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门的角落,他挑了个不被注意的位置,独自一人吞云吐雾起来。
连续抽了三根,心情却没好转,反倒越来越闷。
他皱眉,把整包烟和打火机送进垃圾筒里,准备回公司。在等电梯的时候,一股熟悉的甜香随风飘来,他倏地抬头,寻找着香味的主人
果然是她。
一阵激动流窜过身体,江夏凉看着前方那个低着头走来,让他又爱又恨的陈曼颖,双手隐隐颤抖。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想一把狠狠抱住她,还是伸手掐死她?
她不知道在想什么,非常专心,低着头直直朝他走来。就在快撞上他的时候,他率先开口。「喂!」
陈曼颖惊慌抬首,一看见他满脸阴沉地站在自己面前,很快退了几步,一脸惊魂未定。
「有必要这么惊讶?」瞅着她憔悴的脸,红肿的眼睛,他心中五味杂陈。果然如承佑所说,她哭了一晚,他们也的确在一起一晚。原本稍稍软化的心房又筑起城墙,不让自己再受伤。
「你、我——我才没有。」她忿忿否认。「我干么要惊讶?真好笑!」
接下来都没人开口,双方一阵沉默。为了不让气氛继续僵凝下去,江夏凉沉声问道:「你来做什么?」
「你在嫌我烦吗?」陈曼颖眼中盛满受伤。「是啊,你叫我离你越远越好,你讨厌我,我没忘记,我牢牢地记着。可是这里是我外公的公司,我来见他不行吗?」被他用那种眼神看着,她只能借着外公扯谎,来维持自己的自尊。
话是他说的,所以现在他无话可反驳,只好赌气地说:「当然可以。只是为了不见到你,我会慎重考虑是否该离开公司。」狠话谁不会说?他算是毒舌一派,要耍嘴皮子他不见得会输。
他……他就真的这么讨厌她吗?讨厌到想要辞职?只要能不看到她,他什么都愿意去做吗?
陈曼颖大受打击之馀,又急又气!
气的是他可以毫不留恋,说走就走;急的是万一他真要走,以后要见面就难了……她已经气到骂他一整晚了,为什么还会担心自己再也见不到他呢?你好没自尊,陈曼颖。
她深吸口气,维持仅有的骄傲,抬起下巴宣示般道:「你不用走,该走的是我。你放心,从今以后,我不会再烦你了,也不会再喜欢你,带给你困扰。我会……」纵然说的是气话,还是忍不住哽咽。「离你……远远的,尽量不出现在你的面前。这样……这样可以了吧?」
明明先放狠话的是他,可是,亲耳听见她说的每一句话,江夏凉这才意识到,当他已经在意起她时,她竟然能够毅然决然地说不再出现、不再喜欢?!
她的喜欢来得这么突然,像无法预测的海啸一样朝他席卷而来,在他没有能力抵御反抗,只能举起双手投降的时候,却又像退潮的海水一般逐渐远离,感情竟能收放自如,她真有办法!
这让他莫名地愤怒,还有一份陌生的惊慌在胸坎间大肆蔓延,他不能适应,也无法理解,只感觉到一阵火不停地往上冒,下意识地冲口而出:「你最好说到做到。」
「你放心,我会的!」陈曼颖恨根说完,不再看他」眼,转身就走。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紧紧地握住他,江夏凉握起拳头,往电梯旁的墙壁用力一槌。手很痛,却比不上胸口传来的阵阵刺痛……
这下好了,他总该开心了。
她不再喜欢、也不再出现了,江夏凉,你……满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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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曼颖说到做到,从那天起,她就不曾出现过。
董事长也看出来他们之间有问题,还以为只是年轻人闹闹别扭,曾开口劝他别跟曼曼计较,他老人家也会回去念曼曼几句。董事长不知道的是,他们页的彻彻底底闹翻了。
十多天过去,他完全没有她的消息,这么长一段时间没见过她的人,他成天感到心烦意乱,工作效率大打折扣,甚至难得出错。董事长没有多加责怪,只是一再劝他,希望他们能够和好。
然而最近几天,江夏凉的情绪越来越糟了。
有天刚进公司,就发现桌上原本贴满了小爱心的压克力名牌被换掉了,新的名牌上干干净净的,连灰尘都没有。
隔没两天,他的手机吊饰和爱心钥匙圈也凭空消失,他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谁做的好事。
他习惯将钥匙和手机一起放在桌面上,她是知道的,所以一定是趁他不在,把曾经送给他的东西全部收了回去,他再也无法睹物思人。
更糟的是,当他想起还有她存在电脑里的相片桌布,急急忙忙想要找出来,可是无论他怎么搜寻,都已经没有半张照片了……他仅剩下的,能和她联系的东西全都一样一样消失了。
陈曼颖,算你狠!
