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娘,别这个样子。”巽帧迅捷地挡在荣微的面前。“微……荣微不可能做这种事的!”
荣微扑倒在地,抚上火辣刺痛的脸颊,泪水早已无措地滑落;她抬眸对着早已毫无生气的巽帕,不敢再看向站在她面前的巽帧。
额娘说得对,她问心有愧。
她是一个无耻的女人,明明已嫁了夫婿,偏又下流地同巽帧余情未了、纠缠不清,如此的她,怎能说问心无愧?她开始后悔自己怎么会傻得一再犯错,怎会任由自己犯下这涛天大罪?
倘若昨夜她不跟着巽帧离开这间房间的话,或许巽帕就不会死了,即使是有人想下毒,也无计可施的。是她的错,全都是她的错!
“你瞧瞧她那个样子,她分明心里有鬼,否则她岂会不吭一声?”老福晋气急攻心,怒不可遏。
“不可能的,她根本就没有下毒,因为……”他猛地噤口。
他的眼往下瞄,望见她冰冷的小手揪住他褂子的下摆,苍白的小脸上布满哀楚,直示意着他别开口。
为什么不能说,难道他们之间真是那么见不得人,见不得光?!倘若他不说的话,她真要成了杀人凶手了!
“因为什么?”老福晋气怒地吼着。“你说啊!”
“因为——”
“是我下的毒!”荣微抢先一步地吼着。
巽帧怒然瞪视着她,诡邪的眼眸凝望着她,双手紧握成拳,宽实的胸膛不住地起伏着,潜伏在灵魂里的鬼魅正蓄势挣脱。
“你承认了……”老福晋的身子一斜,倒在椅子上,双眸难以置信地睇视着她。“真是你做的?”
她以为她迎进了福星,想不到竟是迎进了煞星!
“全是我做的……”
泪水像是窗外纷落的雪雨,断续连绵,冰冷而无情地敲打在巽帧的心头。
他猛地揪住她的身子,眦目欲裂。
“你在胡说什么?”诡邪妖异的气息凝在他的俊脸上,显得冷厉而狰狞。“你知不知道你这么说的话,你便成了杀人凶手了?”
她知不知道当她承认的时候,相对的也是在拒绝他、辜负他!
只要她承认了,他和她之间又如何能够延续下去?难道她是打算亲手毁去两个人之间的缘分?她想用死来逃避他吗?
“是我杀的,我就该认罪。”她呐呐地说着,悲楚的泪水滑落香腮。
“你!”他紧咬牙关。
“她已经承认了,你又凑什么热闹?”荣媚凑到两人之间,又连忙对老福晋说:“既然荣微是杀了大贝勒的凶手,那我们就得赶紧将她送到官府去,要她杀人偿命!”
“你说什么?”巽帧大手揪起她的衣襟,没有丝毫怜香惜玉。“荣微是你的姐姐,你居然——”
“姐姐又怎么样?她做错了事,本来就应该要接受官府的审判,倘若真不是她做的,也可以还她一个清白,不是吗?”荣媚冷笑着,说得义愤填膺;他愈是袒护荣微,她愈饶不了荣微!
“好了、好了,不要再吵了!”老福晋捂住胸口,无力地喊着。“把那个女人给我送入官府,我要她血债血还!”
“额娘……”巽帧肝胆欲碎,痛不欲生。
不,任何人都不能将她自他的身边带走!
“你不要再说了,我一定要治她的罪。”老福晋捂住胸口,几欲不能呼吸,却又不愿放荣微逍遥法外。“我……绝对饶不了她!”
“毒是我下的,不关她的事!”巽帧暴喝一声,在场的数人皆难掩骇异。
倘若她想死,倒不如让他替她死吧!
“胡说!帕儿是你的大哥,你怎么可能下毒杀他?”老福晋震愕地吼着。“帧儿,你为什么要掩护这个女人?”
“我没有掩护她,毒真的是我下的!”
倘若她要把罪往身上揽,不如让他为她担下吧!既然她感到罪恶,感到无脸见人,倒不如让他把罪恶揽下,他可以承担所有的错。
“不可能!”老福晋气喘吁吁。
“是我,你不要胡说了。”荣微扯着他的手,使劲地将他的身子扳过来面对着她。“你不要为我担罪,这是我犯的错,原本就该由我承担。”
“你犯的罪?”难道跟他在一起是罪?巽帧低切地笑着,狂恣而悲怆。“你和我有何关,我为何要为你担罪?”
她不想让所有的人知道,他也会封住口,不会累及她的名誉,但是他却无法容忍她眼眸中那骇然惧色,难道她真的那样恐惧他会把他们之间的事告诉别人?
