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没离开,或许他可以帮忙解决问题,叶氏不会走到这个地步,不会的……
他强忍着悲伤,收起散落一地的报纸碎片。
不能再等了,现在就必须回去。芝宁,他的芝宁,现在在哪里?
「老大?」恩斯不知所措,不敢相信自己带回来的消息,会对蓝文皓造成这么大的冲击。
「恩斯,记得我的计画吗?」
「你是说,把总部迁去台湾?」
「没错……该行动了。」
虽然提早了半年,但是也该是时候了。至少,他已经不能再等了,他要去找芝宁,向她说一声抱歉,然后重新拥有她。
只是,他还找得到她吗?
他还有机会吗?
离乡背井、吃尽创业苦头的蓝文皓从来不曾后悔过;想成功、想缔造自己的事业的蓝文皓也从来不曾后悔;然而选择离开心爱女人,独自一人飞向宽广世界的蓝文皓,此刻却感觉到悔意悄悄掩上心头。
悔叫夫婿觅封侯……原来,觅封侯,悔的不只是女人。只是男人总在可能失去时,才开始懊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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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叶芝宁而言,十九岁以后的世界,是一个全新的残酷世界,残酷的程度,是当过十九年千金大小姐的她无法想象的。
当时的她,挺着逐渐隆起的肚子,不停为生活奔波。她必须花时间照顾住院的父亲,更必须想办法处理债务,以及公司倒闭后,支付给员工的资遣费。
幸好,卖掉所有叶家的财产,包括房屋、地契、珠宝与股票后,债务一清而空,但整个叶家也已空空如也。
遭逢巨变的她,再也不可能回到学校,去完成那未完的学业,只能开始工作,筹措父亲住院的费用。
失去蓝文皓的她,不能再失去这唯一的亲人了。
叶进雄曾要她去找蓝文皓,在他心中认定:重情义的文皓一定会回来的。
「爸!我自己一个人就可以了。」
「可是,妳现在还怀孕了,能撑多久呢?」
「撑一天算一天……」
「小芝……」
叶芝宁眼眶含泪,「爸!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擦去眼泪,「皓哥走了,不会回来了,他已经不要我了。」
叶进雄老泪纵横,「孩子……」
「我真的好后悔……好后悔……」
后悔爱上他,后悔把心交给他,后悔到现在,她还是在想他。
「孩子,文皓……有他的无奈……」
无奈……
后来,叶进雄就去世了。
事隔五年,叶芝宁常常在想,父亲说的,究竟是什么无奈?
蓝文皓有他的无奈,于是,他飞出牢笼,不再无奈;而自己却深处在这一辈子的牢笼中,插翅也难飞。
「小姐,早啊!」
「吴嫂早!」叶芝宁停下手中的拖把,「吴嫂,妳怎么又叫我小姐,我已经不是小姐了!」
来人是吴嫂,就是当年在叶家帮佣打扫的阿桑。叶家破产后,吴嫂想办法介绍叶芝宁一起进入友人的清洁公司上班,两人从主仆变成同事。
只是念旧的吴嫂常想着叶家父女对她的好,称呼习惯了,也就难以改正。「小姐永远都是小姐啊!而且小姐与老爷以前对我这么好……」
叶芝宁笑了笑,「吴嫂,这些都比不上妳为我做的,如果不是妳,我跟小祁可能就要饿肚子了。」
吴嫂赶紧停住,免得叶芝宁又开始感伤了,「好了、好了,说到小祁,好几天没看见那可爱的小子了。」
那小子……长得还真像他的父亲,漂亮而深邃的眼睛,贴心可爱,惹人疼、惹人宠。
「小祁去参加幼稚园郊游了。劝了他好久,他才肯去的。」
小祁说,怕妈妈花钱,不肯参加郊游,可是这小子在幼稚园里死忠粉丝一票,好多女生都说,小祁不去她们就不去,园长亲自出动劝也没用,只好通知叶芝宁。
叶芝宁好说歹说,再三保证郊游费区区几百块,妈妈绝对不会为此加班,他才肯去郊游。
这年头,还有妈妈劝儿子去玩的,真是怪哉。
可是,就是这样贴心懂事,处处为妈妈着想,让叶芝宁不觉泛起心痛。都要怪她,无法给他好日子过。
「小祁是个很懂事的孩子。」
「是啊!」
小祁是她全部的希望,她的一切努力,都是为了让孩子有更好的生活。只要有孩子那就够了,她就不需再去缅怀另一个男人,可以渐渐忘记心里的伤害与遗憾。
