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九九 > 杏花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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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你究竟是何方人物?」是追兵?不,王狗贼早在玉家残破之后,在一次天子亲征的战役中,让人摘下头颅,岂还会有羽党追兵?

  但若不是……他究竟是谁?

  「在下只是区区一位浪迹天涯、铁口直断的道士罢了。」少年郎双目瞅着她,眼中净是诡异的色彩。

  不像,一点都不像!说是道士,年纪也太轻了吧!玉环彬警戒地望着他的一举一动,连站在她后头的春雷,都可以感觉到她内力竞走,力道全聚在右掌上,意欲给对方致命的一击。

  「玉姑娘,可惜你的女生男相;你若为男定可以为大明社稷求得一丝光明……可惜呀可惜。」少年郎轻摇着头,万般怜惜地道。

  玉环彬不吭一声,右掌紧握,潋滟的美目染上杀机,在她欲痛下杀手之际,少年郎旋即开了口。

  「若杀了我,谁替你掌握姻缘?」少年郎睨了她一眼。「玉姑娘,烦请你附耳过来,在下为你指点迷津吧。」

  「你不怕我杀了你?」玉环彬抬起嗜血双眸,一瞬也不瞬地盯着他俊朗不凡的脸庞。

  「怕,怎会不怕!但玉姑娘的姻缘更是重要。」少年郎冲着她轻佻地眨了眨眼,态度毫不做作。

  玉环彬叹口气,右掌一松,杀意顿除。她伸长了身子附在少年郎的嘴边,听着他欲告知的迷津。

  少年郎的口一开一合,玉环彬的唇角跟着勾起一抹令人无法猜想的笑意,慢慢地扩散至她的眉、她的眼。

  「此话当真?」玉环彬退回身子,柔美的笑意止不住地洋溢在她玉琢般的瓜子脸上。

  「若是在下说错了,请玉姑娘三年后再临此地,砸在下的招牌,在下亦不敢有怨。」少年郎可是胜券在握,信心满满。

  「好。」玉环彬爽朗地站起身,从怀中的锦囊内拿出一锭金子,放至少年的桌面,旋即离开,向着前头的人群走去。

  「春雷。」玉环彬走在前头,笑意仍止不住地挂在嘴角。

  春雷闻声,立即赶至玉环彬的身后。

  「小姐。」

  「咱们赶明儿个上北京一游。」玉环彬语意轻松,好似北京就近在眼前。

  「北京?」这杭州和北京可不是一天、两天走得到的距离,这可是要用个把月的时间才到得了,小姐如此轻率……

  「放心吧,我自有分寸。」玉环彬早将春雷所担心的问题,一一找出解决的办法,这趟路再远,她也是非去不可。

  何况,这可关系到她两个妹子的婚姻大事,她更是不可不走!倒是……忘了问那少年郎的大名,真是失礼。

  玉环彬随即旋身,想再回到那少年郎的摊前,可哪还有什么摊子呢?

  她放眼望去,阳光依旧温煦,人潮依旧拥挤,可偏她看不到那少年郎的踪影;明明是在那儿的,怎会不见了呢?

  莫非……她巧遇仙人指点?

  ※※※

  「小姐……小姐……」春雷恪守着男女有别,站在离玉环彬一尺远的地方,轻柔地唤着她。

  「春雷?」玉环彬混沌地睁开美目,看见春雷正在她身旁张罗着刚抓到的兔肉,一刀一刀地削下肉块,递在她面前。

  哦,原来她又睡着了。

  当年那个谜样的少年郎所说的是真是假呢?她仍然还等不到答案,可她是相信他所说的话了。

  往北走,剎那间三年过去,她和妹妹们约定的日子也到了,不往南走是不行了,可她和春雷之间根本没有好转,教她怎么甘心回去呢?

  春雷啊春雷,可真是让她煞费苦心。

  滑嫩的兔肉一一祭了她的五脏庙,而饱眠食足之际,玉环彬和春雷便继续往南走,必得先赶过这一带的山路,下了这座山头再往南走。

  春雷手臂上悬着两人的包袱,在玉环彬五步前,走在她之前开路。不知经过了几刻钟,眼看着前头即是下山的路,玉环彬的心中更是松了一口气;晚上总算可以不用再露宿林间。

  玉环彬满心欢喜地想着今晚必得好好地沐浴一番不可,可耳际却传来阵阵的马蹄声,夹杂着嘶叫声,空气中隐隐约约还透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春雷顿住脚步,等着身旁的玉环彬给他下一步的指示。「小姐。」

  「喊我少爷。咱们去瞧一瞧。」玉环彬脚下一蹬,旋即凌空跃起,轻盈的身形在树梢之间飞舞,须臾之间,已来到声音传来之地。

  放眼望去,所及之处皆是残肢断干,鲜血洒满整片林地,渗入满地黄土;好一群心狠手辣的山贼。

  玉环彬走近每一个尸体旁,巡查是否仍有残活的人;看这每一具尸体上的穿著打扮,不难猜出这是一列官宦出巡的队伍;既无押送官银,更无美媛相伴,山贼到底图的是什么?

