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是五年后?重点是我娶时宁,对不对?我可以立刻娶她。」雍叡急道。
「时宁不希望那么早结婚,我答应过她,等她大学毕业再谈婚嫁。对不起,时宁是我最重视的宝贝,为了她,只好辛苦你。」
「我可以说服时宁……」
「时宁恐吓过我,要是你去说服她,她要恨我一辈子的。她很清楚,这辈子自己最听你的话,连我这个老爸都被她晾在一边呢!到时你一讲,她点了头,岂不是太委屈自己?她说,要在婚前享受所有能享受的单身自由,这孩子,真是让我惯坏了。」
「义父……」雍叡心急。
「这声义父是心甘情愿的对不对?以前你嘴里这么喊我,心里要骂我两声杀父仇人,对不?」秦玉观笑笑。「我保证,雍茹过得很好,我派最值得信任的人去保护她。前几年,刚从妓女户把她救出来时,她的精神状况真的很糟糕,有自杀倾向,我不得不送她进疗养院。经过两年的休养,慢慢地,她恢复健康、敞开心胸,慢慢地,她开始结交异性朋友。
去年她考上大学,选了生物科技,成为大学新鲜人,她和你一样,都是聪明认真的好孩子,我相信她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拿到博士学位,这是她一生中最大的梦想对不?」
没错,那是姊姊最大的梦想,她想念博士、想解出人类基因之谜。
「义父,至少你该给我……」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打开第二个抽屉,里面有一把金色给匙,再到衣柜里面取出檀木盒子,盒子里面有雍茹的生活照片,和我多年来搜集到的证据,那些可以证明你父母亲的确是被关老害死的。倘若你还是不相信,里面有一串证人名单,你可以依照上面的联络方式,一一去询问。」
他克制着,他力图镇静,但实在太困难了,秦玉观一番话推翻他的认知,本以为已经不在世间的亲人,将要出现眼前。
青筋暴突,凝重的神情带着肃穆,浓眉纠结,唇角抿着愤然。他拿到钥匙,取出檀木盒,雍茹……他的姊姊……
「义父。」他看一眼秦玉观。
「回去吧,好好把里面的东西看清楚,做你该做的事、尽你该尽的责任与义务。」他累了。
「是。」转身,雍叡迈开脚步,离开义父的房间。
凝视雍叡的背影,秦玉观叹气,他的体力早不容许他说那么多话,硬撑多时,他真是累坏了,闭上眼,入睡前,他轻轻喃语:「雍叡,照我的计画走吧!我是你的恩人,不是仇敌……」
第2章(1)
看着镜子,初蕊简直不认识自己了,那眉、那唇,分明是天上的仙女,直发卷起来了,淡淡薄妆染上双颊,瞬地,她大了好几岁。
那是她吗?乡下小孩范初蕊进了城,竟是改头换身,换了个连自己都认不得的人物。
阿桂姨望住初蕊,眼眶泛起薄雾,这孩子,是极玲珑剔透的啊!怎地命如此坏?几日相处,对这女孩,她有了心怜。
「初蕊,听阿桂姨的话,今日来的拢是有头有面的大人物,妳的手腕要卡好,看到不错的对象,就把伊跟牢,在这种环境里,妳要学会拉人客,妳的固定人客越多,妳就会赚越多钱。」
「是。」初蕊分明不苟同,但仍乖乖应声。
她是认命的女生,如果上天注定此世合该受拖磨,那么就安心认分,把该做的苦差事做齐全,也许下一世,能得到合理对待。
「嘴甜眉笑,是做这行尚基本的,若要卡早离开这里,就要逼自己多存钱。」
存钱?两百万呢!那么大一笔金额,再加上利息,她要怎么存,才能存出翻天?
「是。」她点头。
「这才对,月虹才来半年,听讲已经存了三十几万,再不了几年,就能积一笔钱,离开这里,自己当老板娘,妳要多向她学学。」
月虹……对啊,她一来这里便见到月虹,可这个月虹对她而言已经陌生得教人不敢相认,她防卫所有人,冷冷的眼光里,有敌意、有虚情假意,敦厚的月虹和自己一样,改头换身,换成一个不相识身。
初蕊不晓得该怎么跟月虹打交道,环境改变人们太容易,师父说的,白布染红是再轻易不过的事情,往后,她也会变成这样的人吗?
大声话,她不敢先说,总之,一句话,是命!
