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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两间房的客人叫了外送的晚餐,到了九点,才是他们员工的用餐时间。
工读生阿灿先回家去了,只剩下晓葵和民宿老板娘,也就是她的阿姨。这附近的人都喊她阿椿姊,还有阿椿姊当公务员的丈夫,本来平日杨昀骐会和他们一块儿用餐,不过今天他从下午时就没下楼来过。
看着眼前外送的便当,晓葵就忍不住担心,「杨大哥不会有事吧?」
头上还卷着发鬈的阿椿姊摇摇头,「如果真的有事,应该早八百年前就出事了,不会等到现在。」
「我看,妳等等把便当拿上去给他。」她姨丈说道。
一抹人影从电梯的玄关处晃了出来,晓葵还以为是杨昀骐,回过头却发现是平常不到半夜不会晃下楼来觅食的房东小姐。
「樱姊!」晓葵像看到救星。
皮肤苍白、穿着深色睡衣的女人双手抱胸,右手食指上还夹着袅袅燃烧的香烟,一下楼就先到厨房拿啤酒饮掉大半瓶。
「樱姊,妳知道杨大哥结过婚吗?」晓葵小声地问。
林夙樱闲闲地吐了口白烟,「知道,他十八岁就娶了老婆,二十一岁寄离婚证书,结果没下文。」再把另外半瓶喝完。
「今天他妻子来找他重签离婚协议书。」晓葵把下午的情形说了一遍。
林夙樱听完,眉头拧了起来。
「樱姊,杨大哥会不会有事啊?」善良的晓葵满心担忧地问。
林夙樱挥了挥手,「放心吧!他要是会想不开就不叫杨昀骐了,他的心可是铁铸的。」说罢,转身走回玄关。
「樱姊,妳去看看杨大哥吧!」晓葵不放心地在后头喊。
「行啦!小管家婆。」林夙樱上了楼,犹豫了两秒,才举手敲了敲杨昀骐的房门。
这栋别墅总共六个楼层,一、二楼共用;三楼是临时员工宿舍,专门给像阿灿那样来打工的人,有时工作太晚不方便回家时使用;四楼住的是阿椿姊夫妻俩和晓葵;本来林夙樱想住顶楼,杨昀骐给了她两倍房租,虽然她不缺钱,但也从不跟钱过不去,于是她自己住五楼,留顶楼给杨昀骐。
这类价位高昂的独栋别墅都设有电梯,在电梯和楼梯处特别隔出一个小隔间,可以做为开放式玄关,也可以采封闭式,让每个楼层都保有各自的隐私。
敲了半天没反应,林夙樱试试转动门把,门没锁。
门后,原本将近五十坪的空间隔出一大块地方做为阳台,另外有两房、两厅,外加厨房和浴室,仍旧十分宽敞。
林夙樱不用猜也知道杨昀骐坐在阳台的栏杆上抽烟。
「现在才躲起来搞自闭,是不是晚了点?」林夙樱倚在落地窗边问道。
杨昀骐半侧过头,笑了笑,「不想煮晚饭就是搞自闭?看来我过去三年来挺尽责的,没有三天两头罢工,让你们习惯一点。」
「再装就不像了,你以为你眼前的人是谁?」林夙樱仍旧在屋内,她可不想吹冷风。
「是,在下还真瞒不过大姊头法眼。」
「我不当大姊头很久了。」随手拉了一旁的椅子坐下。「不要拐弯抹角,你那只小白兔终于开窍来找你摊牌了吗?」
杨昀骐继续望着远方融在夜色中的海景,不语。
「你有没有和她解释当年要和她离婚的原因?」问是这么问,不过林夙樱以她爷爷的名义发誓,答案是没有。
杨昀骐摇头,「知道她过得很好,她要再嫁的人看来也很可靠,我就放心了。」
「靠!」忍不住发出无意义的语助词,林夙樱朝天上翻了翻白眼,「我实在搞不懂你,都已经没事了,干嘛不去把她找回来,跟她解释?」
「在来这里以前,我只是个一无所有的光棍,能给她什么?」她听到他笑着说道,却看不见他的表情。
「你钱很多啊!」法院又没查封他家的财产。
「她也不缺钱。」当年他给了她一笔丰厚的「赡养费」,她有钱、有学历、有大好的未来,而他除了钱,大学没念毕业,还坐过牢,能给她什么?
