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都写得很好嘛!」
「可是……」
「反正手续都办好了,我也不能白占你便宜,请你就收下薛敦敏太太这个头衔,好不好?」
薛敦敏长大了,不再是个只瞎闹的年轻人,他懂得用迂回的方式去达到自己的目的。就像此刻,他在哄骗马丽一样。
「可是……」她仍觉得有诈。
「爷爷及敦诚都同意了,而且我们都已经……」他故意不把话说完。
那天嬉闹结婚真的纯属意外,可是薛敦敏不想放弃这等良机,於是顺着大夥儿的意思便和她结婚,当晚也和她入了洞房,收作自己人。
在那之后的每一晚,他都自动到她房里报到,而理由总是睡不着。
「你为什么睡不着?」这句话应该是她说才对。
「这里太安静了,我睡不着。」
「你会怕安静?」那澳洲的四年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我就是要和你睡。」
拗不过他的坚持,她也总和他分享她的温香软床。
「你什么事都不能做喔!」她还是不放心。
「我什么坏事都不会做。」
听到他的保证,她这才同意让他进入被窝。
只要一进被窝,他就会与她耳鬓厮磨,或对她吹气,呵得她痒痒的,心里却暖暖的。
但是隔天早上醒来,马丽一定会发现自己的衣服被脱掉了,敦敏也是。然后他会毫不犹豫地朝她进攻,直到她求饶,臣服在他的怀抱中,接着他会很温柔的再度对待她,并在耳边说许多话给她听。
这样的剧情每天上演。那一年暑假的两个月,马丽几乎天天都在薛敦敏的怀中醒来。
「我记得临睡前都有穿衣服,为什么醒来后都没有?」她非常困惑。
「你帮我脱掉了,记得吗?」他是存心捉弄她。
「我真的……做这样的事吗?」她还是不相信。
「做这样的事又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他眨眨眼,「至少我很喜欢。」
把头埋在他胸前,她觉得脸很烫。
他偷吻她,「你忘了吗?我们已经结婚了。」
但是马丽没有结婚的实感,她觉得这种感觉像在偷情。
「过几天我要回日本去了。」她闷闷的道。
薛敦敏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造成她一早情绪低落的原因。他吻着她的眼睛,「我会去日本看你的。」
可是她已经习惯抱着他睡了,她多希望他开口留她下来,那她一定同意的。
可是,他没有,没有开口要求她留下,甚至没有再到日本看她,直到她毕业都没有。
他只有央人给她一张字条——
马上相逢无纸笔,凭君传语报平安。
※ ※ ※
马丽走下楼,看见餐厅只剩下一份她的早餐。
是自己太晚起床,错过了和爷爷共进早餐的时间。她如同嚼腊般的吃完早餐,开车到公司去。
「马副总,薛董请您今天早上回他电话。」
爷爷有事找她?她朝营业本部的小姐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马丽拨了电话找薛容若。「爷爷,您有事找我?」
(你那个放荡的老公甘愿滚回来了!)
马丽愣了一下,爷爷竟用这种字眼未形容自己的孙子?
(喂,马丽,你今儿个回去叫人把他房里打扫一下,那小子明天晚上抵达机场,咱们得去接他……)
他明天就要回来了?她的心不由自主地漏跳了一拍。她昨天夜里才想到他,情绪都还没有平复,明天晚上竟要见到他本尊了?
(马丽,你在听吗?)
「我在听,爷爷。」
(那小子的行李会有一部分货运,今天先送到家。你们两个住二楼,那小子的家当你去打理,我和敦诚今晚有事晚些回去,明天晚上十点再到机场去接他。)
「是的,爷爷。」
其实相较於爷爷和敦诚的忙碌,自己的优闲反而显得罪恶。
薛家栽培她这么多年,她竟在旗下一家与日方合资的百货公司中挂名副总,做个不管事的高级主管,而最终的重责大任还是丢回给薛家,她什么忙都没分担到。想到此,她不禁觉得自己是多馀的。
※ ※ ※
每天的工作都是如此相同。
公司的另一半股份在日本人手上。他们派来了许多菁英,正因为这些菁英的干练与精明、沉稳,更是加深马丽心中的无力感。
她只能在楼面巡视,看看卖场是否有何不妥。
但若真有任何的不妥,也不会出现在她马副总的面前,毕竟她是副总啊!手下总有一批精明干练的人才替公司卖命,她大可从从容容的优闲度日,所以她更肯定了自己的无用。
现在正是人潮聚集的逛街时刻,她告诉另一位副总经理——山本司,她要回家了。
「好,你先生要回来了,快回去准备吧!」
听着五十岁的山本说中文,她忍下了想笑的冲动。
「日本小姐结婚后大多就不出来上班的,你太辛苦了!」
「山本副总,您才要多辛苦了。」
不知是代构或鸡同鸭讲,常常她说日文,山本偏说中文,她说国语,山本却回她台语。常常她会以为山本被中国化了,山本却又以日本式的道德文化来限制她。
一回到家中,她就发现玄关处有鼓噪的声音,她赶紧上前。
天啊!有一个货柜那么多的「货」正堆在玄关处。有人离家出走吗?还是小偷大搬家?
