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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金白利以为他是在诅咒拉克伦的举棋不定。

  “伊安也喜欢……喝酒。他从来就管不住自己,是个……酒鬼。”

  “谁是伊安?”

  塞梭伸手企图去拿酒瓶,没拿到。为了回答她的问话,也就很快忘了酒瓶的事儿;“他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家伙。丫头,你是不认识他的,他也不值得你去认识。”

  最好的朋友?就金白利所知,除了摩里斯的父亲汤姆斯之外,塞梭就没有什么亲密的朋友,而且他们之间还主要是由于有生意往来。塞梭粗暴的性情很容易疏远人,因此这个叫伊安的人也许是很久以前,当塞梭脾气还稍微好些时的朋友。也许塞梭是心上人死后才变得这么愤世嫉俗、尖酸刻薄的?可惜当塞梭性情比现在好时,金白利还没有来到人世。

  现在金白利明白了塞梭为什么会喝醉酒了。不过,她对他的过去丝毫不感兴趣,只是一门心思想着怎样才能让他上床去休息。扔下他一个人不管,这种事她还做不出来。

  于是,金白利故意问:“那么当伊安喝多了,他通常喜欢做什么?是痛痛快快地睡一觉?”

  塞梭没能领会她的暗示。而且,她这么问简直是捅了马蜂窝。塞梭一下子面红耳赤,青筋暴跳起来,金白利完全想象得到他下一步将要做什么。

  金白利赶紧后退了一步。果然不出所料,接下来塞梭咆哮起来:“他做什么?他会做什么?他偷了我的埃莉!他杀了她!他不得好死!让他在地狱里永世不得翻身!”

  上帝呀,金白利以前可从来没听说过这件事情!她只听塞梭说是一个苏格兰人杀死了他的心上人,因此他痛恨所有的苏格兰人。

  “这么说伊安是个苏格兰人?你是说你曾经有个苏格兰朋友?”

  塞梭怒目圆睁地瞪着她:“那是他妈的很久以前的事了!我那时真是愚蠢啊,竟会犯下那么个大错!我一辈子都追悔莫及!从此我再也不相信苏格兰人了。”

  “可我不明白,既然你们是朋友,为什么他还会把她……偷走呢?”

  “因为他也在爱着她!那该死的家伙一直保守着秘密,直到她死了才告诉我!我想杀了他!我真想砍了他!我那时真该要了那个畜牲的狗命!哦,我真后悔,当时我竟没下手!”

  金白利从来没有完整地听到过整个故事。她只是在父亲冲母亲发火时,从他那咆哮声中支离破碎地听到一点情节,知道母亲并非是父亲的挚爱,而只是第二选择。金白利吃不准塞梭今天会不会把所有情况都告诉她。

  “那她是怎么死的?”她试探地问了一句。

  “因为伊安喝醉了!就那么回事!要是他脑子还清醒,是不会让她从马上摔下来的!深夜里他霸占了她,然后快马加鞭企图带她越过边境。她从马上摔了下来,当时就断了气。直到今天我都认为一定是她故意从马上跳下来的,因为她无法忍受那个恶棍的污辱!可那个无赖却说这是一次事故,是她的马遇上了坑洼地,马腿断了才把她给甩了出去。”塞梭哼了一声,“该杀的骗子!他还想推卸责任!”

  “如果伊安……也爱她,那他对她的死有什么反应?是不是也和你一样痛不欲生?”

  “不,埃莉不爱他,他就反过来把气撒在我身上,一心只想报复我。”

  “报复?”

  “是的,我当时需要再娶个妻子。我没必要再等下去,因为对我来说,跟谁结婚都一样,我已经不会再去爱别的女人了。我选择了你母亲,但伊安早有预谋,他等我们订婚后,便开始勾引梅莉莎,让她爱上他。他要让我也尝尝爱一个心中另有所爱的女人的滋味。埃莉爱我,她并不爱伊安,伊安就想也以同样的方式来报复我。他成功了,因为梅莉莎至死都在爱着他。”

  这一切难道都是真的?在金白利看来,她父母之间根本就没什么爱情可言,更没有什么温馨与和谐。他们只是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各自履行着自己角色该尽的职责。那么多年了,他们就这样过着,彼此几乎都很少说话。这些难道都是因为她母亲在爱着另一个男人?

