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区区在下我。」不只是身形,就连气质也都与左刚截然不同,天水一色一派优雅地朝他颔首。
左刚两眼朝他一瞪,「分明就是你六门扇要逮的人,偏偏你这六扇门的总捕头啥事都不干,尽是把责任往我的一扇门里推!」凭天水一色的身手,要收拾哪门子的头号钦命要犯或一等一的杀手根本就不成问题,可他这位稳坐六扇门总捕头宝座的仁兄,天性就是懒,老是爱找人代他出手办差!
「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嘛,更何况,咱们都多少年的交情了?」他摆摆手,面上半点内疚也无。「且左捕头您的名声响遍全京城内外,我也不过是顺应民意,做个顺水人情,好让你继续当当人们心目中的大英雄而已。」
「什麽英雄?是跑腿!」说得真好听,哼,早知道他在打什麽主意。
天水一色撇撇嘴,「啧,说得真难听。」小气,也不过是常常利用他,苦差全都他去干,然後功劳由他天水一色来领而已嘛。
「给我听清楚!」早就看清他的左刚,一指怒指著他的鼻尖,「下回六扇门的事,由你们六扇门自个儿去解决,你少又捞过界找我代你跑腿当杂工!」大事小事、鸡毛蒜皮之事,反正什麽事统统都往他的一扇门里推,这座六扇门是摆著好看的不成?
「是是是,日後六扇门之事,我会尽量亲力亲为的,但在那之前……」天水一色先是很敷衍地朝他点点头,再一脸期待地望著他,「你就先帮我办完眼前的这桩大事吧。」
「又有什麽大事?」累得口乾舌燥的左刚,抢过他的茶边喝边问。
他扬起一指,「日前,七名斩首在即的钦命要犯,自天牢里逃出去了。」
「天牢?」左刚挑高一边的浓眉,「这麽本事?」那些看守天牢的家伙都干啥子去了?居然连七个人也都看不住?
「喏,就这七个。」朝身後弹弹指,在其他的捕头奉上那张悬赏名单後,天水一色慢条斯理地交给他。
愈看这些人愈觉得眼熟的左刚,打心底觉得,某种又要被坑的感觉,正在他的体内蠢蠢欲动,他顿时提高警觉,小心地向天水一色求证。
「他们七人……不就是你亲自逮他们归案下狱的吗?」遭他家那个天字一号房的住户骗久了,他也是有些心得的。
「正是在下不才也。」
「凭你一人就能逮著他们,那这回你也定能再逮住他们,既是如此……」左刚顿了顿,猛然拉大了嗓,「你没事干啥又想拖我下水搅和?」
「因总府衙门限期拿他们归案,午门外头还等著他们七人的人头呢。」他有模有样地叹了口长气,「光凭我一人,是可再逮回他们,只是,得拖上些时间。」团结力量大嘛,更何况,只要让左刚出马,说不定他连动手都不必,左刚自然就会替他全都摆平。
不知已经被他这套说词给拐过几回的左刚,只是两手环著胸,满脸不信地朝他摇首。
「好吧。」为求办事效率,天水一色也只好退一步,「这回,事成之後,功劳全都归你如何?」
说到这个左刚就更是有气,「当然归我!」每回流血流汗的都是他,可官运亨通年年往上升的人却是天水一色,都几年了呀?这教他怎能不恨不公平吗?
「哪,眼下我手中有两条线报,一是他们躲藏在蚀日城西郊,另一是他们躲在吞月城以东的山里。」为免他反悔,天水一色打铁趁热地问:「你打算从何找起?」
左刚皱眉地想了想,在脑海中忽地晃过某人的身影後,他果决地作出决定。
「朝东。」
天水一色有些纳闷,「东?」以他来看,他是认为西郊的可能性会较大。
不得不迷信的左刚点点头,「我家那个算命的,三日前在我出门时曾对我说,东方大吉。他还说,说不定,我在三日後还会遇上我命中的真命天女。」以往他是不信邪,更不信什麽术士所言,但,就在他家那间客栈住进了某号住户後,他就再也不敢铁齿了。
「嗯……」天水一色搓著下巴,「他这神算向来是都算得满准的。」
再次灌光一碗茶水,也顺手塞了一颗馒头进腹後,觉得已休息得差不多的左刚,一脚跨出门外,有些不耐烦地回头瞧著仍在考虑的天水一色。
半晌,决定这回也试著迷信看看的天水一色,捞起搁在椅旁的佩剑。
「好,咱们就往东。」
☆☆☆
「再……再说一次。」
晨雾尚未散尽,天才蒙蒙亮,大清早的,才刚准备开店就一肚子怒焰的东翁,紧捉著手上的字条,火冒三丈地将它拎至丹心的面前,要她再清楚的说一回。
「呃……」虽是不太想被怒火波及,但又不能不依著住户的吩咐照办,身为本馆管家的丹心,有些为难地瞧著东翁眼底那两蓬烧得正炽的怒火。
「你说,这是啥子玩意?」情绪激动到已经很想抄把菜刀去砍人的东翁,面色铁青地伸出一指指向她的鼻尖。
「地字十号房住户所开出来的菜单!」丹心深吸了口气,不畏恶势力地再次大声宣布他手中之物为何物。
东翁两眼死死地瞪著那一长串会让他吐血的字条。
菜……菜单?
