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告诉我。你是不是不太喜欢说话?看你一会儿低头沈思,一会儿皱眉,一会儿笑,如果不知道的人看了还以为你怎么了。」
「我……只是不习惯……」
「不习惯什么?别紧张,还不都是人,没什么了不起的。」丁小雨笑了笑,「我叫丁小雨,我知道你叫马丽。」
这时有人敲门,丁小雨走去开门。门一开,薛敦敏提着行李走了进来,他东西一往地上扔,便不客气地朝一旁马丽已整理好的床铺躺了下去。
「你动作太慢了,我都进来大半天了。」丁小雨睨了他一眼。
床上的人挥挥手,说不出话来。
「软脚虾,走这么点路你就不行了,还敢和我打睹?真是没用。」丁小雨边说边把床上的薛敦敏拉了起来。「起来啦,这是马丽的位子。」
像是被电击到一般,他弹跳了起来。「马丽和你住?」他不可思议的叫着。
「你那是什么鸟表情?和我住有什么不好?我还会好好的照顾她呢!」
「可是,她才一年级……」
「一年级怎么样?你不也一年级,大惊小怪!」
「但是,学校向来是同年级的住一间……」
「本来学校的规矩是同年级的学生同住,但如果有董事特别要求的话,很多事都可以再商量的。」
听到这里,薛敦敏不禁问:「是你家的人安排的,还是我家的人安排的?」
丁小雨斜睨他,「你想呢?」
薛敦敏想肯定是家里的人安排的。
他生命中的克星一个是丁小雨,另一个是马丽,而今天却藉由他自己的手把这二个人放在他身边。唉,自作孽,不可活,这话一定是在说自己。
他有些丧气地问:「马丽呢?」
「在这边呀!你是没看到啊!」丁小雨指向在一旁站了好一会儿的马丽,不禁骂起这个学弟:「喂,你坐得可舒服,可是你是坐在人家的床上那!不会不好意思吗?」
「不会呀。」他状似无辜地一笑。「我想马丽一定不会介意的,是不是?」
看到他无辜的表情,像受到蛊惑一般,马丽摇头。
「马丽?」
听到丁小雨的大声吼叫,再看她手叉腰、一副准备泼妇骂街的样子,薛敦敏立刻脚底抹油的溜了。
「你就是这样,这家夥总是柿子挑软的吃,他吃定你了。」
马丽只是微笑。马丽对声如洪钟的丁小雨,她有无限的钦佩。
原来人前一派自负的薛敦敏在学姊的面前,也是一个平凡的高中小男生。看清这点,她觉得自己心情好多了,有钱人也不过就是一些平凡人嘛!
※ ※ ※
一大早,教室中闹哄哄的。放完假的第一天上课始终是如此。同学们互相讨论暑假到哪里去玩,女生们更兴致勃勃的讨论流行秋装,及暑期中又采购了哪些行头。
站在门口,马丽知道自己是在这个班级,丁小雨已经告诉她了,可是她却站在门口不敢走进去。
也许是里面那些人的情绪影响她,让她觉得自己是他们格格不入,也一直提不起脚走进去,就这样,她在门口站了十分钟,教室里面也没有人发现。
「你怎么了,不敢走进去?」薛敦敏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打从老远,薛敦敏就看见有一个小不点站在教室门口,他猜想是马丽,果然不出所料,真是她。
好不容易看到熟人,马丽脸上露出放心的笑容。
「走吧,我带你进去,他们不敢吃掉你的。」
牵起马丽的手走进教室,薛敦敏一点儿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仿佛本来就该如此,不过马丽倒是害羞的垂着脸。
走进教室,马丽可以感觉到薛敦敏的人缘非常好,每个人都纷纷和他打招呼。
「John,你暑假上哪儿去了?」
「John,坐这儿啦,咱们坐近一点。」
「John七月底时在日本的成田机场看到你,叫你怎么没反应?」
不顾同学们此起彼落的问话,薛敦敏带着马丽一起在教室正中的位置坐下来。
「坐这里……会不会……」马丽很担心的问。
「你别担心,这里很自由的,坐哪个位置自己高兴就好,又没有得罪其他人,别担心。」
有了薛敦敏的笑容做保证,她这才安心下来。
这时,有人眼尖的发现薛敦敏陪着新同学进来。
「有新同学呀?」
这句话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因为不习惯这么多的注目,马丽的头垂得更低了。唯一的新同学——马丽。
马丽向大家点点头,就坐了下来。
「这位新同学很神气哟,连话都不屑和我们说。」同学之中有人误把她的害羞当神气,随后又有人应声附和。
「人家是大名鼎鼎的马丽,当然神气啦。」
「不是听说马丽家很穷的,怎么有钱进来念书?」
一个名柳风的男同学走近马丽,「小姐,你知不知道念一学期要多少钱?你有这个钱吗?」他还顺势比个钱的手势。
早知道有钱人是势利的,只是没想到会这么欺负人。马丽只觉得自己好委屈,早知道就不来念这个什么鬼学校了,贵族学校又怎么样,学生就可以随便欺负人吗?
