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戴著帽子兴奋的看著窗外,他就觉得自己好像年纪很大似的。自己不是才大她十岁吗?怎麽差这麽多?
「飞机。」她指著天空大叫。「好大的飞机!」
白豫恒哭笑不得。一架飞机就可以让她兴奋成这样?
「我还以为你常搭飞机去很多地方呢。」
「我是呀!可是从这个地方看过去还是觉得好棒!」
看她欣羡的表情,他忍不住抚乱她的一头短发,再让她自己急急的顺平那头不算多的短发。这种亲昵的举动令白豫恒快乐不已。
渔港中,人声鼎沸。
小贩的吆喝声及人潮的汹涌交织成忙碌的景象,尤其快过年了,人人携家带眷的更显热闹非凡。人潮拥挤让白豫恒不禁紧拉著莫子琮,生怕她被来往的人群给挤散了。
莫子琮觉得事事新鲜,好奇让她早就把「害怕」两个字丢到九霄云外了。
缠著白豫恒,她一会儿要吃糖葫芦,一会儿又要吃棉花糖,等一下又想吃炸鳕鱼,每样东西都只吃几口,她就又想吃别的。
「莫子琮——」他沉著脸已经帮她把好几样吃完,她每样都新奇都想尝试,可苦了差点撑死的他。
吐吐舌头,她看见白豫恒警告的脸色,不敢再造次,乖乖的吃著手中一袋炸蕃薯,白豫恒还帮她捧著一碗喝一半的汤。
唏哩呼噜的吃著好满足!她从未想过原来世上有这麽好吃的东西,而且还是小白带她来的,莫子琮心中被喜悦涨得满满的。
白豫恒却愈加矛盾了起来。他自己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看著她欣喜,他心中就有一股满足的情绪在沸腾,但另一方面他又为这种不寻常的思绪所困惑。
到底这个莫子琮在他心底占了什麽样的地位?他自己都不太清楚。
当初明明只是可怜她、同情她才收留她,怎知竟对她有了渴望。故意把她贬损为暖床的女人用意也是想忽视她,哪知在意她的程度竟与日俱增。他竟然还带她出来玩?
他觉得自己一定中了什麽邪,才会对这小鬼愈来愈在意,他警剔自己万不可陷下去。
好不容易解决完手边的食物,莫子琮不明就里的看著他深思的表情千变万化。
「小白,我吃完了。」面对他阴暗不定的神色,她不禁怯懦起来。
「喔!」恍如大梦初醒般,他突然回过神来。
对自己因为莫子琮而失神,他心里有无限懊恼,恼怒的他粗鲁的拉著她往停车方向去。
「我们还要去哪里?」
不知怎麽的,他居然对她有了莫大的期盼。看她仰起小脸看著他,白豫恒心中升起一阵燥热令自己更加生气。强压下所有情绪,他换上一脸伪装後的淡漠,以冷冽得足以冻人的语气道:「回家。」
听到这口气,她就知道他又在生气了。
仔细回想自己好像也没做错什麽惹他生气才对,怎麽小白这麽爱生气,脾气是晴时多云偶阵雨,说刮风就下雨?尽管被他抓得手很痛,她还是大气也不敢吭一下。他已经够生气了,她可不敢再去多说什麽惹他更生气。
手病就痛吧!
直到坐上车,他都没有正眼看她。
莫子琮抚著被强大力道抓得瘀青的手腕,再偷偷瞄著他紧闭成一直线的唇,那不说话的样子真是严肃得令人胆战心惊。她觉得近日他的态度好像又回到原点,像是初见他时那个冷漠的「玉面罗刹」,令人害怕得敬而远之。
见莫子琮怕得蜷缩在椅内,不时拿警戒的眼神偷瞄他,无端让他心更烦。
他气得加快车速。
她依赖他,他心烦;她怕他,他心烦得更彻底,现在看她用害怕的表情瞄他,他不只是心烦还生气。
无明火一阵阵袭上心头。车速愈来愈快,不一会儿已稳稳的停在他家的地下停车场了。
他不说话,莫子琮也不敢有动作,空气彷佛凝结般令人无措。
她抱紧自己的背包,决定以不变应万变,等待他的下一个动作。
「下车。」他口气甚是恶劣的开口。
面对他突如其来的脾气让她手足无措,只得一口令一个动作的任他摆布。
他不仅口气恶劣,连带举止也很粗鲁,一手扯住她瘀青的手腕,强拉她进门。
她不明白,昨天和今天早上不是都好好的,怎麽突然之间便风云变色了?