「祥嫂,这是怎么回事?」迎上管家夫妇的眼光,马丽问道。
「小姐,你可回来了。这些全是敦敏少爷的家当,海外搬家刚刚送到的。」
果然是个大搬家。可是……也未免太多了吧?
「一共有多少?」
「小姐!」走上前的是海外搬家的人。「家具一共有廿五件,书籍四十箱,衣服杂物有八箱,另外还有一些艺术品如画作、花瓶等有五十六件,请你点收。」
她草草签下名,指示搬上二楼。
敦敏真有这么多的财产?还有艺术品及画作?他是真的去念书还是把博物馆偷搬回来?
花了一个晚上,搬家公司的人把「大部分」的家具放在她之前刻意空下的二楼起居室里。看着靠墙堆得快到天花板的「杂物」,她还真想称赞敦敏「真有本事」。
「小姐,少爷的衣服我来整理。」
「不,祥嫂,敦敏的衣服还是我来吧!他那人有怪癖,还是交给我吧!」
「那我帮你!」
迟疑了一会儿,马丽决定接受祥嫂的帮忙。这么多东西,若是一个人整理,恐怕得弄到天亮。
「我说这少爷还真是爱买衣服!」祥嫂咕哝着。
「怎么啦?」她其实没认真听。
「你看,这一箱箱都分类好的衣服,竟然这么多!」
看着这一箱衬衫、一箱西装、西裤、休闲服、大衣风衣、牛仔裤、T恤及领带袜子,马丽也摇头,逐一将之放入更衣室中。
「他是个公子哥儿,这是他早已习惯的生活方式。」
「可是,小姐,这么整齐的行李,是谁帮他整理的?」
整理?马丽的莫名地漏跳了一拍,「他自己吧!」她装作淡漠。
「他?他行吗?」祥嫂不相信。
「祥嫂,他不是孩子,他也海外搬家几次了,他可以的。」马丽觉得好笑。
「在我眼中,他永远是个孩子。」
「你可以想成他是怕麻烦,所以将同类的衣服放一起,好方便我们整理。」
「那孩子哪有这么贴心?」
「祥嫂,他不一样了,他现在是个成年人。」
「在我眼中,他永远是个孩子。」收起最后一个空箱,祥嫂坚持她的想法。
她们决定把剩下的书及「艺术品」留给薛敦敏自己来处理。
马丽要上床睡时,看了一眼时钟,四点十八分。爷爷及敦诚还没有回来。
※ ※ ※
坐在入境大厅等待时,马丽开始觉得紧张,紧张得胃部发酸了。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整个胃仿佛被酸味充斥、并灼热不已。回去以后一定要吃胃药,她心里想。
「敦敏这个小子敢情是不打算回来了?」薛敦诚揉着眼睛说。
「大哥,你们昨天很晚才回来?」马丽问道。
「是呀!一个会开通宵。要不是这小子回来定居,我才不理他,叫他自己坐国光号回去。」
「你以为他会坐?」薛容若的声音充满不以为然。
一看到薛容若疲倦的神情,马丽就不禁觉得内疚。「都是我不好,没能为你们分担工作。」
「你别这么说,你在百货公司好好的,就少让我们担心许多事了,怎么说没分担呢?」看着马丽,薛容若不禁惊觉到,她长大许多,但也消沉了不少。
「哎,总之,是我们放他逍遥太久了,他回来后,我一定要把一些工作交给他,换我和爷爷去度假。」薛敦诚已经打定主意了。
他又兴致勃勃地道:「爷爷,到时候,我带您去芬兰洗芬兰浴,去极圈欣赏永昼及永夜,我还想去马塞马拉动物保护区……」
「要去你自己去,别拖爷爷我下水。你们兄弟俩是一个样儿——爱玩。敦敏不也是说想数绵羊才会去纽西兰?这中间他又不知去了多少地方鬼混,哼!正经事儿没做几件,倒是不成材的玩意儿他样样精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