这算是哪门子的菜单啊?
他气得连声音都在颤抖,「血燕燕窝、八头鲍、东北百年人参、南海顶极鲜贝、鼎天鱼翅……」底下还有一大串他光是看了心头就在淌血的稀有食材。
「东翁?」丹心直瞧著他面上忽青忽黑的颜色。
硬是逼自己吞下这口鸟气的东翁,一手翻开帐本,一手执起笔,准备记下这笔可能会害他倒店的呆帐。
「照……照她说的弄给她。」他今晚要去他家爷爷的坟上掘坟鞭尸!
丹心的话却还没说完,「可蔺姑娘说,这是她每日必备的菜单。」他确定他真的要这麽大手笔吗?
听了她的话,东翁手中的笔当下应声折断。
他恼火地拉大了嗓门,「每日?」这号房客以为她住的究竟是皇宫大院还是王府啊?
「嗯,还不包括消夜。」丹心点点头,再亮出另一张长长一大串的菜单,不忘提醒他还有更惨的在後头。
这也……未免太过分了!养其他的住户顶多是肉包子打狗,或是把银两扔进水沟里,而这只才刚刚来报到的呢?养她这一尊简直就是在烧银票!
他气极地甩过头,「鞑靼!」
「在。」
他火速下达挽救客栈经济,免得因那位新房客而倒店喝西北风的指示。
「自今日起,朝中凡是向千里侯行贿的贿金,全都给我抽五成佣金留下来!」哼,吃他的、住他的、用他的,还坑他的?他就从另一只羊的身上剥皮来抵!
「这样成吗?」鞑靼皱眉地问,两眼看著手中才刚开店门就收到朝中官员送来给千里侯步青云的红包。
一转眼就闪身来到他面前的东翁,二话不说地自红包里头迅速抽走一半的银票,再扭过头一手指向丹心的鼻尖。
「丹心,你去同天字一号房那个没人性的住户说,本栈开销太大,因此我要额外加收过路费!」反正那个天字一号房的,宅子里钱多得像是在堆金山,不坑那家伙的,他坑谁的来补大洞?
「噢。」她个人是没什麽意见啦,且她相信,那位有钱千里侯侯爷大人,对於这种小事,应当是眉头连皱也不会皱一下。
唯恐如此做还不够补救开销的东翁,想了想,用力地一把扯过靼鞑的衣领。
「待会你就派信去给那两个姓陆的所有生意上往来的客户,日後,他们若想踏进本栈本馆谈生意,一律加收入门费一百两!」撂完话的他,乾脆顺手把靼鞑手上剩下一半的银票统统没收放进袖里。
鞑靼忍不住咋咋舌,「这麽坑?」他是想改行开黑店不成?
「你有意见?」东翁飞快地将要噬人的眼珠子火瞪向他。
「没……」畏惧恶势力的他,怯怯地抬高两掌,「完全没有。」赏饭吃的人是老大。
沉重的木门开启声自他们身後远处缓缓响起,站在柜台前的三人,速速将双眼扫向那名一大早就点燃东翁怒火,且日後可能会严重危害整座客栈生计的正主儿。
「蔺姑娘,你要上哪?」望著她身後所背的竹篓,丹心好奇地凑上前问。
「走走。」她简单的说完,对於栈内的其他人,连声招呼都不打,也没多瞧上一眼,只是自顾自地走向外头。
赶在她踏出客栈前及时截住她的东翁,面色十分不善地瞪著她那一副闲著没事做的模样。
「你是个大夫,不做生意吗?」若他没记错的话,她家祖上统统都是干神医的,既然她本身也是个大夫,家中的招牌又那麽响,好歹她也拿出点本事,为她自个儿赚些银两,或是拿些钱出来抵抵她那可说是天价的伙食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