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大呼小叫,让门外的恩斯与吴嫂都冲进房间,只见到蓝文皓紧紧攫住她的双肩,试图让她不要太激动。
「小祁现在在太平间……」
全身一绷,「你们为什么要把他送到那种地方?小祁要跟我在一起……」
「小祁已经死了!」
「胡说!」一双眼神狰狞到了极点,「你为什么要咒小祁?为什么要咒我的儿子?」
「他也是我的儿子!」
叶芝宁全身发抖,昏睡一天,还是无法驱逐那痛苦且恐怖的记忆,孤单竟然像撒网一样彻底笼罩住她,现在还有谁能救她?
「小芝,事实就是如此,我们要认命……」
叶芝宁痛哭,举起手指着他,
「都是你——都是你……都是你的错……呜……」
「小芝,冷静一点……」
「我不要冷静!」她抓住自己的头,「都是你的错,都是你!你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要害死小祁……」
蓝文皓一个踉跄,这样的指控是出自于他最心爱的女人,就像一把刀,毫无犹豫的剠进他的心脏。
恩斯听了,感到相当不可思议,不禁插嘴,「大嫂,妳怎么可以这样说?是丽娜……」
「是我的错!」蓝文皓哑着声音,揽下所有责任。
他无法规避,从一开始,他就大错特错。
当年,他毅然决然离开,他的错;离开后,让她遭逢苦难,独立抚养孩子,他的错;回来后,只顾着自己的希望,迫使她与自己复合,不考虑她的感受,他的错;复合后,他还是没有注意到她的感受,没有照顾好她跟孩子的生活,只为了自己的事业,说离开就离开,他的错。
他有千错万错,现在,他愿意以死谢罪。
「就是你的错……」叶芝宁拿起一旁的花瓶往他砸过去。
所有人一阵惊呼,因为花瓶就不偏不倚砸在蓝文皓胸前,完全碎裂,隔着衣服,蓝文皓并未受伤,而他也没有丝毫闪躲。
叶芝宁再拿起许多东西,陆续往他身上丢,其中包括一个玻璃杯;这一次蓝文皓没有这么好运,杯子砸到他的头,全盘碎尽,还流下血痕。
「老大,你闪一闪……」恩斯想要把蓝文皓带走,但是他却一动也不动,仿佛愿意接受一切伤害。
他不能走,他愿意接受一切惩罚。
终于,叶芝宁力气用尽,全身发抖的坐在病床上,掩面痛泣。
「小芝……」
「我好后悔啊……」
「冷静一点……」
「我好后悔认识你……」所有的痛苦都来自于此,所有最大的伤害都是他造成的,是他让风筝摔落在地,也是他强求重新连线,好与坏都是他,为什么她要承受这一些?
「对不起……」
「我好恨你——」
蓝文皓闭起双眼,痛苦得转开头,他承受不住她的怨恨,更承受不住自己心里的歉疚。
「好恨你,我宁可不曾认识你……」
蓝文皓咬着牙,眼眶一湿。
这句话他曾经说过,就在五年前,他离开的那一天。而现在,他才懂得当时芝宁心里的感受。
如果可以,他愿意拿他的生命来换小祁;如果可以,他宁可自己一辈子孤独,也不会再回到她身边,破坏她最珍视的幸福;如果可以,他当初根本不该离开。
「老大,你看看大嫂!」
蓝文皓睁开眼睛,看向病床,叶芝宁高高的站在病床上,挥舞双手,眼神涣散呆滞,她不停摆动身体,作势要跳跃起来。
「小芝,妳在做什么?下来,摔伤怎么办?」
「可是……」带着泪水的脸,染上一抹奇异的微笑,「我看到小祁,他在那边,我要去找他啊……」
她指着天花板某个角落,语气兴奋,但这个状况,却让现场所有人的心一沉。
他们最担心的事,可能发生了。
「小芝,不要再跳了……小芝——」
只见叶芝宁纵身一跃,蓝文皓冲上前,顺利接住她,然而叶芝宁已经昏死在蓝文皓的怀里。
「恩斯,去叫医生,快点。」
终于,一个是现实的痛苦世界,一个则是有着小祁与父亲身影的梦幻世界,两者之间,叶芝宁已经做出了选择。
第九章
「小芝,妳不要不理我嘛!」
「哼!」
「小芝最可爱了……」
病房内,光线充足,窗明几净,一个女人安安静静坐靠在病床上,两眼无神,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
病床旁,一个英俊但满脸疲累的男人拿着毛巾,细心擦拭女人的脸孔,不时与病人说着话,然而女人却一点回应也无。
