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吗?」祖乐乐几乎是叹息地问。
一旦触及敏感话题,赫连阎便散发出生人勿近的警告讯息。
与其说他作风低调,何不说是……不屑与人互动?!
「别用无可救药的眼光来看我。我是市侩的男人,也是功利主义的投机分子,但对让我看顺眼的人,我想我还不至于如此。」
他的算计,理所当然地也是因人而异,没几分能力的人,休想让他费神。
他的自负,是与生俱来的,很自然也很好看。
他的坦白,也印证她先前曾有过的揣测。
他的直言不讳,更令她感到羞赧。
他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深处,藏匿了抹被她伤害的痕迹,回避着她……祖乐乐这次叹息在心底。
他在逼她──
里外皆如钢的男人,怎可能轻易被她所伤呢?只要是脑筋还会转动的人,必定都感觉得到其中有可疑之处,但在求证之前,她的理智已被不断冒出来的愧疚给淹没,无法自己。
如果日后的相处模式都是这样的话,那么她似乎完全没有胜算……祖乐乐将头低垂,颇为认命地认输。
「如果道歉可以弥补我的错,我愿意道歉。」
赫连阎出色的外表和似欧美人的高大体格,本就很能吸引住人的目光。
而祖乐乐的脸蛋虽不顶美,但她的身段够高,骨架又十分纤细,白皙的肤色帮她加了许多分。
两人停在宽阔的走道上窃窃私语,引来大厅里的其他住客及饭店服务人员假装不经意扫过的眸光。突然见到她向他鞠躬致歉,这些人的目光纷纷变得更加好奇。
赫连阎阒黑的眼眸半垂,定在祖乐乐因弯腰而露出的荏弱藕颈,余光亦将她身后一票吃饱没事干的八卦眼光尽数纳入眼底。
「乐乐。」他喊道。
「嗯?」没叫她平身,唉……只好继续维持这个姿势,可是脖子好酸喔。
「昨晚我说,我好像喜欢妳,现在我想修正一下……」
他要反悔了?交往时间短短不到一天欸……面向地板的脸扁了扁嘴,努力把一种不想让他知道的情绪忍住。
「你──请便啦。」她一字字困难吐出。
她好想哭,真的真的好想……赫连阎应该听不出来她语气中的哽咽,她的眼泪已经快飙出来了……
为早逝的恋情大哭一场,是她的基本权利,可是她不想表现出软弱。她想,这辈子她将会忘不了这么一号人物,是她的第二任、也是最帅的男朋友,空前,恐怕会绝后也说不定……
看出她的沮丧,一股心疼在赫连阎的心间油然而生。
「我现在可以确定我是喜欢妳的,而且──」
祖乐乐兴奋得飞快地抬起头。「而且什么?厚!而且什么?你快说啦!」
她要马上知道他的而且到了哪种地步。
他握拳抵在嘴巴,假意清喉咙,试图遮掩将逸出的笑意,然而从他两眼角跑出来的细纹不难看出这个男人的心情正好。
她不满地噘起嘴,两只脚激动地蹦蹦跳。「赫连阎──」再耗下去,狗都要急得跳出墙了啦。从这一刻开始,祖乐乐决定最讨厌说话说一半的人。
无论她怎么拉扯、怎么装可怜,他就是不说。觉得被吊住胃口的,不止是她,还有周围好奇的观众。
直等到一票观众没耐性地转移目标后,赫连阎才开口,「我确定我是喜欢妳的,而且那份喜欢,离爱不远。」不再逗她,也不再矜持,大方让她知道。
「也就是说……」
他点了点头,让祖乐乐肯定心中不敢肯定的念头。
「噢耶!我也是、我也是、我也是。」
她惊喜地大叫大笑,乐坏了地手舞足蹈,完全将俗世里最沉重的枷锁──形象抛到九霄云外,用她最直接的表达方式回应他。
率先示爱的他,无法像她那般鲜活灵动地表达心中的快意,但上薄下厚的两片唇被他咧开到史无前例的最大境界。
赫连阎的反应让她手足舞得更起劲,舞到晕了头,天旋地转地跌挂到他适时伸出的手臂上,她仍开心地大笑不已。
一票观众的目光又折返,只可惜已错过最佳镜头,只能看着他们扶持彼此大笑得像对疯子。
男跟女,一劲地傻笑,就算再帅再美,那仍是傻笑,有什么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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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从垦丁回来的隔天,高玉凌便察觉出这两个人之间的互动乱暧昧的,于是暗地观察了三天,她决定采取行动。
此刻,她正在拱起两道眉逼供,「说!妳跟赫连阎是怎么一回事?」
祖乐乐忙着捞大碗公里的卤味,假装没听到,还趁她不注意时,偷偷把电视的声音调大声一点。
「五楼的张阿姨说,看到妳跟一个男的手牵手在讲话,还跑来形容给我听,她问说妳什么时候交男朋友的?」
大口大口地啃着鸡脖子,继续假装没听到。
有个热情的邻居,打照面时一定会关心地嘘寒问暖,让人感受到残酷社会中微薄的温情,虽然是件好事,但有时也是挺烦人的。
「对面栋三楼的黄北北也有看到喔,北北还跑来跟我说『小高啊,加加油』哩。妳交男朋友没告诉我,我已经够呕了,还被亏?!真正是呒天理!」
怎么连对面的也跑来凑热闹?
