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杯酒下肚,想要斟上第四杯时却被人拦下,她挑眉看过去,「干什么?」
「小酌可以怡情,太过伤身就不好了。」他口气慢条斯理淡淡的说。
「三杯?」
「就三杯。」他坚持。
「剩下的呢?」他们可是要了一坛。
「拿回去慢慢喝。」他笑。
苏盈袖可笑不出来。回去慢慢喝?要是一次只喝三杯的话,够喝上好久的呢。
「多吃菜吧。」他动手为她夹菜,将她面前的碗碟塞得满满的。
真的很想翻白眼,但她忍住了,摇摇头,拿起筷子吃菜。好吧,听他的,不过真的很不爽哦,江湖人讲的就是纵情恣意潇洒过活,大块吃肉、大口喝酒啊!真真是个书呆子,一身的文人酸气,可是,谁叫他是自己的丈夫呢,所以认了。
纪吟风低垂眼底划过一丝别有居心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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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实需要慢慢喝,望着摆在自己面前的十几坛陈年女儿红,苏盈袖眼刀毫不留情的飞向自己的夫婿,「你要这么多酒干什么?」
「小酌几杯啊。」理所当然的回答。
「小酌怡情,酒过伤身。」以彼之矛攻彼之盾,她使得一向得心应手。
「我喜欢看妳微醺的样子。」他喜欢她三分带娇,三分醉人,三分撒娇的薄醉模样,微醺的她还有四分让人说不出味道的迷人韵味,就像是一副极佳的泼墨山水画一夕之间被注入了一股灵气一般。
「不想喝了。」她瞪他,越过酒坛,径自走到软榻前坐下。
「喝酒暖暖身子也好。」他不急不躁的说。
「有炭盆。」她指指脚下烧得正旺的炭火,回以挑衅的一瞥。
真是个爱记恨的小女人,纪吟风笑着摇头,「这样跟我赌气有什么意义?」
「心里比较舒服。」答案就这么简单。
他为之失笑,端了一杯酒走到榻边,放到矮几之上。
苏盈袖将头扭向一旁,眼神却忽的一敛。有人,而且为数不少,方向就是他们这里,听脚步功夫都不弱。
「纪公子在里面吗?」
她扬眉,低声问了句,「你在京城有朋友?」还是武林朋友?
纪吟风摇头,表情困惑的看着房门,「请问是什么人找在下?」
「静怡公主请公子过府一叙。」
苏盈袖原先只是纳闷这个说话的人嗓子怎么会如此尖细,现在终于明白了,是太监,难怪。
纪吟风的眸底闪过一抹烦躁。怎么她还是不死心?
打量着他的神情,苏盈袖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须臾之间已明就里,凑过身子,轻声问道:「当年皇帝打算赐婚给你的人?」
看到他一脸吃惊的看着她,她就明白自己猜对了,忍不住撇了撇嘴。
「袖儿──」她不会误会了吧?
「我没误会。」她抢先开口,而后语峰一转,神色诡谲的看着他,「我只是担心你羊入虎口。」
纪吟风差点儿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羊入虎口?
苏盈袖心头暗叹,请人过府一叙却派了不下二十位的武林高手,摆明了有强请之意。而那些高手毋庸置疑就是用来牵制她的,虽然她不怎么放在心上,但是知道有人如此惦记自己的夫婿心头确实不怎么开心就是了。
「公子收拾好了吗?是否可以动身了?」门外传来催促声。
「走。」纪吟风伸手拉起妻子。
「要我一起去?」苏盈袖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真的合适吗?」
「夫妻共进退,妳是我妻子不是吗?」他挑眉看着她。
「说的也是。」只怕有人就不会这么开心了。
一走出房门,纪吟风就被眼前为数众多的宫廷侍卫吓了一跳,他们真的是来请他赴宴的吗?
