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猛地抬头,一张如出水芙蓉般的绝尘面容今长孙靖登时一惊,她不是祖父交给他那张画像上头的女子?她怎会在这里?
“你倒是好大的口气,居然敢这样和我说话?”乙世低头一看,也险些被她蛊惑。“瞧你长得还不错,我倒是可以先饶你不死,待我先把他收拾后,我再来料理你。”
“犯不着这么麻烦,若是你够豪气的话,你就该赶紧在我的脖子上划下一刀,免得让我落人口实,羞得不敢下黄泉!”那女子毫无所惧,睁着一双灿亮明眸直视着他,似是将他的罪行看得十分不屑。
“你!”乙世瞪大双眼,手中的大刀更贴近她的脖子。“好,既然你这么想死,我就成全你!”
眼看着举起的大刀即将落下,长孙靖凝劲于手上,一个箭步向前,以掌力化去他凌厉的刀气,随即将那女子扯到自个儿身边,再一掌往乙世的面上袭去,争取短暂的时间,再往后一跃,将她带到较安全的地方。
“姑娘家没个样子,居然同个大男人理论,你是活腻了不成?”长孙靖敛笑,大手紧抓住她纤细的手腕。
该死,真不知道她到底是聪明得挑衅乙世,好让他逮到机会救人;亦或是愚蠢得过头,只是想逞一时之快!
若是乙世的动作再快些,只怕她此刻已到了阎王殿。
“我就事论事难道也有错?”
那女子头上的头巾整个滑落,让长孙靖彻底看清她的容貌。
她真是尹丹枫?是爷爷要他带回洛阳的尹丹枫?望着她怒扬的浓眉、道尽心语的水眸、不点则艳的红唇、一张亦男亦女的面容……除了那张不算白皙的小脸,全都像极了画像上的美人。
可她身上怎会穿着新嫁衣?
“你是尹丹枫?你怎会穿着嫁衣?”突然的惊诧撩乱了心神,他失去原有的冷静,疑问毫不迟疑地逸出口。
“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尹丹枫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眸,警戒地睨着眼前的人。“我认识你吗?”她不记得自己认识这么一个人。
才想再问他,却见那个卑鄙小人又从他的身后袭来,令她不禁声音拔尖一喊:
“小心!”
长孙靖蓦然回身,接下乙世欲致人于死的一刀,旋即发出掌劲,另一只手顺势拉着尹丹枫到一边去。乙世却仍不放松地袭来,而尹丹枫却被他猛然一拉,被过长的裙摆绊倒,跌趴向地上,眼见刀即将落下……
刹那间,长孙靖扑在她身上,让大刀无情地划上他的背。
“公子!”尹丹枫瞪大了清滢的眼眸,立即爬起来,双手环抱住他,眼看鲜血自他的背上不断流出,吓得她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开口骂着眼前的男人:“你怎么这么卑鄙,趁人不备!”
“好一张伶牙利嘴,我就让你再也不能开口说话!”乙世见她满脸鄙夷之色,即使她美若天仙、可比洛神,他一样不允许任何人以这种眼光唾弃他。
他的大刀蓦地挥下,眼看又要落在她身上时,长孙靖登时起身,以手挡住大刀,诡邪的眼眸里难辨他的想法。
“你要是拿了红翡翠便走,别再赶尽杀绝,或许我还可以饶你一命,但是……”长孙靖望着自个儿大手所淌下的血,冷冷地开口:“你不但伤了我,还打算伤我未来的娘子,我就饶你不得!”
他拉过他的大刀,右手运劲拍向他的心窝,乙世登时口吐鲜血,宛如破碎的布娃娃般倒落在甲板上,而拿在手上的红翡翠却飞落入河中。
长孙靖一见,飞身跃入河中;而仍站在小船上的尹丹枫,愣得争大杏眼,不知该如何是好。
可是他身上的伤那么重,可以下河吗?
他是她的恩人,虽然是有点莫名其妙的恩人,但总不能要她见他葬身河底而见死不救吧?
不及细想,尹丹枫拉掉身上的霞帔,也随着他跃入河里。
???
像是沉在极深的河底,胸口感到异常的郁闷,一抹熟悉却又陌生的痛楚直往心头袭来,像是一把扑不灭的火焰,无情地烧向他的胸口,想抡起拳头真往胸口拍下,却又苦于双手无力,只能任由身子不断地往下坠,像是要掉落到无边的地狱之中。
这说不出的痛楚如排山倒海般袭向长孙靖的心头,与他走火入魔时的痛苦无异。
无论他如何挣扎,总觉得全身似被火焚烧般,烫得他不断地想甩脱,却仍是释不去这将他全身包围的噬人苦楚。直到一股清凉的水气将他的炽烫热感微微降低,还有一声声刻意压低的对话将他自虚无缥缈间拉回,令他蓦地睁开眼眸。
印入他眼帘中的即是她,那画中的美人。
她艳若桃李,凛若冰霜,瞧她款款摆动,凌波微步,罗袜生尘,实是个十足十的美人胚子。
长孙靖微眯着眼眸,想要翻动身体,才发现自个儿是趴伏在床榻上,而他的背则像是被火灼伤一般。
他环顾房内的摆设,发现这房间简朴得像是长孙府中的下人房,令他有点难以接受,混沌的脑袋瓜子仍是无法理清这一切。
这到底是哪里?
