
他十分肯定自己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因为想念她的一颦一笑而紧绷,逼得他无法不承认自己正为情所苦。
善胤哪里看不出他的心思,只是觉得齐少觉思妻的念头及行为都诡异得很,如果不是亲眼目睹,他绝不会相信向来风流倜傥的齐二少爷会为情所苦。
「难不成是未老先衰?要不要我帮你抓一帖药,让你恢复往日雄风?」善胤无辜地揉了揉自己发疼的颊,不知死活地凑在齐少觉耳旁提醒。
「元善胤!」齐少觉瞇起眼,微赭俊颜看不出是因酒而醉,或因他的话而恼。
善胤抑不住地哈哈大笑。「或者我该开给你的方子是──夏赋悠。」
一提起让他心神恍惚的名字,齐少觉哑口无言地愣在原地,朗俊的双眸霎时染上阴鸷。
「这也难怪嫂子会不相信你,你前科累累、花名远播,哪个正常人会信你已经改邪归正?」
齐少觉瞪着善胤,突然觉得这家伙摆明趁他失意之际,当个落井下石的小人。
善胤读出他语气里的不满,连忙澄清:「易地而处,或许你便能体会嫂子的心情,如果你还爱她、想跟她共度一生,你就会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他一直无法苟同齐少觉游戏人间的态度,没想到齐少觉与夏赋悠这一桩世人眼里不看好的婚姻,反倒成了让齐少觉体验真爱的关键。
齐少觉看了他一眼,继续把玩着采药人在嵩灵寺后山拣回的玉,然后又灌了一口酒,脑中认真思索善胤那句话的涵意。
第10章(1)
齐少觉从贵州到京城这一路上,思考了许多关于未来的问题,当他的脚步一抵家门时,他连忙奔回自己的小苑寻找夏赋悠的身影。
最后,他是在「掬月亭」瞧见妻子与齐念儿在一起。
齐少觉压下自己急促的呼吸,不动声色地打量她们「怪异」的举动。
石桌上空无一物,观察了好一会后,他才知道她们正在下「盲棋」。
「念儿的马二进三,轮到二嫂嫂……啊!二──」
齐念儿肘着下颚,一抬起头就瞥见齐少觉杵在一旁,出口的话霍地停在唇边。
嘘!齐少觉对念儿比手势,并示意她赶快离开,别碍事。
齐念儿学他,发出无语的抗议──我不要!
齐少觉抡起拳头,凶神恶煞地对她比着──敢违抗我,信不信二哥修理妳!
这小丫头是怎么一回事?在他成亲前老爱缠住他,现下竟「变节」缠他的新婚妻子?
搞什么?该和妻子培养感情的是他这个正牌相公,可不是他的调皮小妹!
读出齐少觉的意思,齐念儿鼓起腮帮子,伸出手不断指着他,意思是──二哥无赖!
齐少觉薄唇一抿,眉目严肃地直瞅着她──信不信我把妳丢到池子喂鱼?
齐念儿仗着有夏赋悠撑腰,对他扮了个鬼脸后才敞开笑容──那我就同二嫂嫂说你耍花样。况且我和二嫂嫂的棋都还没下完,你别「小人」了!
齐念儿欣喜若狂,脸上表现出无声的得意洋洋模样。
齐少觉瞇起眼,他从不知这小丫头是这么难缠。
「念儿,怎么了?」夏赋悠正思索着下一步棋该怎么走,却听到耳边一直盘旋着不知为何的窸窣声响。
「哦!没……没有,有只蚊子,嗯!大蚊子在我眼前吵着。」念儿对齐少觉吐了吐舌头。
这该死的小丫头!齐少觉的眼底窜着两簇火光,正苦思该怎么赶走齐念儿的瞬间,脑中突然掠过一抹狡诈的念头。
「小姨娘来了!」
算了,小人就小人,说他齐少觉卑鄙也无妨了。
他霍地扬高语音,并趁齐念儿转头之际,手脚俐落地把妻子给「挟持」回他们的小苑。
*
「少……少觉!」夏赋悠惊魂未定,正想出声喊叫的同时,鼻息突涌入夫婿身上的气息,她才压下欲出口的话。
「我回来了!」齐少觉抱着软玉馨香的她,看着她复原良好的身体,心情甚是愉快。
夏赋悠扬起笑。「方才念儿说的大蚊子就是你吧!」
「别提那个不合作的小丫头。」齐少觉啐了一声,语气十分不悦。「敢光明正大和我抢老婆!」
他的反应让夏赋悠有丝惊讶──眼前吃醋的男人真是她的夫婿吗?
