撇开上回的恩怨,这次人家可是站得好好的没来惹她,是她自己撞上他的。
扯着垂落胸前的发尾,绕了半天,她终于鼓起勇气开口,「先生,对不起啦。」
对于她那几条走道外都听得见的吵死人道歉,视她如无物的男人没有为此做出任何反应,仍然看也不看她,径自做自己的事。
既已道歉完毕,她就没有继续待在这里的必要。祖乐乐心无罣碍地将购物车转个方向,往纸类区冲锋陷阵去。
与赫连阎不期而遇的感受,不知是惊吓,还是惊喜……唉,管他的。未分辨清楚之前,那阴晦不明的情绪就已被她粗鲁打跑,强行驱离脑海。
买齐保老师开出的采买单上每一项物品,她推着购物车来到收银台排队,只等待两个人后便轮到她结帐。
当她左提右抱大大小小的纸袋,经过电扶梯时,赫然看到赫连阎倚着各楼层介绍牌,一副在等人的样子。
一看到她出现,他弯身将脚边的两只购物袋抓提在一手里。
「妳是骑摩托车来的吗?」
「你跟我说话吗,先生?」祖乐乐用食指指着自己鼻头。
「嗯。」废话!
「我开老师的车来。」
从那张冷峻的帅脸上看不到问话背后的动机,不过她很有自知之明,明白他叫住她的目的绝对和搭讪扯不上边。
「可以送我一程吗?」
祖乐乐搓着鼻头想,该不该送他咧?
如果,他用颐指气使的号令口气对她说话,她大可理直气壮不理他;偏偏人家这回的态度不卑不亢,害她一时间想不到合理的借口拒绝。
祖乐乐的犹豫完全呈现在脸上,掩都不掩,除非眼盲了才会看不到。
在心底叹了口气后,赫连阎认命地低声解释,「我出门忘了带手机,也忘了兑换台币身上只有信用卡,顺道送我出门的人载我来这里后就去上班了,我总不能请计程车司机让我刷卡付车钱吧,所以可不可以请妳顺道送我一程……」
寥寥几个知道他在台湾的人的电话,他全输在手机里。
他向来只记得有关自己的那几组数字资料,自身以外的数字串,他懒得费心去背,搞得现在求助无门。
这就叫做自作虐,不可活!
这样迥异的口气听得她好耳痛,祖乐乐伸出一掌到他眼前,打断他不自然的言语。
「OK,别说了,我可以载你一程。」
这,算不算风水轮流转呢?
几个经过他们身边的人,忍不住好奇地往这边看了看。
本是无意的眼神,却被有心人当成是讥讽。
赫连阎未将心底的不悦流露出来,暗自将恼意全归咎在犹豫不决的祖乐乐头上。
她领着他走往要下到地下停车场的楼梯,经常劳动的两条快腿偶尔得停下,等待尊贵的重要干部跟上来。
只有三个楼层的楼梯,最多不超过一百阶,若只有她一个人走的话,老早就开车在马路上跑一段路了,哪会人才刚到车子旁边而已。
而那尊贵的干部明明呼吸紊乱了,还要故作没事样,她不禁纳闷,只是一张薄薄的脸皮,真有那么重要吗?
在赫连阎扣上安全带时,她扭开音乐,帮忙掩盖他粗喘的呼吸声。
她将车子驶出地下停车场时,他的呼吸频率差不多调整好了,自动报上地址后便阖上嘴,目光调往窗外。
行经一段路后,他突然又开口,「介意我抽根烟吗?」
祖乐乐专注路况,慢了半拍才回答,「不行!这辆车的主人非常讨厌烟味,你忍耐一下吧。」
漠然的五官瞬间现出恼怒,但迅即没入平静的表情下。
掐着烟盒的手指眷恋许久,才又将它摆回原来的位置。
「抱歉。」
短短两个字,赫连阎说得极不由衷。
她耸了耸肩,爱莫能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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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
「谢谢。」
一脚要跨下车前,赫连阎很不情愿地赞美,「嗯……妳、妳开车的技术还算不错。」说完,双脚落地,他力道适中地关上车门。
本该是美丽的言词却被僵硬的语气打成对折。
祖乐乐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摆摆手欲走,又被他扬起的一个手势留住。
她按下副驾驶座旁边的车窗,问:「什么事?」
「我住四十八号七楼之三。」
然后呢?
她仰着脸望他,无言。
「晚上我请妳吃饭。」答谢她的帮忙。
她再度无言。奇怪,这个男人干么老要请她吃饭?