「好了,不跟妳多说,我先出去招呼人客,妳坐在这里等我唤人,记住,看好对象,下手别迟疑。」蹬起高跟鞋,阿桂姨摇摇摆摆走出去。
初蕊咬唇,什么下手别迟疑?说得像凶杀大戏般。
抬眉,她看看镜中自己,想起师父的话,柳叶眉、菱角嘴,既然她是富贵中人,怎地沦落到这里?她是只无助野兽,任人宰割。
野兽……是野兽没错,上次阿爸抓到一条蛇,又长又肥的大蛇,身子比男人的手臂还粗上几分,牠示威似地对阿爸吐蛇信,火红的眼睛直登登地瞪住阿爸,村里人劝阿爸,一条蛇长到这么大,约莫是成了精,吃掉牠恐怕会带来不幸。
阿爸怎听得下去,几个月不知肉味,好不容易抓到这么一尾大蛇,未下锅,嘴馋得都要流涎了。
阿母拿来铁锤钉子,二话不说,从蛇的脑袋瓜钉下去,那声震耳响亮……闭上眼睛的初蕊,心脏跟着怦怦乱跳,痛啊,衔在蛇牙上的是不是说不出口的痛?
明明这一钉,钉去了魂魄,蛇的身子还是不死心地蜷曲着、扭动着,想争得最后一丝尊严似地,不妥协。
阿爸拿起亮晃晃的刀尖往蛇脖子上划一圈,扭着、扯着,横生生剥下一身蛇皮。但光溜溜的蛇仍然不妥协地扭曲、缠绕,非要用尽最后一分力气方肯罢休。
现在的她像那条蛇,差别是,她了解,不管如何挣扎,都挣不出命运枷锁,所以她索性不动了、不跳了,任上苍安排她的每一步。就算她的下一步是躺进滚烫锅子里,烫去她一身肉皮,又如何?不过是命。
胡思乱想同时,阿桂姨的声音传进耳膜。
「初蕊,快出来,有人点台。」
没反对、乖乖合作,心死、大哀,她分辨不出哪一种比较痛苦。
阿桂姨拉住初蕊的手,在她耳边低声说:「我替妳挑了个好客人,那个胖胖的、有点秃头的关老是我们这里的大客户,出手阔绰。妳一进门,二话不说,直往他身边坐,准没错。」
没点头、没摇头,她静静听阿桂姨说话,走到包厢门口,才发现月虹和其他几个小姐已经站在门口等候。
阿桂姨敲敲门,推门进去,初蕊来不及寻找阿桂姨口中的关老,月虹已抢在前面坐下。
「关老,那么久不来捧场,虹虹想死你了。」说着,月虹整个人靠向关老,任他肥厚的大手在她身上吃豆腐。
呆了,初蕊说不出话,连表情也是呆的。她真的是月虹?短短半年,环境居然把她折磨至此?是身不由己吗?命运呵,你怎能不让人恨、让人怨!?
一时间,所有小姐都找到自己想要的客人,独独初蕊还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失礼、失礼,初蕊是新来的小姐,第一次接客不知道规矩,请各位老板多海涵。」阿桂姨陪着笑,忙把初蕊推向沙发。
往前走两步,不确定自己该往哪里坐时,一只大手拉住她。
转头,她撞进一双深邃的眸子里,那深得游不上岸的大海呵,几要教人溺毙……轻轻喘息,那双眼,那双似乎看透一切的眼睛让她好心惊。
天地间怎有这样一个人物?是英豪啊!未出口,气势已凌驾众人之上,不作表情,已教人臣服……这样的伟岸男人,怎会和粗鄙的俗人混在一起?老师教过鹤不该常留鸡群,苍鹰不能锁在园庭里,否则久而久之,鹤垂了丹顶,鹰凋了羽翼,那么和家禽又有何异?
是对他不满吗?她眼底的失望令雍叡冷笑。
这个不懂掩饰心事的女孩凭什么在复杂的声色圈里讨生活?她太单纯,单纯得一眼便能读出心思。是怎样的情况硬要把白纸送进染缸?
挑眉,话未出口,讥讽衔在唇边。
「雍老板好偏心,人家想坐你身边都不行,我还以为你有隐疾呢!没想到你的心居然教菜鸟掳去,原来你喜欢吃幼齿啊!幼齿虽然补,功夫可及不上我们这些有资历的小姐,如果……」红衫女子点了点雍叡胸口,撒娇地想赖进雍叡怀抱。
雍叡不等她的「如果」说完,手飞快伸缩,红衣女孩鸡鸭般尖叫。
阿桂姨走到雍叡身边,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说:「雍老板,您大人有大量,莎莎得罪您,我在这里向您道歉,饶她不懂事,好吧?」
雍叡松开手,莎莎忙收回手,高跟鞋蹬几下,低头迅速走出包厢。
「雍老弟,别恼,你第一次来这种场所自然不习惯,莎莎只是在向你示好,你不喜欢直接推开她就行,何必粗手粗脚伤了美人心?」关老饮下一杯水酒,似笑非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