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懂!」如野兽般受伤的闷吼声自他紧咬的齿缝中挤出。
明明是相爱的两个人,为什么要为了莫名其妙的理由而分离?
心脏在胸口痛苦地跳动着,感觉在体内流窜的不是血液,而是冰冷的锐刀,沿着血管将他剐得血流成河。
「我下个礼拜天下午三点要搭机到美国,你会来送我吗?」她轻问着。
让他如此痛苦,她并不乐见,只是有些事情还是得看远一点。
「妳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双手紧扣着她的肩头,压根不觉力劲过大地捏痛了她。「妳爱我的,不是吗?」
「但是你不信任我。」尽管被他捏得极痛,她也不吭一声。
「我可以改!」
「不可能。」她太了解他了。
华千谋怒目欲皆地瞪着她,突地如低泣般笑着。「妳不爱我。」
「我爱你。」她头一次承认充塞在心间五味杂陈的滋味确实是爱情降临的痕迹。
「妳不爱我!妳要是爱我,妳不会离开我!」相爱中的人,谁不渴望黏着彼此的?就唯独她,执意要走!
「因为我爱你,所以我想要得到更多,因此我希望时间的长度和空间的距离可以改变你的想法。」他被母亲抛弃的阴影太大,他会将他母亲的身影重迭在她身上,到最后不仅捆绑着她,也束缚着自己。
「妳只要离开我,我就不要妳了。」他恍若恐吓般地道。
「那就不是我能决定的了。」她轻叹了声。「但如果你愿意,你可以等我。」
「我不会等妳。」低沉的嗓音似在压抑着喉头的酸涩,却遏止不了缓缓滴落的泪。
「千谋?」她微愕。
「我不会等妳。」他哭了,也笑了。「我不会等妳。」
白念恩直瞅着他离去的背影,有股冲动想要唤住他,告诉他她不走了,但天人交战之后,她终究还是紧抿着嘴。
她的抉择让两个人受尽折磨,这样的做法究竟是对是错?
她没有答案。
第十章
铃铃铃——
下午两点钟,华千谋的新居电话响得快要烧坏电话线丫,但躺在床上的他,依旧置若罔闻。
心像是死了,恍若感官全都迟顿了。
在白念恩离开他的那一天,像身体内也有某部份跟着脱离了,他整个人显得不完整,犹如行尸走肉般。
他什么都看不见也听不见,感觉神智也要自身体抽离。
不再感觉痛苦,反而觉得平静。
深陷在黑暗之中,他却有种恰然自得的喜悦。
「千谋、千谋!」
他疲惫地张开眼,眼前是神色仓皇的夕罗。
「妳怎么进来的?」他嗓音沙哑的问着,随即又闭上眼。
「念恩把磁卡和钥匙交给我。」她简短说明。「你到底在搞什么鬼?打了那么多通电话都不接?」
她环顾四周,在床边找到下少空的酒瓶,眉头皱得更紧。
「找我干么?」他懒懒地道。
「找你干么!」她不禁发噱。「念恩要走了,搭的是三点的飞机,你居然还在睡?甚至还喝这么多酒?」
「我没喝酒!」他恼道。「至少昨晚没有。」
酒喝得愈多,意识便愈清楚,痛苦也愈深刻,所以从昨晚开始,他就滴酒不沾了,免得自己冲动地跑到她家,把她绑架过来彻底地禁锢她。
「有没有喝酒都无所谓了,反正你现在给我起来,跟我一起去劝她别走。」夕罗死命地要拉起他,却怎么也拉不动。
「我不去!」他甩开她。「她并不爱我,我还去干么?」
如果哀求能够换来她的永留,他会毫不考虑地跪在她的面前,但事实上,就算他掉泪了,她依旧无动于衷。
「最了解她的人是你,但就连我都能够感觉到她爱你,你怎么会说她不爱你?」夕罗微恼地往他臂上重拍数下。
「她要是爱我,就不会选择离开我。」他布满红丝的大眼瞪着。「哪一对恋人不想天天腻在一起的?如果是妳,妳会走吗?」
一句话堵得她无言以对,忖了下,她才淡淡道:「我相信念恩有她的考量,不是吗?」这一个礼拜来,她只要有空便往念恩家里跑,跟她聊了许多,也知道了她的想法,也认为她的想法没有什么不对。
只是,在爱情的领域里,只能以常态来形容恋人之间的对待问题,而无法论定究竟是谁对谁错,或者是谁爱得比较多、比较少。
「什么考量会比我重要,妳说!我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以她为出发点,但是她呢?」她自以为是地以为这么做是为他好,但是实际上,真的是为他好吗?