「小芝,今天我做了妳最喜欢的皮蛋瘦肉粥,我做了好久,尝一尝……不可以说不好吃喔!」他的轻声笑语,独自回荡在病房内。
女人依旧安安静静的,一点回应也没有,就如同过去一个月一样。
拉张椅子坐了下来,「猪肉是我自己跑到市场玄买的,这还是我第一次上传统市场……其实以前常常在想,等我们结婚以后,我一定会陪妳上市场,因为我看别对夫妻这样做,心里其实很羡慕。」
看着她,「最近恩斯都在骂我了,说我愈来愈像家庭煮夫,事实上,我是真的打算这样做……我打算把公司交给恩斯管理,我会永远陪妳……」
看着她始终没有回应的样子,他又觉得一阵心痛,「小芝,妳知道吗?看到妳这样,我真的很痛苦……」眼眶一湿,再度决堤。
精神科医生判定,叶芝宁罹患创伤后压力症候群,而且症状相当严重,她完全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外界毫无所感,也不愿意与外界接触。
在那个世界里,她或许可以寻得短暂的安慰,见到她想见的人,但渐渐的,她会萌生「众人皆逝,我何独留」的心理压力,甚至寻短。
医生认为小祁的死或许是一个极大的打击,但不至于造成她的崩溃,或许叶芝宁心里仍存有其他的恐惧。
吴嫂告诉他,芝宁一直对自己很自卑,怕自己会对蓝文皓造成负担,又伯他会再一次离开她。
叶芝宁身边的亲人一一离去,先是蓝文皓,再来是她父亲,接下来又是她最疼爱的儿子小祁,让她觉得自己不配拥有幸幅,甚至会拖累别人。
如此沉重的负担已让她不知如何面对,索性让自己不要再面对这一切的打击。
医生也同意,这可能就是主因。
而他,那个许誓爱她的他,竟然完全不知道她的心理负担与压力,漠视她的心理健康,让她把自己逼疯。
他怎么能不痛恨自己?怎么能……
蓝文皓拿起另一条干净的毛巾系在叶芝宁的脖子上,再拿起汤匙跟保温壶,「小芝,嘴巴张开,吃点粥,等一下要吃药。」
叶芝宁还是一动也不动,没有丝毫反应。
蓝文皓舀了一口,轻轻吹凉,「啊——」将汤匙放在叶芝宁微张的嘴边,汤匙向内倾倒,匙内的粥进去了一半,另一半则洒在刚刚系上的干净毛巾上。
「乖!」蓝文皓拿起毛巾,擦干她嘴角的余渍。这已经算是不错了,刚开始的时候,所有送到她嘴边的食物几乎没有一点进入口中。
就这样,蓝文皓一口一口的喂,一下一下的擦,花了一个钟头的时间,才把一盅的粥统统喂完。
「很好喔!今天都吃完了……」看看窗外,「今天天气很好,等一下带妳出去透透气!」
接下来,蓝文皓把一旁的药包拿出来,拆开纸袋,所有的药丸都已经换成了粉末。
以现在叶芝宁的状况,吞药丸恐怕会噎住。
轻轻抬起她的头,将药粉倒入口中,再轻轻喂她喝水,让药粉溶化。
叶芝宁很乖,一点也没有反抗,可是蓝文皓看到这个画面,更是心酸。
药苦,可是她一点眉头也没有皱,对于外在的一切,毫无感应。想必,现在就算是他对她,也已经毫无意义了。
十分钟后,蓝文皓为叶芝宁加了件衣服,推了台轮椅,将她带到医院中庭。
中庭里绿草如茵,相当安静,微风轻轻吹着,因为有太阳照拂,显得不会太冷。
这不是小祁去世的那家医院,或许是因为怕触景伤情,他们换了一家医院。不管是对他,还是对她,小祁的事永远都是最难磨灭的伤痛。
叶芝宁坐在轮椅上,眼神依旧呆滞;一旁的蓝文皓蹲下身,帮她拉高膝盖上的毛毯。
「拉高一点,不要着凉了……」
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蓝文皓看着前面跑过的两个小男孩,开心玩耍着,他眼里一片蒙雾,摇摇头,不再多想。
「小芝,我已经让恩斯去报仇了……抱歉,我能为孩子做的不多……」轻轻握住她的手,按摩她的手臂肌肉,「警方说,小祁会摔下来,不是丽娜直接造成的,我们无法要求她负责……但是,我还是采取了一些行动。」
他向纽约商会施加压力,要求撤换丽娜父亲的主席职务,然后再大举收购她父亲公司的股份,步步进逼,到最后,那老头亲自带着丽娜来向他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