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受了一顿道地的义大利家常餐,又喝了杯帮助消化的餐後酒,覃瞹彤有点喜欢上这个和乐的家庭,虽然她在十岁左右再次有了个家,养母与继父婚後却仍将心力放在冲刺事业上,关心她和醉芙的时间相对少了一点。
但她不像卓月榛,创业维艰嘛,也没什么好不满的,乖乖地读书、升学,只是整间屋子大部分时间都只有两个女孩一起念书,总是少了点家的感觉。
此刻,封皓云正专注地修改一首下午刚谱成的乐曲,封氏夫妻则避开到吧台後闲聊去了,覃暧彤一个人倚著钢琴,看封皓云在钢琴前努力。
玻璃门开了又关,关了又开,原先的客人走了,又有一批新的客人进来。
这会儿,对著夜色的玻璃门再次被推开,走进一位意想不到的佳人。
「哈罗!老爸,老妈、老哥,妹妹我小驾光临也……耶?还有个漂亮小姐在啊?」
甫进门的封皓雪长得虽清秀亮眼,好强外向的个性却是上天对她开的大玩笑,完全颠覆外貌给人的书卷美人气质,使不少初步与她接触的商业人士,误以为她是乖乖型美女秘书,想和她来段纯纯之恋,却最後都在她的利嘴毒舌与拳脚相向下打了退堂鼓。
可惜覃瞹彤涉足商业界不深,否则她大概会介绍卓月榛和她做朋友,组个毒舌二人组。
「小雪,这位覃小姐是你大哥带来作客的,麻烦把气质带出来,别吓跑人家了。」君姒雨十分下留情地当面吐女儿的槽。
「啊!抱歉、抱歉,我马上改。」商场混久了什么没学,「四川变睑」绝活倒学了个十成十,身著公司制服的封皓雪立刻化身气质美少女。「妈,难得哥哥开荤……呃,回家—趟,按传统总要来段合奏吧!」
「你的琴在那边角落,上星期我才调过一次弦,你先去瞧瞧有没有定音,我这就去问你哥要弹哪一首。」
覃暧彤不想打扰那对谈论演奏内容的母子,遂转战吧台,想图个清静。
没想到角落里罩著套子的巨大物体,竟是一台原木雕花竖琴,褪去布罩後,优雅身形瞬间成为全场焦点,一边的黑色三角演奏钢琴瞬间逊色不少。
「你们家的儿女都好有音乐天份。」覃暧彤衷心赞道,好个音乐世家。
「内人的坚持,倒是皓雪也真有心学琴,一直到出了社会也未荒废。」那是他的妻、他的子女,别人的赞赏就是他的荣耀。
一个模糊的印象突地闪过封阳霁的脑际。
「你的母亲,该不会嫁给一个台湾企业家吧?」那已经是二十几年前的事了,但愿没他想的那么凑巧。
「如果你想起某件很久之前的新闻,我可以直接告诉你,就是那么巧。」放下手中的Miami,覃暧彤略微哽咽。第一次向认得她母亲的人说起这事,给了她另外一种截然不同的感受,像是寻著了失散已久的亲人。
「他应该还不知道这件事……」封阳霁低声细语,
虽然那人也算是个跨国企业家,但他与妻子始终行事低认,极少露面,新闻也没写些什么,况且等新闻到了国外,大概又被删了不少内容,对於她的焦点也就越显模糊了。
只苦了拉下下脸,却一心希望女儿回家的老人,看来他终究要失望了。
去停车的宫爵稍後才进门,看到秘书女友正哼著歌,为爱琴调音,也举步往吧台前去,准备向封家老爸点一杯French 75解馋。
一看到覃暧彤,他马上就认出她的身分。「不好意思,如果我没记错,你应该是那位写了《三年六月又七天》得奖的覃小姐吧?」
「我是,请问有什么问题吗?」覃暧彤思考了一下,想起了自己在哪儿见过他。「先生,我是不是帮你们公司写过广告词?你应该是宫氏集团总裁吧?」
虽说她的记忆力不是很好,但这案子是她在出国前接的,算是个新案子,她还有点印象。
旁边客人听到宫氏总裁光临,不由得住这儿瞄了几眼。
「嗯!家母很喜欢覃小姐的诗集,上次我还为她向覃小姐要了签名。」那场会晤他事前没让母亲知道,等回家後将三本签了名的诗集交给母亲,还被念了好一阵子,怪他没通知她去和偶像见面。
「我记得,当时我还很纳闷,怎么一个大集团总裁会亲自接洽,原来是别有居心。」
「嘿!别这么说,好歹也算是善意的别有居心。」
啪!有人在宫爵肩上拍了一下,他一转头,吓!封皓云什么时候飘过来的?
