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仙微恼地睨着昏睡不醒的他。蓦然,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她猛地将他沉重的身躯往上一拖,让他半躺着,继而端着温热的药汁坐在他的身旁,盯着他好半晌,又猛地叹了一口气。
“罢了,瞧你长得人模人样的,就算委屈自个儿一下子也不为过。”
天仙轻声低喃着,冷艳的脸上浮上淡淡的绯红,随即含了一口药汁在嘴里,再缓缓地注入他的口中,但他却不张口,这药汁也注不进他的口;她索性将如白玉般的柔荑放实在他的胸前,稍稍地拍着他的伤口,见他痛得剑眉深锁,微微张口之际,才将满口的药汁注入他的口中。
“天,这药真是苦……”天仙低喃着,又赶紧喝了一口药汁注入他的口中,却猛地发现他的口又闭上了,气得她又拍了一下他的胸,待他开口之际,再将药汁灌入他的口中,却猛地发觉不对劲,惊得她赶紧要回身,却发现自己被身下这个伤重之人紧紧攫住。
“你是谁?”玄燮虚弱地张开寒戾的黑曜眼瞳,大手则是紧紧地扣住她的腰。
“你醒了?”天仙惊诧地睨着他,不敢相信伤得这么重,几乎要见阎王的人,竟会突然醒过来,甚至……
她抬起柔荑轻轻地抚过自个儿的唇!总觉得方才他的舌像是舔过了她的舌尖似的,令她错愕得不知如何以对。
“这里是哪里?”玄燮努力地睁大霸气的大眼,直觉眼前的女人似曾相识,那不扫则黛的柳眉、不点则朱的唇瓣,还有那一张寻遍人世问亦找不到的绝世面容,直像是落入红尘的天仙。
“天仙……”玄燮呐呐地喊着,脑际感到一阵刺裂的椎楚,像是不让他再回忆似的,痛得他闭上眼眸,仍是止不住那噬心啃魂的痛楚。
“你认得我?”天仙挑高了眉,清澈的眸子闪过一丝错愕。
她敛下眉目,不断地思忖着,可她确实是不认得他的,为何他能够唤出她的名字?
“本王……”
玄燮痛苦地喃着,记忆有点混乱,他的脑袋也不停地翻搅着,模模糊糊地掠过几个影子,而几个鲜明的印象却在霎时化为一片灰暗,残忍地肆虐咬咽着他发疼的脑际,疼得他抬起双手捧住自个儿的头。
“喂,你怎么了?你可别吓我!”
天仙见他这样,吓了好大一跳,却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该死,王神医不是说,他只有胸口这一道伤口吗?为何……
“本王……”
玄燮脑袋里隐隐掠过一个人的身影,那个人身穿黄袍正对着他笑着,但须臾之问,他又痛得无法自已地紧闭着眼眸,想要捕捉那稍纵即逝,像是对他极重要的影。
到底有多重要,他不记得,但是他知晓影像中的那个人像是交代了他什么极重要的任务,而后他便来到某一个地方,像是带许多人,而后又同那一群人分散了。
一阵黑影夹带着冰冷的寒气逼近他,在那团黑暗之中,他像是看到了一张脸,却又不记得那一张脸是何人所有。
“你老是本王、本王个没完没了,你总得告诉我,你现下觉得如何,是哪里出了问题,我才能够帮得了你,是不?”
天仙无力地叹气,却又觉得他这模样挺吓人的,八成是哪里还有伤口,那王神医没仔细检查出来。
她先将手中的药汁搁到一旁的高几上头,伸出柔若无骨的小手抚着他的头,像要让他镇静下来,顿时发现他的额上竟炽热得烫人。
“喂,你是哪儿不舒服?”天仙这下子可真是急了。
他身上的高热八成是身上的伤引起的,可是她不晓得王神医是否将退烧的药也计算在里头。
“你岂可直呼本王,本王是……”
玄燮迷着一双嗜血的幽眸,想要捉住脑中即将弃他而去的片段记忆,却在她轻柔的身子碰上自己之际,脑中的记忆在瞬间消散无踪,终至化为深不见底的合冥;只觉得寒意退了许多。
“啐,本王、本王,你的名字就叫本王是不?说一次便成,用不着说那么多次,本姑娘既没有耳聋也不是傻子,你只消说一次,本姑娘便知晓了。”天仙没好气地吼着!顿觉自个儿整个身子全靠在他的身躯上头。
她急忙想抽身离开!却发觉整个身子被他紧扣住,动弹不得。
“别走。”他沙哑地低喃,紧闭的眼眸令人不难猜出他正受着什么样的痛苦,然而他的双手却霸气地拥住她,像是拥住惟一能够救赎他,能够令他感到快活一点的东西。“你是本王的女人。”
然而,这样的情景并没有持续太久,只因他又昏了过去。
天仙涨红了一张粉脸,整个身子快速地抽离他结实的身躯,心里不禁暗斥着:男人就是男人,即使生死攸关之际,仍是不忘软玉温香。
可是她明明不识得他,为何他会说她是他的女人?