「她缺男人保护。」有些女人总是需要一双手臂依靠,就像叶依莲。
「事实证明,她找到更好的。」
「衣冠楚楚不代表不是人面兽心。」
「她和那男的交往五年了,如果真的遇人不淑,不会在一起那么久。」
「哟!看来杨大少爷这些年不是真的对小白兔不理不睬,你还请人调查她的情况嘛!」她说的当然是彼此心照不宣、他却一直不愿承认的事实。
杨昀骐但笑不语。
就因为这样,当他能够无所顾忌地去找回她时,她身边已经有了另一个男人,如果他曾经伤害过她,那么当那个男人出现时,就是他该退出的时候了。
「你要真有心把她让给别的男人,早就去诉请离婚了吧?」
所以啊,有人傻傻的逃避,有人傻傻的等,等到她真的用时间去证明另一双手可以倚靠,他才会真正让自己死心。
这一对真是欠人骂,林夙樱暗啐。一个胆小得像缩头乌龟,一个内敛得像个老头。
「都过去了。」他只是对着夜空瘖痖地说。
愈美丽的愈想挽留,愈想留住的却愈留不住;愈珍贵的失去了,就再也追不回来……
真的再也回不来了吗?
突如其来的铃声划破了消沉低迷的冷空气。
林夙樱懒得动,铃声响了许久仍不放弃,杨昀骐只得挪动身体,从栏杆上一跃而下。
「喂,我是。」杨昀骐接了电话,是从这栋别墅的总机接过来的。
话筒那方急切地传达着讯息,杨昀骐愈听,脸色愈是惊恐而深沉。
最后林夙樱只听到他对着话筒说道:「我马上过去。」
电话挂断,他像风一般拿起钥匙,甚至没招呼林夙樱一声就冲了出去。
窗边的女人又抽了一会儿烟。
从小到大,会让他这么紧张的人事物屈指可数,杨迁走了之后就剩下那一个……
突然也觉得不太对劲,林夙樱起身,跟着走出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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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觉得很冷,头很痛。
有人在她耳边问话,有人在她身旁来来去去,替她检查身体、打点滴,但她只想安静,只想躲起来。
「我什么都不知道……」她只是像梦呓般不断地说话。
「小姐,妳好歹得告诉我们妳住哪里,或是电话多少,我们才能通知妳的家人。」穿着灰色制服的人这么说道。
「我没有家人。」很早以前就没有了,她被丢下了,他不要她。
「那么妳知道,最后跟妳在一起的人是谁吗?」
惊悚的记忆回流到她的脑海,一幕一幕,都是她这辈子不敢想象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她甚至觉得自己又经历了一次那些场景,恐惧得浑身颤抖。
警方和医护人员以为她自己跑到海边喝酒,吞安眠药自杀,才会在海中载浮载沉,她身上确实没有其他外伤,只是醒来后像神智不清地呓语着。
「小姐,妳记得最后跟妳在一起的人是谁吗?」穿着灰色制服的人又问。
她惊恐地看着病房里所有人的脸,这些人是谁?他们真的是来救她的吗?还是也和那些人一样,是披着人皮的魔鬼,只要她泄漏任何秘密,就会再次被强灌安眠药,拖回海里?
「我不记得了!我什么都不记得……」下意识的,她只能选择这个她认为最安全的说法。
最后,员警只在她丢在沙滩的包包里,找到一纸离婚证书,和几份证明文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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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依莲大二那年,杨迁希望他们小俩口出国念书。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国内的大学念得好好的,却要跑到国外去?不过那阵子十纹兰内部气氛很诡异,内忧外患不断,杨昀骐几次累得连和她在一起时话都不太多。
不过,他倒是很积极地为两人的出国做准备,和她一起考托福,参加入学测验,也很快地备妥一切需要的文件。
「到了外头,我就不用再管十纹兰的事,而妳可以学妳喜欢的画画,我们可以过着像普通年轻人一样的生活。」
杨昀骐和她坐在卧房外的走廊上,这么谈起两人未来的颢景。
「我们可以把所有课余的时间拿来看电影、玩乐,如果有必要,去体验一下打工的甘苦也不错。」
她看着他的侧脸,听着他的描述,原来还有一丝迟疑也全都化为满心的期待,始终矜持着未说出口的爱恋变得更加浓烈,一如他眼中的怜宠也是与日俱增。
「虽然人生地不熟,可是我们有两个人,想家时也有伴。」他笑说。
于是,她开始编织属于他们的美梦,心动地想象到了新的天地,他跟她会拥有新的生活,即使那里没有五月雪、没有桂花香,他们也会一起发现不一样的感动,一起欣赏异国的风花雪月,互相扶持,不离不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