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她八岁时的事,这么说……他该也晓得她的出身来历喽!「你到底是谁?你真的清楚我过去的事?」
「不是说了吗,我是妳最心爱的小师弟、日后的亲亲相公、未来孩子的爹爹。」
这人说话好不正经,而且又爱胡搅蛮缠,分明坏蛋一颗。
丁叮深深地皱起了眉头,手指头抖了两下,下意识就想揪住他的耳朵扭上两扭。「先回答我第一个问题,你姓啥名谁?做何营生?祖籍何处?」
「嘻嘻!」他就知道她的大家闺秀风范维持不了太久,因为她骨子里根本没那玩意嘛!他们都是热爱自由的人,只有那茫茫山林才是他们的道遥之所,至于道德礼教……让它们下地狱去吧!「我叫曲笛,应该是苏州人,谁知道呢?反正我一出生就被扔在苏州,至于祖籍,如果有一天妳有幸找到抛弃我的爹娘,可以去问他们一声。至于我做的买卖……明里,我是天宝坊的老板,暗地里,我是天下第一情报组织『灭天』的首领。」
曲笛!这两个字让她心头闪过一阵颤栗,刚才在她眼前跳跃的模糊身影又鲜明起来,她努力想要捉住那个人影,看清「他」的面容,偏偏……
「唔!」她的头又开始痛了,可恶,好疼。
「怎么了?妳头疼是不是?」他紧张地跳到她身边,手掌抵在她的背心上,由于两人武功同出一脉,所以他很清楚她内力运行的规则,只是想不到……该死,她的经脉处处阻塞,有一些甚至已经萎缩,当初那些黑衣人到底伤得她多重?而那救治她之人分明是脓包一个,治伤居然只医一半,让她落下这样一个病根子,难怪记忆不复。
「别怕,听我的话,气从丹田,走下关……」他缓缓引导着她虚弱到近乎消失的真气流转,她的经脉阻塞得非常严重,让他的内力走得极为辛苦,不过短短的一遍行功,就累出一身大汗。
自他的武功由后天步入先天之境后,这还是第一次让他有种差点脱力的感觉。
但他的努力却不是徒劳无功,当他引导她的真气流转过一遍后,她的内力就开始自发性地循着他刚才为她开发的渠道游走起来。
曲笛总算放心地松开了紧贴在她背心的手。
丁叮依稀感觉到自己似乎做过这类似的行为几千次了,尽管已遗忘它四年,可一旦再被唤醒,真气不用她亲身引导,自动运行。
真气每运行一遍,她的头疼就减轻一分,原本沉重的身躯又更舒缓一些,她沉浸在这畅然的欢快中,一遍又一遍地行功运气。
曲笛看着她渐渐入定,也盘腿坐在她身边,为她护卫。
这期间,曲敏儿来找过他十二次,他都没发现她。
当丁叮在他身旁时,他眼里,心底就只容得下她,再也看不见其他东西了。
曲敏儿悲哀的泪水不知浸湿了几条手绢,对他有怨、有愁,但更多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让她恨不了他,更放不了他。
所以不管他是否注意到她,每到用膳时刻,她还是准备好膳食来恭请他享用。
只是三天过去,他粒米未食、滴水未进,就只是痴痴地守着丁叮,仿佛只要看见她,他肚子就饱了,就有了活下去的动力。
他是如此地疯狂,弄得曲敏儿到最后不仅怨不了他,还为他牵肠挂肚、寝食难安。
她日夜烧香拜佛,好不容易,终于求得丁叮从入定中清醒,曲笛的神思也返回了自身。
曲敏儿又开心地为他准备吃食。
曲笛仍是没发现她,一双眼睛只是盯着丁叮不放。「感觉如何?」
丁叮眨眨眼,感觉自己似乎作了一场好长的梦,但梦里到底有些什么,真让她说,她也说不清。
「你对我做了什么?」她一跺脚,身体突然失去平衡,像是要飞起来,但是……人怎么可能飞上天?
「师姊,妳可真是忘得彻底啊!连妳最擅长的轻功都不记得了,从前的妳可是登萍渡水,如在平地行走呢!」
「登萍渡水?」她张大了嘴。
太不可思议了!她以前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能身怀那等本事,又被追杀得身受重伤,若非柳怀犀伸出援手,她恐怕尸骨已寒。
丁叮承受不住地抱着头,它现在是不痛了,却被曲笛的话弄得不停地发胀。
「师姊,妳入定了三天,体内阻塞的经脉已打通八成,要完全复原不过是十数日之事。也不必太心急,还是先吃点东西休息一下……」
「我入定三天?」她猛地跳起来。「也就是说,我离家三日未归,怀犀……」
「亲爱的师姊。」曲笛温和若春风的面容瞬间化成寒霜一片。「师弟希望妳口中,心里、眼里只存在着『曲笛』一人,再无其他。」
「你在说什么?他是我的未婚夫。」
「我不在乎杀了他,只要能将他从妳的生命里彻底抹去,我很乐意一刀砍下他的脑袋。」
「你……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咦?」看他满怀杀意的眼,她下意识脱口而出,但话一出口,她立刻发觉不对,难道她以前跟他很熟吗?