祖乐乐差点被鸡脖骨梗到。
高玉凌暗地偷笑。对面栋哪有什么黄伯伯,都是她胡诌的啦。
「平常会等我下班一起去吃饭,最近却都先跟他去吃晚餐,而且还故意挑我上晚班的时候跑去吃好料,乐乐啊,妳也太有异性没人性了吧?!」
明明是她的错,还硬要扣到她头上,这才是呒天理咧。祖乐乐对着碗公里漂浮的卤味咧出一道苦笑。
「高姊──」拉长尾音。
「我想想我那次是怎么说的。」嘿嘿嘿,高玉凌发出得意的笑,「噢对,我说像妳这么散漫的人,应该有个作风强势的男人来导正妳的生活态度,没想到还真的被我说中了呢!」她长这么大,所见过最硬派作风的男人就数赫连阎了,乐乐跟他还真是速配到不能再速配了。
她得意激动的口水都快喷进祖乐乐的大碗公,她赶紧倾身护住。
「上礼拜五是妳突然跟小花组长换班,还好意思在那边叫。」
「是吗?」
「是的!」她加强肯定。
好像是有那么一回事。高玉凌不情愿地将屁股黏回她的懒骨头。
「不然下次我们约吃饭时,妳跟赫连阎先乔时间,等你们乔好后再告诉我,我一定配合。」有赫连阎在,不管高姊要问什么,都丢给他去回答,「妳快趁热吃啦,羊肉烩饭冷掉就不好吃了。」
祖乐乐伸出筷子夹一截芥蓝菜塞入嘴巴,马上吐了出来。「恶,羊骚味都跑出来了,好恶噢。」
羊肉本来就有骚味好吗?高玉凌白了明显想闪躲话题的人一眼。
愈是想保密,别人就愈想知道。不情愿地扒了两口饭后,她卷土重来。
「妳真的不跟我说吗,乐乐?咱们多年的好姊妹,何必为了一个臭男人翻脸,不值得吧?!」动之以情,外加威胁,能用的招术她都不嫌弃地用上了。
大碗公里只剩下深咖啡色的汤汁,卤味一块不剩,祖乐乐没办法再假装忙碌没听到她的话。
其实,她也不想瞒着高姊。以两人多年相知相惜的情谊,没第一时间让她知道,她已经够罪孽深重了,如果没有答应赫连阎的话,不知该多好。
眼尖的高玉凌没放过她脸上愧疚得要死的表情,心里开始沙盘推演种种可能。也许她和赫连阎有协定,或是被他威胁不能说,所以才这么嘴硬。
于是她退而求其次。「不然,妳用点头或是摇头来回答。」没用说的,总可以了吧。快点快点,Come on baby。
完全没有经过挣扎,祖乐乐马上点了下头。
高玉凌咯咯直笑。这就叫做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赫连阎再神武威吓,最后还是输给了她,哇哈哈哈。
「不可以说哦。」祖乐乐赶紧叮咛。
「我知道啦!」她很八婆地摇了下手,「你们才刚开始,妳就这么怕他,小心以后被他吃得死死的。」
早就被吃得死死的了。祖乐乐投以她两枚哀怨的眼神。
她再度很没同情心地爆出笑声。「其实这样也好,还是那句老话,像妳这么散漫的人,应该有个作风强势的男人来导正妳的生活态度。」
「够了没呀!」她忍不住动气了。
赫连阎原本个性就强势,她若也跟着强势,只会跟他硬碰硬;再着,她天生就不是个强势得来的人,他们两人之间由他主导,似乎也很合情合理呀,只是这么一来她好像乱没尊严的……
哎,不要想太多、不要想太多,知足才会常乐,爸妈就是希望她快快乐乐,所以才会给她取名叫乐乐啊。
对!就是这样。
她不再理会高玉凌的哂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