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论上是──」
「不对,你还欠我一罐可乐!」她指着桌上的空铝罐,悻悻然睨着他。
「听我把话说完。」他不客气地回睨插话的她一眼,平静依旧,「我之前说过,理论上我们扯平了,但实际上,妳泼的是大约五公升以上的水,与我这三公升的水和三百五十毫升的可乐衡量之后……」
「怎样?」
「是妳欠我。」他以高姿态拍拍肩膀上的小小微尘,嗯,好脏。
「欸?」学生时代数学时常挂鸭蛋的姜玉贤听得一头雾水。这邪恶混蛋是数学老师吗?连这点差额都要计较……
「我给妳一条路走,道歉。」
「我不要!」她甩过头去,臭着脸回绝。
「请记住,类似拒绝这种的话,通常是我在使用。」
转言之,便是在宣告不想再听到除了他以外的人拒绝第二次。
老早置身事外的高伟省去分析,都听得出那里头的傲然暗示,可世上人类分很多种,而近几年最热门的人种叫白目,这里刚好就有一个。
「又怎样,我不要,不要就是不要,我不认为我需要道……」
某人一旁看不下去,意图走人,不过好歹也算认识,他日他定会领鲜花素果上坟祭拜。
「高伟!」姜玉贤呼喊,讲起来这小子也算帮凶一名,居然想溜?
「等会跟我走。」区克云压住按捺不住的高伟的肩头,回头冷嗤,「先让她说,我想听听她为什么认为自己不需要道歉。」
「说就说!」
姜玉贤用力挺起胸膛,想对他们表达她的「雄心壮志」,岂料两位英俊男士接收到后却曲解成「雄胸壮奶」,视线由平凡的脸蛋神速往下掉。
她伸出食指,给老娘听好了。「首先!」
「如何?」剑眉一挑,瞇眼懒懒觑着若隐若现的大片印花胸罩。
「如果我刚进来就告知实情,我会非常愿意为我的行为诚恳道歉,但你却把我耍得团团转!好比……好比……」姜玉贤尴尬,眼珠子慌张到处看,惨,在气势攀升的节骨眼,她竟再度词穷了。
高伟攒眉,严肃沉思,帮忙解说:「好比说是发情的母猴子莫名其妙被马戏团里的训兽师抓去舞台耍弄那样?」
「对!没错!高伟谢了!」姜玉贤叫好,使劲地扪拍的背,以表赞赏。
「跟自己人还客气什么。」高伟陪笑。
稍稍回想一下刚才的话,女子脸瞬间黑掉,变脸斜视以表憎恨,随即羞愤跳脚咒骂:「你这什么烂譬喻!」
「妳刚才明明就听得超顺耳的。」高伟好生无辜地说。
「我哪有?哪有!」她立即反驳,怒火冲天,脸却跟红番茄似地。
「行啦,没有就没有。」高伟白了那愈来愈红润的脸一眼,有够卢。
「姜小姐,这并不是我想得知的结论。」区克云且言,且将那张早毫无疑问因他而羞红的容颜,全数纳入眼中。
姜玉贤被催得恼羞成怒,「我对这种话题也是一点兴趣也没有!」然后脸上的番茄红继续放肆蔓延至颈部。
「那就请妳长话短说。」区克云扯袖子瞧着腕上钻表,换个方式催。
她脸部僵硬,恨不得朝那张俊脸挥一记粉拳,他真以为她喜欢跟他聊天吗?「我的理由就是,你批评我是不知所谓的人种,为什么还要我道歉?」
「听起来倒还有那么一点道理。简单来说,妳坚持自己无错可认。」
「对,既然你也同意的话,那么从今以后,我们最好当作互不认识。」
姜玉贤猛地不寒而栗,依照他从头到尾对待她的邪恶狠毒招式,突然的温和,犹如暴风雨的前夕、杀人前的月圆夜,祥和却诡谲。
还是……
「你真的很赶时间?」
「我可不像某个人有如此多的空闲。」
「某个人?」她挑出其中特别尖锐的三个字,心头不知不觉地受了伤。
「比起妳用『这种人』和『那种人』来称呼我好太多了。」
她含冤咕哝,「我不是有心的……」人家一直以为你比较独钟死老头咩。
「还有没有什么要补充的?」区克云不耐烦提醒。
「倒没行,我讲完了,你要是赶时间的话,你走吧!」她环胸撇头赶人,摆出对彼此的相遇一点都不留恋的酷样。
「大姊……」高伟呈现死相,无力攀住姑奶奶她的肩膀。
「干嘛?」
「这我家。」不如妳先滚吧。
「喔……」姜玉贤丢尽颜面到好想挖坑洞钻。
「好了。」区克云拍掌大摊双手,不愿再待下去的态度十分明显,「听完妳的辩驳,我真后悔对妳做那样的批评。」
「欸?」姜玉贤难以相信那句话是由区克云口中说出来的,原因只在于身上的水还在因为他的恶整,而滴滴滴地响个不停。
「在坚持这方面,妳的韧性很强。」他正色,接近门口,预备离去。
「韧性?」她不解,不懂这算不算称赞。
「如同中庭里的某种植物,也是园丁们永远避不开的挑战。高伟,该走了。」回头不忘对人道别,「再见,菊花小姐!」
说完,开门便扬长而去,轻易就表现出姜玉贤刚才一直很想做的酷劲模样,换到他身上,反而流泄一股与生俱来的自然姿态。
「某种植物……避不开的挑战……」她脑中出现一朵朵不太好照料的璀璨花朵,确定是赞赏后,就含蓄傻笑。
不对唷!