她和他……不行了,一回忆往事,她的头又胀得像要爆开。
她皱着眉,两手按着太阳穴。
他缓步到她身后,轻轻地帮她按摩。
她应该拒绝的,理智告诉她,这个男人出现诡异、行为偏激、手段狠辣,她最好离他远远的,以保平安。
但在他靠上来的那一刻,她的心却迅速地软化,很自然地把自己交给他。
他默运玄功,双手带着一股热流,揉按着她僵硬的太阳穴和肩颈部位。
慢慢地,她的神思开始飘渺,身体好像躺在柔软的云朵上,浓浓的睡意笼罩而来……
曲笛一直等到她彻底睡熟了,才停下按摩的工作,打横抱起她,放在木床上头,为她盖上锦被。
「不是我不告诉妳事实,只是……我说了妳就会信吗?」他皱眉看着她一身华丽宫装、头上珠钗环绕、俏脸薄施脂粉……最最恐怖的是,她原本行走便如的玉脚竟缠着两条长长的裹脚布。
该死的柳怀犀,把他可爱的仙女变成什么样子了?一个俗世的庸脂俗粉?
柳怀犀根本不了解她。丁叮是山涧里一抹清泉,自高高的悬岩边荡下,清澈、无垢。那才是真正的她。
他要抹去柳怀犀留在她心里的所有痕迹,但不能用太强硬的手法,必须保持耐性,给她时间,让她自己想起一切。
感激老天,他刚才诊过她的脉了,她的伤基本上已无大碍,之所以失忆,全是经脉受损阻塞引起。
只要他不惜耗费功力为她疏通,加上一些外力刺激,他有信心,半个月内让她恢复如初。
安顿好丁叮,他随即将那摆满一桌的饭菜尽数收起,走出房间。
曲敏儿还等在房门口,痴痴地看着他。
他不是笨蛋,她的心思他如何不懂,奈何,他的人是偏激的,爱同样也偏激。一旦认定了一个人,就至死不改。
「对不起。」他把饭菜递还到曲敏儿手上。「以后她和我的饭菜由我一手负责,这后院妳就别再进来了。」
「为什么?」曲敏儿慌急地扔掉饭菜,拉住他的衣袖。「我并不想跟她争,只要让我可以看见你,哪怕叫我做奴婢也行。」
曲笛一记掌风切断了那截袖子。「妳忘记三年前我跟妳说过的话了,一个人想要活得好,唯有依靠自己去争取。」
「而我现在想要争取你。」
「问题是,妳没有我偏激、没有我执着、没有我心狠手辣、没有我武功高强,所以妳争不过我,也争不到我。」曲笛指着自己。「倘若今天妳处于我现在的位置,因为一场悲剧,妳与心爱的人分别,四年后再相逢,她却成了别人的未婚妻……不,假设她已经嫁了人,连孩子都生了,与她的相公也是和乐融融,妳会怎么做?」
曲敏儿陷入沉思,眼神在曲笛和房里的丁叮间来回游移。
「我告诉妳我会怎么做好了。」曲笛阴冷的声音就像十二月的大雪。「我会给她下忘忧草,让她遗忘一切,并且杀掉她的相公和孩子,不择一切手段夺回她。」
曲敏儿俏脸煞白。
「觉得我很残忍?」似乎为人所害怕是一件很痛快的事似的,曲笛笑得更是诡异。「自我诞生的那一刻起,苍天待我就没有好过,我被亲生爹娘丢弃,虽然被几个乞丐收留,但他们也不是什么大慈大悲的人物,讨的东西有多,才分口汤让我喝喝,讨的东西少了,我也就只有饿肚子的分。当然,他们还是救了我的命,所以我仍然感激他们。至于我的师父,他认为我心肠狠毒,虽然待我不错,却还是有一层防备之心。很遗憾,他若能彻底信任我,他不会死得那么凄惨。在这世间,唯一毫无保留、全心全意待我好的只有丁叮,所以我也只要她,哪怕上穷碧落下黄泉,我都要她,谁也不能阻挡我。敏儿,妳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