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你不用去学校,多留意她的情绪。我想等毕业典礼后送她到日本去念书。」饭桌上,薛容若说道。
「去日本?」薛敦敏抬头看着爷爷。「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爷爷的意思是希望她远离这个地方,别再勾起伤心的回忆再加上她的日文一向都不错。之前她不是也通过一级测验,可跳过语言学校的部分直接上大学。」一旁的薛敦诚代替爷爷回答。
「那我呢?」想到马丽要被送到日本去,薛敦敏的心里有说不清的苦涩,不过他的日文一向没认真念好。
「你也想去日本吗?」薛敦诚好笑地看着弟弟。他知道这小弟上日文课向来不太专心,连作业都叫马丽帮他写。这会儿难道他还想去日本?那他可能得先念语言学校了。
「你们安排我去哪里?」薛敦敏有自知之明,反正他一定不可能去日本的,他想知道自己被安排到哪里去。
「你去澳洲吧。」
「澳洲?爷爷,去澳洲念什么东西?抱无尾熊吗?」
「澳洲的观光事业很有前景,你去那里念书,顺便研究纽澳开发的可行性。」
看着爷爷,薛敦敏开始怀疑爷爷是故意整他。
薛容若看着孙子。「你要一辈子输给马丽吗?」
「我不明白您为什么这么说。」
「爷爷的意思是,如果你和马丽都去日本,对你本身并没有帮助。你的英文比较好,可以往英语系国家发展,甚至到欧洲去看看我们都不反对。看看别人国家的状况,回来后比较有不同的看法。马丽也是,她的个性比较拘谨,和有礼的日本人在一起也许会比较自在。」
薛敦敏不得不承认爷爷的指派和大哥的分析都很有道理,但他一时很难去接受这个事实。
「你怎么了?你不是是喜欢四处乱跑,现在给你机会,你反而不想跑了?」
面对爷爷的询问,他无言以对。
「喂!你是不是舍不得马丽?」薛敦诚打趣的问。
看着嘻皮笑脸的大哥,他真的有一股想打他的冲动。他这么三两句就把自己的心事给说中了。即使自己舍不得马丽也不能说出来,又怎么可以让这个讨厌鬼知道!
「别担心,寒暑假爷爷会要求她回来,你只要想见她,就可以自由的飞去看她,这点机票钱,家里不限制。请自行取用。」
「大哥,你真让人讨厌。」说完他便大口吃起饭,仿佛这些东西全部和他有仇似的。
薛容若看着这两个孙子。难道敦敏真的喜欢上马丽?这样也好,马丽强过敦敏这小子太多。如果有她做孙媳妇儿,也不枉费自己栽培她这么多年。
至少马丽听话又乖巧,在公司见习时也很有主见的。以后应该会是敦诚的得力助手。那时候,他就更有理由逼着敦诚去娶老婆回来了。这个主意不错。每个人都受惠。
「爷爷,您怎么这么高兴?」薛敦诚看见爷爷的嘴角微翘。
「你看到我高兴了吗?」薛容若故作无事状。
「爷爷,您是不是想到敦敏和马丽?」
「我想到了你。」薛容若没好气的说着。
「我没怎样啊?」薛敦诚一脸的无辜。
「听说你和几个人想组织『不婚男子俱乐部』?」
感觉到山雨欲来的态势,薛敦敏又在一旁落井下石。「是啊!爷爷,哥哥常在我面前说呢,还拉我一起参加。」
这小子,真是白疼他了,怎么会有这种弟弟?「这些只是好玩嘛!爷爷。我才三十岁,现代哪有人这么早结婚的?我真的只是消遣而已,时候到了,我一定会结婚的。」边向爷爷解释,薛敦诚还一边瞪了正洋洋得意的弟弟一眼。
薛敦敏只是还他一个「你能奈我何」的表情。
第二章
那天夜里,安静得仿佛连星星眨眼都能听到声音。
薛敦敏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始终睡不着。他很担心马丽,这些日子她流的眼泪几乎装满了一个鱼缸,他担心她无法平复伤痛的情绪。
这段时间,他和马丽只参加学校的毕业考,其馀时间很少到校,反正毕业后就要出国了,学校也不会过问太多。马丽仍然以第一名毕业,他输给她六年了,只有在最近,他才觉得自己可以保护她。马丽在课业上是强悍的,但在生活和情感上,她仍是需要人支持的。
薛敦敏相信自己是那个可以支持马丽的人。