啐,全都是王神医那老头子的错,若是他将他的伤给看得仔细些,现下也不会有这种问题;不过,倘若他是在瞧见她的第一眼时,便让她勾了魂的话,说不定她可以将计就计,硬是将自个儿托付给他。
但一想到他的伤比她想像还要严重之际,她不禁又回过头睨着昏睡过去紧锁眉头的他,心里不禁泛起一阵心疼;真是,好端端的一个人,到底是谁这么狠心痛下毒手?
算了,她现下得先去找那王神医算帐,再想其他的问题。
动作不能太慢,否则要是让日月楼里的嬷嬷知晓了他的存在,怕又要惹出一堆不必要的事端。
第三章
“什么?脑子摔坏了?”
天仙难以置信地瞪大杏眸,双手叉在腰际,一副像是要将身旁的王神医给大卸八块的模样。
怎么可能?倘若他的脑子摔坏了,他又怎会记得她的名字?
“不是摔坏了,是失去记忆。”王神医急急解释。
他不是极清楚这事是怎么一回事,但依他对伤者的了解,还有后脑勺上的伤口看来,他想这位公子八九不离十是撞伤了脑子,将之前所有的记忆给忘了。
天,怎会冒出伤得这么重的公子,令他不得不三天两头往日月楼里头钻。
“这跟脑子摔坏有什么不一样?”天仙宛若河东狮吼,杏眸一敛,一步步地走到他的身旁,柔软的柔荑屈握成拳。
呸,她这是走了什么运?好不容易大发慈悲的救了个人,好不容易想要找个可以让自个儿依托的人,想不到她这千挑万选,竟让她拣了个丧失记忆、不知道自个儿是谁的人,她要这样的人作啥?
“他只是脑后受一点撞击,说不定再过一段时间,他便会想起他原本的身份……”王神医愈说愈心虚。
“是多久?”天仙可是一点都不含糊。“是一天之后、一个月之后、还是一年之后?你总得给我一个期限是不?”
现下外头一片奢华繁荣、纸醉金迷!日月楼里也忙得一塌胡涂,她又是背着嬷嬷将王神医带到里头来的,倘若让嬷嬷知晓她的房里藏了个男人,那还得了!
而这该死的王神医,说起话来支支吾吾,也没一个准头,要她如何处理这个摔坏脑子的男人?
“这……小老头!”细如蚊呜的声音到了最后终于化为无声。
“难道这不能医吗?”天仙不死心地问道。
“小老头只能医那皮肉伤,若是这脑子里头的话……”
话未说完,王神医已被天仙一手擒住衣襟,将他年迈苍老的脸凑到她那张无双无俦的丽容前。
“你不是神医吗?”她眯起惑魂的水眸,半是诱哄半是凌厉地说道。“你不是江宁府第一神医吗?怎会连这点伤都治不好?你是骗人的吗?你信不信本姑娘可以将你赶出江宁府?”
这该怎么办才好?这个人若恢复不了记忆,又怎能为她赎身?她要一个没用的废物作啥?
“可是这种伤是无药可医的,天仙姑娘只能等……他自动恢复记忆。”王神医吓得老脸刷白,反倒是不再颤声。
“倘若他永远也恢复不了记忆呢?”她的手一松,王神医随即跌坐在地面上,差点散了他一身的老骨头。
“虽然小老头无法得知他何时才会恢复记忆,但他的身子骨极好,恢复能力极佳,伤口已经慢慢复元,说不定他这脑袋也如他的身子骨一般好,一段时日之后便会恢复了。”
王神医这一次可是一气呵成,算是临死前的挣扎,只求她会信了他这一番话,饶他一条小命。
“是吗?”
这一点她也知晓。或许他是一个习武的人,她早上才抹上的金创药佐以王神医配下的药汁,已让他的伤口好上几分,也已经不再淌血,或许他的恢复情况真如王神医所说的那般好。
只是他若是醒来,她又该如何对他解释他的身份?
原本她是打算要杠上他,仗着救了他一命,要他为她赎身的,可是他现下连自个儿是谁、家住何处,何许人氏都不晓得了,又如何能够为她赎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