「同学,她是我带来的。」
「想也知道,我发誓你们连一垒都还没上。嗯,说一垒可能太高估你了,应该说是连球场都还没踏进去。」宫大少爷很不要命的掀人家的底。「嘿,我说亲爱的同学,你应该还是原装货吧?」
搭在他肩上的手改勒住脖子作为回应,一旁观战的封阳霁赶紧上前打圆场。
「儿子,形象重要啊!人家覃小姐和客人都在等你的演奏耶。」
「是咩!吃醋害臊就直说,这里有我这个爱情专家让你询问,保证你一路安打回本垒。」连女友都尚未搞定的人,此刻大言不惭地自我推荐。
「等你搞定我妹再说,你被三振的机率远比安打来得大。」
「要三振我可不容易,四坏保送是内定结局。」
始终很有风度拿著酒杯安静聆听的覃暧彤,忍不住笑了出来,原来这位具有浓厚贵族风味的音乐才子是个双面人,人前人後完全不—样。
「两位,容我提醒一下,你们口中谈论的人正在找寻冰钻。」两位男士所处的方位瞧不见身後动静,面对吧台的覃暧彤可是有嗅到浓浓杀气。
此话一出,动作最快的是封家爸爸,三步并做两步将水槽里的冰钻抢走,正襟危坐地驻守吧台,生怕烈性子的女儿会将陈年佳酿拿去当凶器砸人。
「四坏保送是吧?我可以让你四坏保证送医院。」不然,送太平间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一个在一楼,一个在地下室,仅一板之差。
「呃!呵呵……」傻笑可不可以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宫爵赶紧上前安抚佳人。
「封小姐,男人和女人在某些思考上属於不同的两个星球,你想要与他们和乐相处,得学著习惯他们的说话方式。」
「差点忘了帮你们俩互相介绍,这位是作家覃瞹彤小姐。」接著,封皓云将头转向另一边,「覃小姐,这位是我妹封皓雪,目前在宫氏集团担任总裁秘书,她的上司就是旁边这位很懂得自我膨胀的痞子。」
「喂!」痞子为维护自身清白而发出抗议之声,
「孩子们,谱已经架好了,别让观众等太久。」君姒雨的出现像场及时雨,浇熄这厢有些无厘头的闹剧,两名中途离席的演奏者赶紧回归岗位。
掌声响起,台上母子三人开始了这间酒吧偶尔可以听见的三重奏。柔美的小提琴声与淙淙的竖琴交织,配上清亮的钢琴声,洗涤尘嚣间一切不悦与伤感。
独留宁静与快乐。
「这曲子不是之前小雪才开始练的吗?这么快就可以演奏了?」宫爵拿著他金黄色的French75,讶异女友琴技如此高超,仅仅几天就练好长达二十多页的组曲。别说封皓云写的曲子不会太简单,小雪平常还要上班,能在短时间内与别人合奏得天衣无缝,简直不可思议。
「那是因为封小姐有不逊於兄长的音乐天赋。」只可惜她选择将这天赋当作休闲,只能说是人各有志吧!有时上天赋予的天份,未必是每个人所想要的。
「覃小姐怎么说得如此语重心长?」
「没什么,诗写多了难免比较容易悲秋伤月。」怎么有种感觉,这曲子有点像是她在巴黎送给封皓云的那首诗?「这首歌听起来有巴黎雨天的味道。」
「唉!也许是我在商界打滚太久,染了—身铜臭味而无法体会曲中奥秘吧!」宫爵只知道封皓雪弹起琴来的神态十分娇美,不是其他垂涎者有幸得见的。
「艺术往往是主观的,不是别人说什么就像什么,你大可不必理会我。」覃暧彤轻笑,笑这世间所有盲目的人。
艺术会被埋没,会被认为是填不饱肚子的东西,大概皆肇因於人们盲目功利的心吧?其实只要肯去了解,就会发现它才是这世间最美丽的事物。
重奏组曲在芬芳的幻梦中结束。
而结束的刹那没有掌声,观众们的陶醉就是演奏者最冀望听到的掌声。
覃瞹彤知道封皓云一定明白她领会了什么,他们的目光越过吧台与演奏台间数十张桌椅,在空中交会,然後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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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速行驶的车内笼罩著沉默,一路延伸至被宁静笼罩的公寓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