他眯紧眼望着房门旁的女子,她正与一名大婶说话。
“莫大婶,真是抱歉,还要你帮我把药拿来。”尹丹枫巧笑倩兮地接过莫大婶递来的药碗。
“倒真是难为你了,才刚成婚,便让你遇上这等事。”莫大婶拧起眉头,心疼这一对方成亲的新人,竟在河道上遇见劫匪。“最近的河道实在是不安宁呀!”
“莫大婶,我和他……”尹丹枫知道莫大婶有所误解,俏脸微红,潋滟的眸子偷偷地往后一瞥,再回到莫大婶慈祥的脸上。
“知晓,我知晓的,你不用不好意思。”莫大婶拿起手巾捂住嘴,圆溜溜的眼不住地往长孙靖瞄去。“不过,这公子可真是俊俏得吓人,饶是大婶这般年岁,都忍不住想要偷瞧他两眼。”
尹丹枫不知所措地笑着,实在不知道该如何结束这话题。
他长得是挺俊的,但稍嫌阴柔,没有一般男人的粗野,反倒是多了些姑娘家的美艳,甚至比她这个如假包换的女人还美得更像女人;倘若不是昨儿个晚上看见他那一身武学,她实在无法相信他真的是个男人。
“我有说错吗?”莫大婶以为她不好意思。“瞧他那张脸,就像是投错胎的仙女娘娘,若不是我亲眼瞧见他真是个男人的话,我可真要以为他是个扮男装的姑娘家哩,连我家那汉子都以为他是个姑娘家。”
“我……”尹丹枫瞧莫大婶一副欲罢不能的模样,实在疲于解释,索性将错就错。“莫大婶,先让我替我相公喂药,再来和你聊聊吧。”
“哦,说的是,我这话匣子一打开就险些关不了。”莫大婶笑了笑,赶紧将她往房里推去,随即离去。
第二章
尹丹枫见莫大婶离开,端着发烫的药碗走回房中,将药碗搁在破旧的桌面上,嘴上不断地抱怨:“唉,莫大婶人是不错!不过,就是那张嘴巴唆了点。”
叹了一口气,她走至床畔,望着假寐的他一眼,随即又将敷在他背上的湿毛巾拿下,放入一旁的水桶中沾湿,随即又敷在他受伤的背上。
“丹枫姑娘,我是什么时候成了你的相公的?”
趴伏在床榻上的长孙靖蓦然出声,只见尹丹枫吓得连人带湿毛巾跳到一旁去,像是见着什么妖魔鬼怪似的,不禁令他自问,自个儿的脸在落入河中后,是否真的丑成一副吓人的德行?
尹丹枫发觉自个儿的动作有点失态,不禁又赶紧走到他的身旁,弯下身子问道:“公子,你醒了?”
“你能不能坐下来,别让我老是得抬眼瞧你,挺累人的。”长孙靖想抬高身躯,可背后热辣辣的痛楚疼得他龇牙咧嘴,只好乖乖地趴下。
“哦。”尹丹枫顺从地拉过椅子坐在离他约两步远的地方,突地想到一个问题。“对了,公子,你瞧来不像是开封人士,不知是打哪儿来的,怎会识得丹枫?”
自她把他拉上岸,并被莫大叔救回家中后,她便一直在想他到底是谁,为什么会知道她的名字?她是个在河岸的摆渡人家,看的人多如过江之鲫,不过她对自个儿的记忆力挺有自信,若是她瞧过的人,虽不能说过目不忘,但待她一回想,她必定会想起来的,尤其是这么一张俊美如仙女般的脸,她怎么可能忘记呢?
“我……”长孙靖挑了挑眉,思忖着是否该在这时候把话说清楚,随即又想起另一件事。“昨儿个晚上瞧丹枫姑娘一身嫁娘的打扮,我想丹枫姑娘是要出嫁吗?”
尹丹枫睨着他,不懂他为何话锋一转又转回到她的身上,不过,既然他是她的恩公,她倒是不介意回答:“不瞒公子,丹枫确实是个新嫁娘,正要嫁往徐州,却在昨儿个夜里的河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