那一晚的谈话因为她体力不支无疾而终,隔日醒来,便听洁儿说他为了「善济堂」的事,出门去了一趟贵州。
他说事情处理完之后会尽快回来,要她等他,临行前还不断叨念洁儿,一定要转达他的话。
当齐少觉说这些话的时候,一家人全像被点了穴似的,瞪大双眼,停下手边的工作,为齐少觉诡异的行径怔愣在原地。
他慎重其事的模样可是让洁儿讶异了好久,后来洁儿还直缠着夏赋悠,问她是给姑爷施了什么符咒,才让他转了性。
夏赋悠想起洁儿当日的转述,唇角的笑意未曾褪去。
看来,她要彼此冷静一段时间的打算是对的。
「洁儿有把我的话转达给妳吗?」
虽然夏赋悠看不到,但齐少觉的目光依然温柔而坚定。「我不会强迫妳一定要相信我,因为从今天开始,我要和妳培养感情。」
「什么?」
「就像许多靠媒妁之言成亲的夫妻一样,既然是我让妳感到不安,那我就会设法再度赢得妳的信任。」
虽然大唐的风气已开放至男女可以自由婚配,但对齐少觉而言,与夏赋悠培养感情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事。
齐少觉无视妻子讶异的模样,伸出手把她的手握得更紧。「请娘子给我机会吧!」
这个提议倒是新鲜,只是当她面对他带着询问的语气,感觉到他温热的男性气息直扑而来,一抹毫无预期的害臊冲上她的双颊。
好半晌,夏赋悠才轻蹙起眉,有些茫然地问:「怎么才几日不见,你就像换了个人似的。」。
「悠儿……」他俯下脸,深切地瞅着妻子,期盼妻子能给他一点安慰。
「你!」夏赋悠仰起头,伸手抚摸他的俊颜,未料竟顺势被偷了个吻。
齐少觉见她瞠大双眼、羞红了脸,心神为之一荡。
「我们得培养感情,就从今天起吧!」
*
半年后,齐少觉接掌父亲的事业已经愈来愈上手,除了忙于生意外,他整天便是忙着与同父异母的妹妹齐念儿,上演抢人的争夺战。
抢不过时,他就会使出自己最擅长的无赖技俩。
齐念儿当然被他耍得团团转,倒是夏赋悠为此还与齐少觉发生了几次争吵,不明白他一个大男人,怎么会同自己的妹妹斤斤计较?
而这样热热闹闹的日子,在齐家大宅辗转过了半年。
这一日,齐少觉在商行处理完事情后,携带胡商引进的珍珠首饰,正打算回家的时候,却在一间药铺前,被一抹熟悉的身影攫住视线。
「洁儿,妳到药铺做什么?」齐少觉疾步向前,直觉认为妻子有了什么病痛,才会让洁儿到药铺来捉药。
「姑……姑爷!」洁儿一瞧见齐少觉,登时失了魂,被她紧紧攒在怀里的药,也因此掉落在地。
齐少觉瞅着她,双眉因她心虚的模样蹙起来。「妳病了?或是悠儿病了?」
洁儿连忙捡起药包,目光闪烁地低下头,不敢看齐少觉。「没……没病!这、这是一般的补药。」
「补药?」齐少觉眉心微拧,想不透洁儿为何不到「善济堂」拿药,反而绕来这么远的地方买药?这奇怪的行径,他怎么想都不对。
洁儿闻言心虚万分,许久才挣扎地抬起头。「其实不是补药,是小姐要洁儿买的打胎药。」
齐少觉深吸了一口气,脸部线条因为洁儿的话而僵凝。
洁儿瞅着齐少觉,这是她头一回违背主子的话,她将主子怀有身孕的事让齐少觉知道了。
齐少觉杵在原地,喜悦、惊讶反复掠过他俊逸的脸庞。「妳说……悠儿她……有了身孕?」
洁儿流着泪,不断地祈求:「姑爷,洁儿求你别让小姐打掉肚子里的孩子,小姐知道自己有了身孕明明很开心,却顾虑到……」
齐少觉紧抿唇,眼底闪耀怒火,不等她讲完,便开口命令:「把药丢了!」
洁儿抹掉眼泪,不解地扬起眉。「姑爷……」
「妳把那包该死的药丢了,再到善济堂找善胤,抓几帖安胎补身的药回家。」他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对洁儿吩咐。
齐少觉迈开脚步,突然觉得这条走惯的大街,竟让他兴起永无止尽的错觉。
「姑爷!」洁儿敞开笑容,感动的泪水纷纷在脸上滑落。她边哭边走到「善济堂」,心里有着说不出的喜悦。
事实证明主子守得云开见月明了,不是吗?
*
齐少觉好不容易才走回家,一踏进小苑,他便瞧见夏赋悠坐在秋千上仰头发愣的模样。
这个秋千是前些日子,他为了讨她欢心,特别差人做的。
粗长的麻绳系在老梧桐树上,天气好时,可窥见阳光筛落叶隙的光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