「菊花这么普遍,能算是园丁的挑战吗?」
正要跟出去的高伟看她陶醉自言自语,好心补递几句:「如果我想的没错,妳的韧性跟杂草比较有关系。」
「杂──」傻女定格,脑袋慢半拍的轰击,这才怪叫:「杂草!?」
高伟出去没多久,又开门进来补加一句:「就是碍眼。」
炸完,关门就走。
「可那个男人明明说是挑战!」她忿忿抗辩。
接着大门二度半开,钻进一颗头颅,小心翼翼解释,深怕姑娘她一个不爽踹门夹头,「台风一来花种树木全嗝屁,就它没挂,很有挑战的。」
姜玉贤怒瞪因胆小而立即紧闭的大门,咬牙切齿。
亏她不久前还想冲出去跟他谈和……那个加三级的卑鄙混球!
「杂草就杂草!」反正她平凡惯了,「干嘛还拿个菊花当掩饰!?」
走廊上的人听见再兜回来,累到自己要死不活。「如果我没眼睛脱窗的话……其实,任何花都跟妳这个人没啥关系。」
「那跟什么有关系?」
「请给我一分钟的跑路时间,妳再低头看,感恩。」
高伟关上门拔腿就跑,但依他对这女人的认识,他必须立刻摀住耳朵。
「妈──呀!啊──」
喝!果不其然,崩溃的尖叫声下一秒就传遍整座大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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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邪恶的男人即便是下十八层地狱,千刀万剐,她都嫌不够本!
他看到她的内衣,菊花内衣,还故意带着耻笑整整看了好几分钟。
在那期间,不知情的她完全成了人家的大笑话!
恋爱会让人睡不着,哪料到仇恨更让人睡不着。
自昨天起,她便发咒,那位天下第一恶毒的高傲男人,最好每天出门就被国际獒犬追咬;至于助纣为虐的高伟,除了尸骨给土狗叼走外,想想还真没别的适合他。
「真的假的?」噗。
「我也非常希望它是假的。」姜玉贤一面夹着话筒回应友人,一面穿丝袜。
心想,昨天的遭遇当真只能说是唯有作梦才会那么倒楣,而做朋友的得知此事不打气鼓励也就算了,还给她「噗」?
「我是说,妳真的穿菊花胸罩,让妳说的那位大俊男看得一清二楚?」
「做什么讲得好像是我很乐意似的,我已经整整呕两天了。」
「就因为没挑玫瑰花的来穿?」
「拜托。」这朋友分明是脑筋打结,「我好不容易把情绪整顿好……」
「所以咧?」
她倏地低喝:「所以不要再给我提花、花、花!」妳这死阿花。
电话那头无缘无故给怨魂吓到,闲闲修指甲修到坏掉,不断咒骂。
姜玉贤反复几次吐纳,这才缓下情绪。
「也不过是胸罩被看到,这年头女性内衣外穿也不足为奇,就连穿白衬衫都能看到胸罩的外型,真不明白妳在别扭什么。」
「我这叫保守。」姜玉贤望着化妆镜,露出中国女性的矜持与骄傲。
「屁咧,我上回住妳家,就看妳在高伟面前穿着睡衣,跟游魂一样悠哉的晃来晃去,保守个头!」
姜玉贤颇为无言,终于,想到最佳理由反驳:「因为高伟是弟弟。」
「弟妳的烂猪脑啦!」朋友摔去指甲刀发泄,「那小子根本是十足的男人,帅得乱七八糟,妳当初不讲他年纪,我还以为他是被妳绑架过来蹂躏的。」
「……」姜玉贤突然想,可以挂电话吗?顺便断绝十年友谊关系。
说也奇怪,论到好看,浮现在脑子里的高伟,瞬间就让莫名杀出来的男人夺去宝座,而那人谁也不是,正是教她这两天彻夜难眠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