现在他能做的,就是每天下班之后回到家,拿出火车模型「陈曼曼」,让它在铁轨上一遍又一遍地跑。
坐在地上,他看着冲力十足的小火车生气蓬勃地运转着,仿佛她还在身边吵闹,不自觉又露出微笑;微笑过后,随即又领悟到,她是真的不在左右了,笑容渐渐淡去,心中失落更深。
他这么做,到底是折磨了谁?
陈曼颖好样的,说话算话,把曾经付出过的痕迹清理得干干净净,那么她放在他身上的心呢?也一并回收了吗?
她页的从此不出现在他面前了吗?
「啪」地一声,江夏凉指间的钢笔掉落在地,他闭眼呼了口气,要自己恢复平静,然后才弯腰拾起。
跟着手走动的视线,被桌子底下一颗闪闪发亮的小珠子给吸引过去,他眼睛一亮,捡起那颗粉红色珠子,小心翼翼地握在手心,心思百转千回,好象累积到顶点的思念终于找到出口。
失去了她,他再也想不起该怎么笑。
他紧紧握着她遗留下来的唯一一样东西,再也舍不得丢。
她都做到这样了,江夏凉总该满意了吧?
把曾经送给他的东西,费尽心思悄消收了回来,那全是她的真心真意,绝对不能被他随意丢弃,这是能够保全她的心的唯一办法。
只是,明明想断了对他所有的依恋,却还是不自觉天天跑到公司楼下,躲在一旁看他上下班的身影,发现他还是过得这么好,一身西装革履,满脸意气风发,依然这么有精神。
她心里掠过一阵酸楚。是啊,他才不像她……
每天精神委靡,连珠珠都懒得串,成天赖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什么也不做,想着他的眉、想着他的眼、想着他偶尔露出的微笑、偶尔显露的温柔,想着想着,夜夜不能成眠。
早该看开了,相对于自己的放不开,他倒是厉害多了。
趁着没有客人的空档,张维贞坐在陈曼颖对面的位署上,打量这个小女生。
之前,小小大概两天来一次,陪她说说笑笑;最近,则是天天都来,可是整个人却没什么精神,常常在发呆,总要叫唤个好几回才会有反应,这种情形……八成是恋爱了。
「小小,在想什么?哀声叹气的?」
陈曼颖回过神来,表情不太自然。「没有啦,阿姨,没有睡饱在发呆啦!」她每天都来阿姨这边,纯粹是想尝尝阿姨的手艺,才不是想着能不能在这里遇到那个负心汉呢……她在心中辩解。
「是不是有什么烦恼?可以跟阿姨说喔,阿姨可是恋爱专家呢!」张维贞拍拍胸脯,自信满满。
「阿姨,我喜欢一个男生,可是他这个人啊,冷冷淡淡的,很难亲近。我费了好大的劲,好不容易跨过了太平洋,可是有一天,那个男生却说他讨厌我,叫我离他越远越好……我明明能感受得到他的心意,可是他的态度,却让我觉得只是我自作多情……」她幽幽说道,连叹了几口气。
「有时候,说讨厌,不一定是真的讨厌啊。」张维贞拨了拨小小的刘海,带着温婉的笑道:「有些男生最爱口是心非,喜欢的说成讨厌,漂亮的却要嫌丑,口不对心的人,迟早会受到惩罚的。」
「是这样吗?」陈曼颖在心中OS:阿姨,你可知我说的就是你的宝贝儿子啊?可不可以叫他别再让我尝苦头了?
「当然喽,有些男生啊,你在他身边的时候,他不懂得珍惜,可是等到你离开了,才后悔没有牢牢抓住你。有时候短暂的分离,才能让他看清自己的心意喔!」张维贞像生命线的张老师上 再开导这个多愁善感的女孩子。
但愿会有那一天……陈曼颖握着阿姨的手,感激地道:「阿姨,听你这么一说,我好多了。」
「那就好。肚子饿不饿?」
「不饿。」她摇摇头。
「可是你瘦了,再瘦下去就不好看了。」
「好吧,那我要一碗阳春面。」
面对着门口的张维贞吩咐大婶:「许姐,给曼曼来碗阳春面,帮她切点小菜——」这时,一部黑色轿车恶霸地停在店门口,张维贞皱眉斥道:「哪个没公德心的家伙,转角不能停——」一看清车上下来的人,教她住了口,她笑叹道:「唉,那个没公德心的家伙,就是我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