眼见同学的话难听,马丽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薛敦敏不由升起一股莫名的心绪,连他自己都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他站起来扶起马丽,像是给她一股坚定的力量般。
薛敦敏像是在昭告天下般的说道:「柳风,别为难人家,有个优秀的同学在班上,你是怎么着,眼红啦?」
「我只是实话实说。」柳风不甘心自己成了薛敦敏第一个攻击的。
「马丽是我爷爷赞助的学生,以后要栽培进公司做干部的,请问您阁下有意见吗?还是您觉得我们薛家付不起这么点学费?」
面对薛敦敏晶亮的黑眸,全班都鸦雀无声。大家当然知道他薛家财大势大,举凡石油化工、建筑营造等产业,薛家大都有一份,而这些动辄百亿以上的集团产业掌控着台湾经济的命脉,甚至在国际上也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因此薛家栽培几个人也不算什么。事实上,薛家也曾提供奖学金让好几个人赴美、日、英留学深造,这些人回来后也都继续在薛家的公司工作。只是,没听说薛家有从高中起就栽培的学生,更别说是女孩子了,这个马丽还是第一个。
可想而知,马丽一定是极受薛家爷爷重视的人。
再看到薛敦敏这么护着她,大家更肯定这种想法。基於不能得罪薛家少爷的原因,就在薛敦敏的昭告天下之后,大家便很习惯地把马丽视为他的附属品。有什么事找不到他,找马丽就是了。但也许因为马丽安静的个性,她常成了众人忽视的,但她不在乎,仿佛如此,她才觉得自在。
功课对她而官,仍是不需放太多心思的部分。薛家爷爷薛容若安排她没事时除了照顾母亲外,还需到薛家大宅和薛敦敏一起上外语课程,或者到公司参与会议简报。当然,只有参加权没有发言权。
马丽吸收得很快,就像海绵一样。
比起吊儿郎当的薛敦敏,她更让薛容若满意。
就拿学校的功课来说,马丽总是第一名,而薛敦敏三年从没追上过。
在公司的暑假见习中,马丽已经能参与会务提报,针对各种提案提出意见时,薛敦敏仍是一知半解。
薛容若不禁摇头,马丽强过敦敏多了,甚至可能比「金头脑」的敦诚还强上一些,看来帮助马丽,是敦敏这辈子提出最有建设性的一件事。
※ ※ ※
高三那一年的五月,马丽的母亲逝世了。
临终时,她拉着薛敦敏的手,要求他要照顾马丽。薛敦敏答应了,他答应会照顾马丽一靠子。
马丽的母亲在得到他的保证后,安心地走了,留下了哭得肝肠寸断的马丽。
丧礼庄严而平静的举行。
马家几乎没有亲戚到场,只有薛容若带着一批高级主管来悼念。遗体火化后便放在八里山上的灵骨塔。
想着母亲一生的际遇,马丽不禁又哭了。这些天,她两只眼睛已经哭得比核桃更肿,连冷敷都没有用。不得已,薛敦敏只好帮她戴上太阳眼镜。
从头到尾,薛敦敏极少说安慰她的话。
他只是一直陪伴在她身边,扶住她的肩头,给她力量,就像以前每当她受委屈时,他总在旁边支援她一般。
看着她哭,他心里有许多的不舍。马丽才十八岁,就要承受这件成为孤儿的残酷事实,他不敢想像,如果今天换作是他,他是不是禁得起。
他已经要求爷爷让马丽住进薛家宅邸,反正那房子太大,人又不多,多住马丽一个没什么差别。
直到仪式结束回到天母的薛家宅邸,马丽的眼泪始终没停过,而薛敦敏也始终陪在她身边。
马丽摇头,她吃不下,根本没有心情吃饭。「那你先洗澡,想睡再睡,我会吩咐管家留晚餐给你。」
看着马丽忧伤地坐在床上,薛敦敏心想,还是要留给她一些自己的空间才是。於是,他下楼用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