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来人草草地应了声。
悦宁好奇地回眸一探,无预警地望进了一双黝黑的眸子。
“佳美的少爷!”她喊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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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好同学的福,悦宁以一介闲杂人等的身分,极其有幸地踏入了“常务办公室”。
采光充足的室内明亮典雅,装潢、摆饰以简单为主,足见主人的性格俐落、明快。
“我认得你,你是佳美的同学。”佳美的少爷闲适地躺坐在沙发上,略略抬眸瞥向她,态度称不上是庄重,却又不失优雅,宛若天生的王者,有一种睥睨苍穹的气势,仿佛在他的眼底,她不过是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蚂一般!
悦宁从来没遇过能把“轻视”二字表现得如此传神的人,她道:“我也认得你,你是佳美的少爷。”
“怎么佳美没跟你提过我的名字吗?”他似乎不很满意这个称呼。
“有。”她笑得挺甜,格外娇柔的嗓音,却是道出不太客气的话语,“但是我忘记了!”
她依稀记得佳美好像叫他什么哥的,完全不重要的人物,她没事记得他的名字干嘛?浪费脑容量!
虽然她的表情装得很无辜,但藏不住她眼神里的挑衅。
男子玩味地审视了她一会儿,道:“你叫什么名字?”
他终于想知道她的名字了,只可惜,他用的仍是惯性的施恩口吻,让悦宁觉得很不爽!
她是不是该配合地装出一副诚惶诚恐的嘴脸,再战战兢兢地报上自个儿的贱名?
“你询问别人的名字之前,不是该先报上自己的名号吗?”她冷哼。
“中川野裕。”他道。
还真是干净俐落!勉强捺住翻白眼的冲动,悦宁不情愿地应道:“裴悦宁。”
“裴小姐,你光临敝公司,不知有何指教?”他切入重点。
悦宁这才想起她来的目的。
“我是来找中川社长的,不知你是中川社长的……”她说话的语气明显客气了许多。
照她所想,他和“无缘的爷爷”同姓“中川”,又贵为常务,两人的关系肯定不一般,为了顺利达成奶奶的遗愿,她还是收敛点好。
“我是他的孙子,你找他老人家有什么事?”
“事情是这样的……”她一五一十地向他说明,有关她奶奶与他爷爷的一段情事,以及她来到日本的目的。
中川野裕轻挑眉,道:“我凭什么要相信你?给我一个好理由。”
她思索了下,道:“就凭我是佳美最要好的同学。”
“那又如何?”他淡问。
“你想想看,佳美能把我当成她最要好的朋友,就意味著她认定我是个好人,所以你怀疑我,就等于是怀疑佳美,你不相信我,就等于是不相信佳美。”她一派的有恃无恐,大有他敢说个不字,她就去打小报告的态势。
中川野裕睨了她一眼,道:“爷爷现下不在国内,过一阵子才会回来。”
“这样呀……”悦宁偏著头,思索了会儿,从包包里取出一个长条型的绒布袋,打开上头的活结,露出半截口琴。
“这口琴是你爷爷送给我奶奶的,虽然事隔了半个世纪,但我相信他一定认得出来。”她将口琴递向他,道:“等中川爷爷回来之后,你将口琴交给他,就会知道我说的话都是真的。”
中川野裕不置可否地接过口琴,“把你的手机号码留给我,有消息的话,我会跟你联络的。”
悦宁在纸上抄下了手机号码,递交给他,好严肃地道:“这把口琴是我奶奶的遗物,对我而言十分重要,请你务必好好保管,万一你爷爷不肯见我的话,你可得把它完完整整地交还给我,它要是有个磨损擦伤什么的,小心我跟你没完!”
中川野裕不觉莞尔,“我很有兴趣知道,你要怎么跟我没完法?”
悦宁听出他话里的嘲讽,也不生气,迳自笑咪咪地道:“这问题挺有难度的,改天有空,我会去跟佳美研究看看,你觉得如何呀?我亲爱的中、川、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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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星期后
中川野裕捎来了消息,说他的爷爷回来了。
这天,中川野裕亲自来到悦宁的住所,接她过去中川家的大宅。
前往大宅的路上,悦宁觉得很紧张,不停地追问著一些鸡毛蒜皮之类的小事。
她拉拉身上的白色小洋装,询问身旁男士的意见:“我穿得一身白,会不会太朴素了?我是不是上点妆比较好?素著一张脸,中川爷爷会不会觉得我很没有礼貌呀?还有……”
在一长串的“是不是”、“会不会”之后,悦宁皱著眉头,下了总结:“你实在该早点通知我的,害我什么都来不及准备!”