男人心真像海底针,令人捉摸不清。
一回到家,他命令她回房间後,便把自己关进书房。
莫子琮一个人站在客厅中发愣。她没做错事为什麽要回房?从小,她只有在做错事时才会被要求回房反省;现在她被小白要求回房是不是代表她做错什麽事?
一定是的。她忧伤的想,一定是自已做错什麽事,才会让小白突然生气,还破坏他原本的好心情。
她开始谴责起自己,原本走到白豫恒房门口的她又止住脚步。
这是小白的房间,不是原先她住的那一间。虽然最近几天她都住在这里,不过被处罚当然该回自已房间去才是。
於是她伤心的踱回客房。
※ ※ ※
白豫恒呆坐书房,心情甚是复杂。他气自己愈来愈在乎莫子琮这个小鬼,故意忽视她的结果居然是更忘不了她,难道自己爱上了这个小鬼?
不会吧!向来以淡漠出名的白豫恒居然会去爱上一个小他十岁、而且还乳臭未乾的小胖妹?
这个想法真令人害怕。他告诉自己,这是不可能的!
故意忽视这种想法的他,决定从今日起不当有莫子琮这个人的存在。
主意打定後,他让自己在书房中工作,连晚上莫子琮没吃饭他也故意合曰作不知道。
隔天早上起床没饭吃,他也无所谓。莫子琮是个小鬼,会发点小脾气也不稀奇,不做早餐给他吃就算了,没什麽了不起,反正在她没住进来之前,他也很少吃早餐。
不过,等到晚上他回来时依旧没饭吃,他可就有些恼火了。
当初她是怎麽说的?她会煮饭、洗衣服、打扫家里以换得食宿,现在呢?
他闷哼了一声,不想同她计较。小胖妹一个还那麽爱生气!他选择忽视她,整理自己的东西到南部工厂出差二天。
他告诉自己,二天後如果她的大小姐脾气不收敛些,安分的出来替他煮饭,他非把她赶出去不可!才不管她在自己心中占了多重要的地位。
想他白豫恒的「玉面罗刹」封号可不是浪得虚名的。
※ ※ ※
从莫子琮回房反省那天起,她便开始上吐下泻,吐到连胆汁都吐出来了,她觉得自己快死掉了。她心想这一定是惩罚她惹小白生气的後果。
趴在床上,她很虚弱的听著门外的动静,他似乎没有叫她的打算,她也不敢惊扰他。等到她吐无可吐、泻无可泻时才勉强起身洗澡,她头一次想求小白来看她,这才惊觉,家里好像很久没有声音了。他大概出去了。
她的意识开始陷入迷乱,时而清醒,时而昏迷。她的最後一个念头是:好累、好累,累到连想喝水都没力气。求救的呼喊无声息的冻结在她口中,发不出半点声音。挣扎起身,她好不容易拿到放在床边的一杯水,这是三天来,她唯一入口的东西。
之後,她又沉沉睡去。
※ ※ ※
白豫恒出差回来後,非常不悦的察觉到,家里的一切和一天前一模一样,没有丝毫变化。
莫子琮像是消失在空气中一般,这令他非常生气,他重重的放下公事包,摆出一张臭得可以把绑匪吓跑的罗刹面容走进莫子琮房里,准备吓她。
一进房,他就敏锐的察觉状况不对。
室内昏暗得不寻常,莫子琮全身蜷缩在棉被里一动也不动,令人生疑。
他小心的上前坐在床边扭亮台灯,这才蓦然惊觉她的脸苍白得毫无血色,脸颊却沁出薄薄的冷汗,而她的体温更是低得让人误以为她已无气息。
一阵心慌涌上他的心头。「莫子琮,醒醒。」他用力的摇晃她,试图把她给摇醒。
她勉强将嘴稍稍张开。
这个情景让他的心惧意更深,抱起她,他想听清楚她想说什麽。
「水……」挣扎中,她只想表达这个意念。
他迅速倒了杯水,想喂她喝却完全进不了她的口中。
这情形多久了?头一遭,他竟有害怕的感觉,明白什麽叫作害怕。他不敢去想像莫子琮会不会发生什麽事,这种念头几乎要逼疯他。
仰起头含了一口水,他让水由自己口中送入她口中。
几次之後,她才开始呢喃:「水……水……」
握紧拳头,白豫恒觉得自己的心好痛好痛,痛得像被人千刀万剐般难受,他想不出这几天莫子琮到底发生什麽事。把她包在厚实大衣中,他急急的抱起她往医院奔去。
※ ※ ※
坐在病床旁,他茫然失神的望著躺在床上的莫子琮,她的手臂上吊著点滴,手腕上的瘀青依旧清晰可辨。
他想那该是那日游渔港之时被他抓的;而她竟也不敢喊痛,他不由得厌恶起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