他爱她叫作罪,他碰触她叫作罪?他不过是爱她,为何会变得天理不容?一开始是他先认识她的,是他先和她私订终身的,无奈姻缘却被玄烨搞乱,逼得他现在必须以这种身份面对她。
如今,她的心里已没有他,老是想着与他在一起会危害到任何人,会伤害到多少人,却没有想到他也会心痛。
又有谁知道他心里的苦?在宫中任人欺负,遭人讪笑侮辱,他从来不觉得苦,只要是他觉得值得的,他都无悔,但是,经过漫长的等待,他仍是得不到她,甚至事情居然演变到这种地步,老天待他未免太过无情了?
“帧……”她哀楚地注视着他,却不允许他为她而担罪。“我和你当然没有关系,遂你毋需为我抵罪。”
“你给我住口!”他蓦地凑近她的耳畔,音量放低到只有两人听得清楚。“既然你不愿意让所有的人知道我们的事,我就不会说,但是你可别忘了,现下你的肚子里已有我的孩子,我不可能坐视你随意放弃自个儿的生命。”
“可是……”她泪眼婆娑地看着他。
“额娘,您瞧他们两个之间分明有奸情,否则一般的叔嫂又岂会像他们这般的亲密?”荣媚声嘶力竭地吼着,扑倒在老福晋的腿上。“额娘,您一定要为我作主。”
“他们……”老福晋睨着他们,阵阵疑虑袭上心头。
听荣媚这么提起,她才蓦地想到,巽帧似乎常有意无意地注视着荣微,像太和殿前的赏雪宴,还有在府里时似有似无地凝睇……而今儿个发现巽帕已气绝多时的是府内的下人,而过了半晌,他和她才姗姗来迟。
所有的疑点全拉在一起,若是套入荣媚所说的可能性……一股不安的感觉窜入她的心底,令她猛地一震。
“你们两个真的如荣媚所说的,做出那种见不得人的事?”她的手必须紧抓着桌面才能稳住身子。“额娘,一定是荣微诱惑巽帧的,一定是她。”荣媚急着想要将她定罪,却被老福晋阻止。
“帧儿,你说。”她蹙紧眉头瞅着她多伦王府如今唯一的子嗣。
“没错,我很久以前便已喜欢荣微,若不是玄烨点错了婚,我要娶的人是荣微,不是荣媚!”事到如今,为了能够保有她,他不得不说出实情。“昨儿个夜里,荣微一直跟我在一起,直到今儿个早上,她根本不可能有机会下毒。”
“你……”老福晋拍桌站起,直视着巽帧。“你可知道你做出这种事,大清律例是容不下的,你居然……”
“额娘,荣微无罪,况且您也不能定她的罪,因为她的肚子里已经有了我的孩子,是咱们多伦王府仅存的子嗣。”巽帧豁出去了,只要能够保住荣微,他没有什么事说不出口。
“你……你是要气死我!”老福晋怒得说不出话。“难道你行刺皇上……便是为了她?”
巽帧无语,而一旁的荣微也只能泪流满面地默默无言。
“来人啊!把这个女人给我押入宫内,我要皇上亲自判决!”老福晋怒不可遏地喊道,府里的侍卫迅速地进入室内,架起荣微。
“额娘!”巽帧一见,不禁又道:“我老实告诉您吧,巽帕是我杀的,就是因为他要跟我抢夺荣微,只要他不在了,我就可以拥有荣微。”
“住口!”老福晋狠狠地刮了一个耳光。“你别以为我老得不识是非,听不出你所说的真伪!我告诉你,这些罪全都由她一个人担了,我不准你再为她求情!”
是祸害,真的是祸害,她岂能再将这个祸害留在府中?
“额娘。”巽帧怒眼瞪视着压制着荣微的侍卫。
“押下去!”老福晋无情地命令。
巽帧欲出手时,被她紧紧地扣住,原想使劲挣脱,却又怕自个儿的力道没有分寸会伤着额娘。
“额娘,荣微的肚子里有多伦王府的子嗣。”他努力地劝说着。
“只要你的命还在,要多少子嗣便有多少子嗣,况且像她这么杨花水性的女人,你又怎能知道她肚子里头不明不白的种到底是不是你的?”老福晋无情地说着,绝对不允许他再对她有任何的遐思。
“额娘,微儿不是这种人,您……”他斥责不了自个儿的额娘。
“我不管她到底是不是那种人,但是多伦王府承受不起再一次的打击!”老福晋泪流满面地道。“帕儿已经死了,现下你是先祖所留下的唯一血脉,我绝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堕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