「公子,公主殿下只请您一人前去,尊夫人就留在客栈好了。」
用油头粉面形容那个人或许过份,但是苏盈袖就是感觉他太过女性化,就连说话的时候都捏着莲花指──唔,有点儿想吐了。
「不舒服吗?」他敏感的察觉到妻子的不适,担心的问。
摇摇头,她笑了笑,将掩在嘴畔的衣袖放下,「胸口有些闷,不妨事。」
「烦请公公转告公主,草民的妻子身子不适,草民改日再登门拜访。」纪吟风不卑不亢的婉绝。
公公的脸色变了变,如刀的眼神射向弱不禁风、貌若天仙的苏盈袖。这个女人会是公主的劲敌,而为了从小看到大的公主,他会不惜一切代价。
苏盈袖低垂的眸底划过一丝疑窦,这位公公似乎颇有些来历。
「相公,你去吧,妾身在房中躺上一会儿就好。」
纪吟风看向她,感觉握着手悄悄捏了他一把,然后缓缓点头,「也好,要小心身子。」
「妾身知道。」她表现得温顺娴良,就像一只无害的兔子。
目送丈夫被二十几个侍卫前呼后拥的带走,苏盈袖恬静的脸上慢慢浮起一抹深沉。静怡公主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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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冰天雪地,也不会看不到乞儿衣衫单薄的身影。
在一所破庙里,苏盈袖找到了一群乞丐。
白色的雪,白色的人,大地苍茫间彷佛一切皆是银白一片。
肉香在风中飘散,引得乞丐垂涎,目光终于落在不知何时无声无息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白衣人。
将两只盛满肉包的竹篮放至台阶之上,苏盈袖微笑着开口,「不知是否可以打听一件事情?」
望着女子不经意间露出袖口的一方玉符,乞丐神色一肃,点头,「姑娘请问。」
「静怡公主。」轻轻的淡淡的吐出这个名字。
半炷香后苏盈袖心满意足的离开破庙,而在她的身后没有一只脚印。
「踏月无痕,果然名不虚传。」为首的乞丐发出低语,拥有丐帮千年寒玉符的几个人中,只有踏月无痕苏大姑娘的轻功才能达到如此境界,要猜出来人身份并不困难。
漫天飞舞的雪花掩盖了行人足迹,却掩盖不了阴冷似寒冬的杀气。
苏盈袖慢慢的停了下来,静静的站在一株枯死的老树旁。
冷风打着旋转从远处移来,一片枯叶在风中摇曳不定,蓦然之间树叶碎成千片万片,散入风中消失无踪,就像天地之间从未有过这样一片叶子。
「公公还不愿意现身吗?」淡淡的声音就如同落地无声的雪花般轻飘。
他也是一身的白,在他抖动身体的一剎那间白色纷坠如雨,还复一身暗黄宫服。
「听闻纪大公子娶了一位江湖女子做夫人,今时今地咱家才相信夫人确是难得一见的高手。」他的声音尖细依旧,却不再那么让人作呕,多了一种沉稳与慑人的气势。
苏盈袖颇有闲情逸致的整了整袖子,凤目微瞇的看向距离自己三丈之地的人,「彼此彼此。」
「夫人好锐利的眼。」
「能问公公一事吗?」
「说。」
「你家公主死了驸马难道就非要抢别人的丈夫吗?」轻浅的声音字字如刀直刺某人的心口。
公公平静的神情霎时变得狰狞愤慨,「若不是当年纪吟风这小子坚持拒婚,公主何至于所嫁非人,杀了那人算是便宜他了。」
「哦。」她淡淡的应了声,「原来那人果然是公公杀的,公主的丈夫死了,就要抢我的丈夫,我没有丈夫又该去抢谁的呢?」
「那是妳的命。」
「可我这人偏生就不信命。」
「那就重新投胎做人好了。」公公声未落,身已动。
白茫茫的天地间,两条人影缠斗在一起,由慢到快,快到分不出彼此。又由快到慢,直至静止不动。
点点殷红滴落雪地,就如同绽放寒冬的红梅一般耀眼夺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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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层层回廊,越过亭台楼阁无数,最终在一处偏僻宁静的院落外停下。
纪吟风打量着这所院落,摒弃了前面的奢华繁富,淡化了傲人的皇家气势,融合成眼前这清静平淡的气韵。
梅花雪中怒放,带来盎然生机,平添几许诗情画意。
苍白如雪的面色,洗尽铅华的容颜,清亮若水的双眸在看到走进院落的身影时闪过惊喜。是他!当年那个文采风流,傲视天下的头名状元,那个午夜梦回萦绕心头的男子。
时光飞逝,风采依旧,仍是当年那扑面而来的书卷之气。青衫如故,不沾世俗铜臭气息。
「草民纪吟风参见公主殿下。」撩袍跪于雪地之中。
急奔的莲足顿住,欢喜之色淡去,这一重皇家身份让她厌恶,让她与所爱之人隔了千重山、万道关。
「平身吧。」淡淡的带着悲戚的声音响起。
「谢公主。」他挥尽雪花,躬身站立,「不知公主召草民前来有何事?」
「是齐公公让你来的吧?」苦涩划过眸底。那个疼爱她的老人啊!
「莫非公主竟然不知晓?」纪吟风扬眉,不敢置信的低语。
「这些年你过得可好?」静怡公主轻轻的问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