  说穿了,不过是君主无道,导致百姓生活潦苦,而山贼原本可能不过是贤善的农家们,只是为了一口饭,他们便能痛下杀机。

  春雷走近一名官服打扮的人身旁,急急回头唤着玉环彬:「小姐,这人还有一口气。」

  闻声,玉环彬越过几具尸体,迅捷地往春雷的方向走去。「叫我少爷。」她没好气地道。

  她轻轻地抬起那身中数刀却仍未断气的人,心中一片哀楚油然而生。唉,是怎样的一份执着让他仍不愿合上眼呢?

  「怜……华……」那人家是感觉到有人在他身旁似的,口中艰辛地吐出破碎的句子。「南京……怜华……」

  「怜华?你要找这个人吗?」玉环彬必须将耳朵附在他的唇边,才能听得清楚他气若游丝的声息。

  那人艰辛地从他的怀中取下一只绶环和一条姑娘家的手绢,手中的血迹不留情地印在雪白的手绢上,留下一个个触目惊心的血印子。

  「兄台,你是要我替你将这些东西拿给怜华姑娘吗?」玉环彬细心地猜测他的用意。

  还来不及点头,那人便在玉环彬的怀中断了气,沾满血印子的手绢和绶环铿然落地。玉环彬将手绢拾起,细读着手绢上的题字:

  「池心纷纷念念怜,云意嘈嘈画画华。」

  落款处题上赵池云三个字,玉环彬再拿起地上的绶环,上头印着「御赐」两个斗大的字,难怪这绶环没人了山贼的手中。

  唉,从这御赐绶环不难猜出他应是今朝状元,入主翰林园后,想回乡迎娶在故乡等待的人儿吧。

  可这世局纷乱,人命早已不是珍宝,谁又料得到这新科状元会落得如此下场?是谁的错?是大明天子,亦或是大明社稷的错?

  玉环彬将手绢和绶环拽在手中,拉起长衫的衫角,略略擦拭上头的血印子,才将东西放进她怀里。

  站起身,看着满山满野的尸体,成河的血水,玉环彬的心中自是一番感叹,正犹豫着该不该将他埋葬,耳畔却传来脚步声。

  弹指之间,两个人影已赫然出现在她的面前,可以猜想来者的功夫莫测高深,不可大意轻敌。

  玉环彬站直了身子,美目直盯着眼前的男子;原以为来者可能是折回的山贼,可瞧他的装扮贵气,器宇非凡,眉浓眼利,隐约透露出一股不可直视的王者气势。

  这人……绝不是等闲之辈。玉环彬在心中暗忖度。

  而朱熹宣则在两人交视中,魂魄在剎那间被摄入她的潋滟美目之中,惊觉眼前的男子有着女子的美艳,更有男子的英气,让他一时闪了神。

  「请问阁下是……」被他的双目注视得有点不自然,玉环彬刻意压低嗓音,打断他无礼的注视。

  「在下朱熹宣,身旁这位是我的随身侍从汾同,若有冒犯之处,还请公子包涵。」朱熹宣双手一拱,冲着玉环彬咧开大大的笑容。「但请教阁下,这里……到底发生什么事?」

  「在下玉环彬,在我身旁这位是我的侍从春雷。」玉环彬依礼和他对谈。「我和春雷一路从北方赶回江南,却在此处发现山贼肆虐,待我和春雷赶到时,这些人已经气绝多时。」

  「如此残暴的乱民……」一闻,朱熹宣双眉一竖,从紧抿的口中吐出压抑的狂怒焰气。

  乱民?能直称老百姓们为乱民,真是好大的口气。

  姓朱?这可是国姓,莫非他是大明皇室的人?

  朱熹宣的一双大眼离不开玉环彬的身上,沉沦在她恍若洛神般的美色之中。蓦地,却接受到在一旁的春雷对他射出恶狠狠的目光,他这才免于失态地调回他的视线。

  「不知玉公子是否有什么打算?」朱熹宣脑袋里快速运转着,他不想就这样和他分开,管他是男是女,横竖他是要定他了。

  玉环彬抬起头看着渐暗的天色,心中不禁气恼,今晚怕又要露宿街头了。「还没什么打算。」

  「那倒不如让在下陪着你一游南京吧。」闻言,朱熹宣不禁喜形于色,心里不禁吶喊自己的好运。

  「南京?」天,是她的噩梦啊!可那死去的痴情汉不就托她帮他这个忙吗?到底是帮还是不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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