  这时,塞梭露出了狰狞的笑容,面带得意地说:“但真正可笑的是他!因为我一点也不爱你母亲!我之所以娶她,是因为我需要有个妻子,至于是谁,我一点也不在乎。可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伊安这个混蛋他是在白费心机,他就滚回他妈的苏格兰去了。

  最后胜利的还是我!哈哈,他这个蠢驴,居然还不知道他留下了你。”

  金白利一下子僵住了,似乎连呼吸都停止了。“他留下了我?你这话什么意思?”

  塞梭眨眨眼,似乎一时也被她的这个问题给弄糊涂了。但他很快就清醒过来,耸耸肩说,“你这个愚蠢的东西,一意孤行,非要嫁给那个苏格兰人。好吧,现在再把真相瞒着你,也没多少意思了。”

  “什么真相”?

  “你不是我的亲生女儿。你长得完全像他,眼睛,头发,甚至嘴巴处处都像。这一切都会让我想起他来!你母亲也承认了这事,而且是趾高气扬地承认了。哦,上帝呀!我把你说成是我自己的女儿也是出于无奈。不过我也不在乎。我从来也不指望你母亲能给我生一个继承人,因为我从来都不碰她。知道伊安在爱她,我说什么也不会同她离婚。况且离了婚我还得面对流言蜚语,何苦呢?因此我决不会放了她——还有你。”

  金白利目瞪口呆地站着,无奈地慢慢摇着头,不敢相信似地说:“不,不,这不是真的。妈妈可从来没对我提起这事。”

  塞梭轻蔑地哼了一声:“傻瓜,是我让她发誓保守秘密的!她照办了,我才没把你们一脚踢出去,才没让众人耻笑她!”

  他不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他不是她爸爸。他不是……这句话在金白利脑子里翻来覆去地来回闪现着。她极力整理着自己的思绪,想弄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突然,一线亮光照亮了她浑沌的思维,她只觉心中一亮:这个冷酷无情的暴君原来跟自己没一点儿血缘关系!她过去一直为自己不爱他,相反却痛恨他而感到内疚,现在这种愧疚感一下子没了,一种拨开云雾、重见天日的感觉涌上心头。金白利一下子感觉畅快极了,她差点笑出声来,她简直想高呼万岁了。

  塞梭原来不是她的父亲!他跟她没有一点血缘关系!金白利对此感到非常兴奋。

  在此之前,他从来没对人说起过这事。但是金白利太了解他了,她不相信是她母亲的誓言让他保持沉默的。他只是不愿意让公众都知道自己戴了一顶绿帽子罢了。金白利有点挖苦地这么想看。

  “那么他还活着?”

  “谁?”

  塞梭把头往后仰着,人靠在了椅背上,双目紧闭。他酒劲上来了。但金白利不想半途而废。

  “伊安,他还活着吗?”

  塞梭挣扎着睁开眼睛,然后眯着眼瞟了她一眼:“但愿他已经死了,正在地狱里受着煎熬!”

  “这么说你也不能肯定,是吗?”

  “你想去找他?”塞梭嘲讽地问。“他不会感谢你告诉他有一个私生女儿的。他不爱你母亲,你这个笨蛋。他勾引她只是想借此来伤害我。他怎么会想跟你有什么爪葛呢?”

  哦,是的,也许塞梭说得不错。但如果那人还活着,还住在地球上的某个地方,那见上他一面也不是不可以。当然金白利不一定非要与他相认。她可以把它作为一个秘密深藏在心底。起码她可以知道他长得什么样。如果他是一个在形象、气质、风度各方面都比塞梭强的人,那她也可以幸灾乐祸一番。难道不是吗?说不定她还可以体味一下生平从未品尝过的父爱的甜蜜呢。

  金白利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不,也许还是不知道的好。到此为止吧,只要知道塞梭不是她父亲,对她来说已经足够了。

  金白利转身朝房门走去。到门口时她回头望了塞梭一眼,摇着头说,“你应该上床去好好睡上一觉,明天你可能就会有主意了……”她这时又想起了自己到这儿来的目的,便问:“你究竟为什么哭?”

  “哭?”塞梭一下子坐直了身子,满脸通红,嘴里不住地嘟哝着:“哭?天大的笑话!我干嘛要哭?我笑都来不及呢!想想你的那个苏格兰无赖结婚后才知道自己娶的居然是个私生子,会是副啥模样?”

  他在撒谎。他决不会承认自己哭过的。他惧怕真实情感的自然流露。金白利想这次算是例外,可能是酒劲让他感伤起自己失去的爱吧。

  她笑着说,“哦,这就用不着你担心了。我想拉克伦要是知道我身上流着苏格兰人的血,说不定会有多高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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