中川野裕淡淡地瞟她一眼,用一种“做人要认命”的口吻道:“没有什么好准备的,反正你穿什么都是那副德性,一根细竹竿撑著一块布;而你的那张脸,就算上了妆,也不会比较美,事实既然如此,你又何必白白浪费那种时间?”
一根细竹竿撑一块布?上了妆,也不会比较美?
悦宁一口气上不来,差点憋死!
她承认,她的身材属于高瘦型,罩杯也只有B多一点,还不到C,虽称不上是什么大波霸,最起码也是秾纤合度,有不少人都曾经夸过她曲线玲珑、曼妙有致的,他居然敢说她像竹竿?这家伙的眼睛被牛踩烂了不成?
再说到长相,虽然她自认不如佳美的“艳若桃李”、“明艳无俦”,但也清秀可人呀!
王八蛋!若不是顾虑到他是佳美的少爷,她早就动手揍人了!
做了个深呼吸,悦宁勉强抑住自己的怒气,问道:“那至少告诉我,你家有哪些人?好让我准备些礼物带过去。”
再过两个路口会经过一家大型百货公司,她打算进去挑些实用的伴手礼。
“不用了!”他断然道。
“为什么?”
“家里只有我和爷爷,没有其他人了。”
“噢。”她讷讷地应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片刻,中川野裕率先打破沉默,他问道:“怎么不说话了?你突然安静下来,让我很不习惯!”
“如果你愿意说的话,自然会告诉我,如果你不想说的话,我又何必自讨没趣呢?”她耸耸肩。
她无谓的话语里,隐藏著若有似无的体贴,虽然不甚明显,但中川野裕确实地感受到了。
“我七岁那年,父亲不幸得了肝癌过世,奶奶的身体原本就不好,禁不起这样的剌激,过没几个月也跟著去了,隔年,我的母亲改嫁给别人,从此很少有联络。”他淡然的语气,像在述说一椿无关紧要的事情。
很快地,车子驶进了中川家。
在见识过明富川的豪华大楼后,对中川家大宅子的样貌,悦宁心中多少有底,因此,当她见到眼前这一座宛若皇宫一般的日式建筑物时,也就不那么的大惊小怪了!
此刻她心里只有一个无聊的想法——这么大的房子,两个人住,实在是太浪费了!
走进了玄关,一群身著佣人服的妇人迎了上来,恭恭敬敬地行了礼,然后,中川野裕领著她,进了有如小型图书馆的书房。
红木书桌前,是一张黑色的皮椅,皮椅的主人背向著门口,迳自凝视著窗外的夜景出神。
“爷爷,人我带来了。”中川野裕道。
“嗯。”雄厚的嗓音应了一声,皮椅后的容颜,缓缓地转向他们——那是中川野裕五十年后的脸!
“野裕,你先下去!”中川森雄右手牢牢地握住一把口琴,左手向孙子挥了挥。
“是。”中川野裕躬了躬身,便退出房门。
偌大的书房,只剩下悦宁和中川森雄两人。
她有种时光错置的感受,好像自己误入了时光隧道,遇见了半世纪后的中川野裕。
“你是明玉的孙女?”他轻问。
“是的。”她应道。
“自从当年她离开台湾之后,便一直躲著我,一晃眼都过了几十年了……”中川森雄的苦笑中,带著几许沧桑,他不掩渴盼地问道:“你奶奶她这几年过得好吗?”
“奶奶她过得不好!”想起亲爱的奶奶,悦宁的眼眶微湿,“她离开了你之后,便回到了台湾,因拒绝了父母为她安排的亲事,而与家人闹翻,一个人搬到外面生活,忍受著旁人对她的闲言闲语,终其一生,她都没有嫁人。”
“明玉她没有嫁人?那你是……”
“我爹地是奶奶的养子,小时候,我就常听奶奶说起与你的事情,她老是说与你在一起的那段岁月,虽然短暂,但是她这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足够让她回味一辈子!”悦宁提起往事。
中川森雄悲痛地倒抽口气,他努力挤出一抹笑,“的确是很像你奶奶的作风,她就是个这么容易知足的女人……”
泪水早在眼眶中打转,最后一点坚持,让他勉强稳住呼吸,轻问道:“那她叫你来的目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