他一点也感受不到。
「正因为你一直想着自己的感受,才会罔顾她要的是什么。」
「是啊,反正她要的不是我。」这一点他再清楚不过。
「你在胡说什么!她要的是长久的未来,当然在她的未来也需要有你啊,否则她作这个决定,不是白搭的?」
她问过念恩了,要是千谋想不通从此和她恩断义绝,她怎么办?但念恩只是轻笑着表示缘尽了。
「笑话,离开我是为了长久的未来?两人都已经分开了,哪来的未来可言?」
「她这么做的用意,只是要你信任她而已。」
「我还不够信任她吗?」他冷哂着。
「但是你只要一看见有男人搭上她的肩,你就会翻脸。」那晚欢送会的情况,她可是亲眼目睹。
她一直不知道他的醋劲是这么地强烈。
「难道她看见我跟别的女人搂在一块,她一点反应都没有?」吃醋和占有欲才能显现出一段感情,不是吗?
「没有。」夕罗肯定地道。「她看见我跟你在一起,她可是很放心的。」
他掀了掀唇,近乎羞恼地吼着,「那是因为她老早就习惯我身边的女人!」甚至他身边的女人都是由她打理和安排的。
其实,她根本不爱他吧?否则天底下有哪个女人能够接受这种事?
「不对,那是因为她太了解,也很相信你。」见他不以为意地轻哼出声,她不由得再问:「那么,今天角色互换,你也能够忍受吗?」
「怎么可能?我不可能像她那么潇洒!」
「念恩的潇洒可不是与生俱来的,说穿了,那可是你赐与她的。」夕罗忍不住要站在念恩的阵线,替她出气。「那么,你就可以想象她是多沉着地在看待你了。」
「妳不了解,我最怕的就是她的潇洒和沉着。」她的潇洒和无所谓一直是他不安的最大主源。
仿佛她一点都不在乎他。
「那也是你造就的。」他才是始作俑者。
华千谋恼怒地轻瞇魅眸,「妳到底是谁的知己?到底知不知道被伤害的人是谁?妳没安慰我就算了,还落井下石?」
「我是你们两个的知己,我看不过去你们两个像笨蛋一样的闪避对方。」她可是很义气地退出想要成全他们,岂料他们却是有情人还要分隔两地,她光看就觉得一肚子气。
「妳不用再劝我了,反正我是不可能会去的。」抓起被子,他紧闭上眼,想要一路睡进没有她的梦境里。「我已经不爱她了。」
「你要是不爱她的话,你就不会这么痛苦了。」谁都看得出来他狼狈得令人心疼。
「妳很烦耶!」非得要往他的痛处挖不成?没看见他血流成河,她是不甘心是不?「反正事情就是这样,没什么好讨论的。」
「懦夫,连自己喜欢的女人都不敢挽留,你还能成就什么大事?」
「我就是懦夫,怎样?」他把被子往她身上丢去,光火地起身。
夕罗跟在他身后。「她爱你。」
华千谋闻言,欣长的身形微僵。「……我感觉不到。」
「难道你真的打算跟她分手?十五年来累积的感情竟是这么地薄弱?」
「我哪知道她什么时候要回来啊?要是她一辈子都不准备回来,我还等她做什么?」他蓦地回头,猿臂轻易将她捞进怀里。「与其等她,我眼前不就有个最适当的人选?」
夕罗光火地朝他的胸膛揍了下。「你想得美?你以为我会背叛念恩吗?」
「难不成妳要我一辈子为她守身如玉?我告诉妳,不可能的!」
「她又没说她不回来,她只是去进修而已,说不定一年、半年、一个月,她就回来,难道你连这样也等不下去?」
「怎么等?她又没有给我承诺!」混帐,他居然像个娘们一样想要讨个承诺。
「订婚啊!」夕罗忍不住要扁他。「那晚她不是承认爱你吗?既然如此,你爱她,她也爱你,你们就先订婚嘛,依念恩那种个性的人,就算到国外去,她也不可能出轨的!」
夕罗的一席话像是大地春雷般,彻底打醒了他浑沌的脑袋。
对了,他怎么没有想过还有这一招啊。
为了追求念恩,他几乎是所有的锦囊倾巢而出,然而,因为她执意要出国进修,才会让他彻底地崩溃,不断地钻牛角尖,甚至选择放弃。
原以为放手,他会得到该有的平静,然而事实证明,痛苦是加倍地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