他突然觉得口渴,起身到楼下喝水。上楼时,他刻意停在马丽的门前,想敲门进去看她好不好。
正在犹豫时,他忽然听到一阵啜泣的声音。那声音很轻,但仔细听仍可以听得出来。他推开门进去,看到马丽像在作恶梦般,不断的翻来覆去,甚至满脸泪痕,他看了很不舍。
他关上门,坐在床边,试图唤醒她。「马丽,你醒醒。」他伸手拉她。
敏感易醒的马丽几乎是立刻醒来。她看到敦敏,就好像看到救兵一般,紧抱着他不放。「我作恶梦了,敦敏,我好害怕、好害怕……」
抱着马丽纤弱的肩头,他发现马丽三年来虽然长高,但并没有长胖多少。「我知道,我都知道。有我在,一切都有我在。」
「可是我看他们连你也要抢走……」
「嘘,不会的,谁也不会把我抢走。」抹去了她眼中的泪,他安慰着她,「我会一直陪着你,不会走的。」
「你会一直陪我吗?」她抬起含泪的眼。
薛敦敏看见马丽泪眼中的依赖。「我会,我会在这里陪你。」
「你要陪我睡吗?」
面对她的无助,他肯定的答应:「如果你希望的话。」
翻开棉被,薛敦敏躺在马丽身边。
她以薛敦敏的手肘当枕,靠在他胸前。「你真的不会丢下我?」
「我保证。」
「无论如何,你都不能丢下我。」
「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不会丢下你。」
听到他的保证,她这才安心地慢慢睡去。在他的胸膛中,她睡得很平稳,自从母亲死后,这是她第一次可以睡得这么好……
※ ※ ※
一大早醒来,马丽觉得自己糟透了。
怪不得白居易会说「夜深忽梦少年事」,只要想起以前,就一定会和敦敏扯上关系。他们生活中不仅有交会点,简直就是二条重叠的单直线。
她似乎还没从昨夜丁小雨打来的电话中回神过来,主要是因为她又想起了十多年前的往事。
高中毕业后,她到了日本,在玉川学园的大学部念书。
这所学校比贵华中学更贵族,学生的家长更是日本政经界有头有脸的人士,直可媲美皇室的学习院大学。要不是在那里有学姊丁小雨为伴,马丽想自己一定捱不过四年,因为没有敦敏在身边守着她。
虽然在日本玉川的四年,敦敏常常会去看她;但寒暑假只要她晚一点回台湾,敦敏就会出现在她住处的门前,厚着脸皮要她收留,直到她赴京都大学念硕士,他也从澳洲转往纽西兰为止。
敦敏不到日本看她,并不表示他想不见她。他只是换个方式,要求马丽到奥克兰看他。
想到当时敦敏要她到纽西兰的理由,她就忍不住发笑。比方说草太长了不会除,叫马丽来除;西餐吃腻了,请马丽来煮;学校报告做不完,叫马丽来做……等等诸如此类的理由,就是硬要她到纽西兰陪他。
敦敏在纽西兰的最大成就便是拿了二个大学、一个硕士学位,再加上之前澳洲的大学文凭,一共是三个大学一个硕士的学位。然后他又到剑桥去念书,种种行径让马丽怀疑这个人是不是有收集学位的嗜好。
会和他结婚,也是在纽西兰「被害」的。
那时候在纽西兰,有一次他的一群同学找他出去,他不由分说,硬是拖着她一起。
在另一个同学的家中,大夥闹着,连薛敦敏自己都起哄说要庆祝他们认识十周年,结果吻了她。
大夥儿拍手叫好。有人闹着问薛敦敏是不是要娶她,他竟厚颜地同意了。因为在座有人领有律师执照,就这样在择日不如撞日的瞎闹下,分别有人自愿当主婚人及证婚人,然后他们就莫名其妙的结婚了。
薛敦敏本来就拿外国护照,隔天便有人帮他们把手续办完,甚至通知台湾方面——他们结婚了。
就像登在报纸头版下的小框框般,写着:「我俩相爱,在×国某某教堂完婚,特此敬告论亲友……」所不同的是,他们的消息被刊登在财经版面。
记者称他们是十年长跑,薛敦敏赢得佳人归,薛敦诚说他们是实至名归,薛容若则高兴后继有人,心中十分安慰。
为此,薛容若和薛敦诚还在台湾这边宴告「诸亲友」。多可笑,一场没有新郎新娘出席的喜宴。
马丽还记得当她在纽西兰看到台湾的报纸刊登的新闻时,一脸的失措。好不容易等到薛敦敏从学校回来后拿给他看,怎知他竟哈哈大笑。
「你还笑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