「可以吗?」他低声下气地确认。
「不用了啦,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祖乐乐给他一个软钉子碰。
二度遭拒,赫连阎弯下身体,正色看着坐在车内驾驶座上的女生,这回他看得比上次更仔细。
单手靠放在方向盘上的祖乐乐也毫不扭捏,任由他老兄打量个够。
她的样貌──
仍是普通。
脸上同样是找不到化妆的色彩,比起一张脸总是五彩缤纷的Christina,祖乐乐干净得像天使。
如此简单的原因,就让他费了心思地记住她这个人。
而那位既聪明且漂亮的女人,却是得藉由Jerry才能让他印象深刻。
「祖乐乐,我不喜欢欠人情,妳拨个空吧。」
祖乐乐支着脑勺的那只手抚玩起头发,颇无奈地看着没说「请」的没礼貌男人。
「一定要吗?」
赫连阎黑浓的眉轻蹙,不耐地以鼻音回应。「嗯。」
面对这种说一不二的死硬派,她好像也不必太矜持喔。
最佳的回应方式就是给他吃通街,吃到饱、吃到撑、吃到死。
「今天晚上是有空啦,不过我要先声明喔,我只想吃夜市的摊子,馆子和餐厅就敬谢不敏。」
「客随主便,妳下班后先来这里。」接我。台北的路他还不熟。
「没事的话,我可以走了吗?」
「可以。」他不说再见的。
她将手伸出车外,朝他挥摆了一下。
「酱喽,掰。」
祖乐乐没料到晚餐之后,两人结下不解之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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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砰!砰!
周末的大清早,以掌拍门的厚重声响,震得四周犹如地牛翻身,扰醒这层楼另一单位卧眠的住家。
隔着一道铁门,被吵醒的邻居太太看到始作俑者的高大背影,便马上将本要使出的破口大骂吞回喉咙,敢怒不敢言地偷瞪着他。
紧闭的铜门在第四掌拍落前,唰地一声被推开,顺带拱出赫连阎冷漠的声音。
「阿炀,够了没?」
有门铃而不用它,全世界只有一个人会这样。
俊美的门面被硫化铜门袭击前,齐炀敏捷地往后跳开,躲过一劫。
「你、你……」当思念欲狂的人活生生地出现在眼前时,一身风尘仆仆、顶着一头乱发、两颗白眼球布满血丝的人,反而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早上才到?」
两个男人间的互动激出暧昧火光,电影「断背山」在真实世界上演……邻居太太兴奋得像是中了乐透彩,脸颊的肉几乎快从铁门栏杆的缝挤出,但一接触到赫连阎森冷的眸光时,她吓得赶紧后退关上第二道铜门,喀答几声落下三重锁,彷佛他是个会破门将人揪出的淫魔般,角色一下子从恩尼司变成了谋杀杰克的邻居先生。
冷黑的眼瞳吓走偷窥者后,才落在齐炀冒出点点青髭的憔悴脸庞。
他是贪静,才租下这里。
三个多月的安静日子,在上个月新邻居搬进隔壁后正式告终。
有时出门正巧与他们打照面,即使他面罩寒霜,也阻挡不了那家男主人假意热络的寒暄及那家女主人和小孩的偷窥。
最令他无法忍受的是,每到晚饭时间,隔壁一定会上演打孩子的固定戏码,而且就为了看电视看到忘了吃饭之类的狗屁理由。小孩子嚎啕大哭的声音不止传进他的房子里,连楼下的住户都因为受不了而告到管理委员会,几经协调不见情况改善,赫连阎开始留意其他地区的租屋消息。
「废话!」齐炀挥臂将他推开,拽着行李不请自入。
在玄关将脚上的鞋一一踢开后,他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向客厅的大沙发,砰地一声,整个人呈大字形趴伏在上面。
俊颜像猫似地蹭着一只靠垫,满足地呻吟,「好舒服喔……」不需太用力抽嗅,就闻得到属于阿阎特有的气味呢。
明明是抽同品牌的烟,综合体味后,两人散发出来的味道却有很大的不同。
他讨厌自己的味道,因为闻起来有点甜,却对阿阎散发出的雄性麝香迷恋不已,要不是他们血缘太相近,他就……
一嗅、再嗅,呵,他爱死了阿阎……的味道。
赫连阎反手将门掩上,不理会沙发上表现得像个变态的齐炀。
他走入厨房,从冰箱里拿出牛奶,回到客厅一屁股坐入另一张沙发。
「只有这个了。」手一甩,还没拆封的塑胶瓶从他的手里飞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