「芝宁,妳还会想他吗?」突然,吴嫂一问。
「谁啊?」
她在装傻,吴嫂一眼就看出来,「文皓少爷。」
「吴嫂,别提他好不好。」
「但他毕竟是孩子的父亲啊!」
叶芝宁喉咙一紧,「当他选择离开时,他已经失去资格了。」努力维持冷静的声音。
「血肉亲情是不会断的。」
叶芝宁将拖把放到水桶里洗干净,拧干,继续拖地,「说不定他已经结婚了,已经有他自己的孩子了,他不需要跟我争这个。」
「可是……」
「吴嫂,我们得快点打扫,现在七点了,这栋大楼马上就要上班了。」
清洁公司负责这栋大楼的清洁工作,她跟吴嫂早晚都要来打扫,一天两次。早上必须在上班前完成,晚上则必须到下班后才能开始。
看她躲开话题,而且眼下的工作确实很重要,吴嫂只得拿起扫除用具,开始动手。
突然间,吴嫂说话了,「芝宁,公司交代我们要打扫干净,听说这栋大楼有新公司要搬进来,从美国来的。」
「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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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纽约到台北,文宁企业迁移总部一事,几乎震撼了全球。不过放眼当今全球企业,泰半都会布局亚洲,蓝文皓决定迁往台北,外界解读为他对东亚市场很有兴趣。
可是没有几个人知道,他回到台湾,是满怀着爱意与歉意。
迁移总部的事情弄得众人焦头烂额,时过两个月,蓝文皓与恩斯这对兄弟才有这种空闲时间,坐下来小酌一番。
「我老头又打电话来,要我跟着你就要好好干,你实在太强了,老大,三两句话就把那个骂官员像骂儿子的议员老头给收服。」恩斯大口喝着威士忌,边大声笑闹着。
坐在办公室吧枱前,蓝文皓捧着酒杯,凝视的时间多,啜饮的时间少。回到台湾后,满目净是故景,睹景思人,教他怎能不心痛。
恩斯察觉到蓝文皓的沉默,叹了口气,他的那段往事,全在自己酒后逼问下,统统弄清楚了。
这才知道为何蓝文皓多年在外,都没再给自己找过个女伴;为什么蓝文皓每一次做生意,都拚尽全力去做,因为他要成功,他要尽快成功,这样他才能回到他的女人身边……天啊!真是太帅了,这就是男人啊!
「老大!别担心,一定找得到大嫂的。想想,你现在已经……功成……功成名就!对,就是这个成语,我用对了耶……」发现自己岔了题,「不管啦!反正你现在已经成功了,大嫂一定会接受你的。」
每个男人都应该打拚一番,开创出自己的事业,才不枉走这一遭。想来,大嫂应该要体谅的啊!
「是吗?」
蓝文皓不敢想,但他已做足所有准备,他会用接下来的生命来祈求她的原谅。
他知道自己很可恶,那晚离开她时,他句句带刺,口无遮拦,一定伤了她的心。
即便到现在,他还是常常想起那张带着泪水,绝望说出「要离婚」的脸孔,黯淡而哀伤,凄凉而决绝。
更让他心痛的是,遭逢巨变的她,又是如何挺过这段苦日子?从小到大,她从没受过苦,顿失依靠后,她又该怎么办?
「征信人员那边,到底找得怎么样了?」
「你要听实话?」
「废话!」
「坦白说,一无头绪。」恩斯又开始赞美自己,「我又用对一个成语了。」
难以掩饰失望的表情,蓝文皓心闷至极,喝干杯中的烈酒。
恩斯像是想捉弄蓝文皓一样,「可是……」
「可是什么?妈的!你一次把话说完。」蓝文皓恶狠狠的警告。
恩斯赶紧求饶,「一次说完就一次说完。可是我认为征信人员找的方向错了,他们在台北社交圈找,当然找不到人啊!大嫂家已经破产了,她现在不可能再出席什么社交场合。」
恩斯放下酒杯,再为自己倒一杯酒,也为蓝文皓倒一杯,「所以我吩咐征信人员,想办法找出以前在大嫂家工作的佣人,或许可以间接得知大嫂的下落。」
蓝文皓急急追问:「有结果吗?」
「目前没有,不过有些佣人说,大嫂可能跟某些佣人还有联络,所以只要找到这些人,相信很快就能找到大嫂。」
蓝文皓松口气,「恩斯,谢谢你。」
「开玩笑,兄弟做假的啊!」
「干杯!」两人互碰酒杯,一干而尽。
放下酒杯,恩斯开口提醒蓝文皓一件事。「老大,还是要提醒你,你知道丽娜要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