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九九 > 残六鬼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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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福的脸上带着怒意却不敢作声,只好将注意力放在在厅堂上落座的君残六。

  “哎呀,原来是君六少,真是幸会。”他打躬作揖地道:“六少来到汴州不过三年余,却已经是木业的龙头,真是英雄出少年,而且还是如此俊美挺拔的年轻人,实在是让老夫不得不佩服。”

  “俊美挺拔?”君残六挑唇笑得嘲讽,“原来像我这般破相的男人,也算得上是俊美挺拔。”

  常磬抬眼睇着他,不解他那张嘴除了嘲笑他人,为何要连自己也一并嘲讽。不过是一张脸罢了,犯得着在上头大作文章吗?空有一张美颜,又有何用?一肚子的恶毒算计,才真是会教人不敢亲近。

  “这……”常福尴尬地笑了笑,汗水自额上滑落。

  唉,他怎会瞧错了,一时之间没瞧清楚便说了……不过,话说回来,他这张脸熟悉得紧,似乎在哪儿瞧过。

  “你可以走了,君府不留客。”常磬下逐客令。

  “等等,我觉得六少眼熟极了,肯定在哪儿见过,只是一时之间想不起来,你让我想想嘛!”

  “甭想了,六少可不想听你胡乱攀关系。”常磬示意君残六身旁的夜蒲过来帮忙,将这碍眼的人给推出府外。

  “别推我,我就快要想起来了。”就差一点点了……

  夜蒲扬着笑,一把拎起他的衣领,将他往外推,不给他半点时间挣扎,然而他却突地拔尖叫了声。

  “哎呀!”他猛地击掌,挣脱夜蒲的钳制,一溜烟地跑回厅里。“我想起来了。”

  “你!”常磬微恼地瞪着他,不敢相信他居然厚颜无耻到这种地步,人家都要赶他走了,他居然还踅回。

  “你应该就是无觉大师的独子吧?”常福突然道。“尽管你的脸上戴上了眼罩,但光是凭这半边脸,我便可以确定你是无觉大师的独子,因为你跟他长得一模一样!”

  君残六浅呷了口茶,阴鸷的黑眸藏在浓密如扇的长睫底下,森冷地看着他。“你现下是在说谁?”

  “呱……”堂福退了三步,又忙道:“错不了的,十三年前,无觉大师到磬儿她爹府里作客,结果却被软禁在府内,后来他逃了出去,结果磬儿她爹一怒之下便派出杀手杀了无觉大师,也杀了他的妻子,听说他的妻子就死在城外的山道上,后来又听说他唯一的独子教人给救走了,但被救的时候,那娃儿身受重伤,毁了半张脸……”

  君残六蓦地捏碎茶杯,隐晦的黑眸直瞪着他,“继续说下去!”“听说,半路突然有人出手相救,杀手见状,便打算刺瞎他独子的眼,让他就算是教人救走了,往后也无法再雕版画……”常福愈说声音愈是小,就怕眼前的君残六会突地跳下来,一把扭断他的头。

  站在一旁的常磬更是神情恍惚,不敢相信事情的真相竟是如此。

  十三年前,那时她六岁,她对无觉大师尚有一丝记忆,然而她千想万想,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爹竟是心狠手辣之人,还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

  她受尽了他的恩惠,然而她却是他仇人之女……

  这债她该要怎么还?

  第九章

   三年多前,他同师父说,无论如何,他定要回汴州一探究竟,定要知晓自己到底是谁,要知道自己为何会落得遭人追杀的命运。

  在他再三央求之下,师父终于答允他上汴州,然而或许是怕他真查出什么蛛丝马迹,定会同对方拼得你死我活,遂命令他非得在汴州设个分堂,并嘱咐他得要造桥铺路,多积功德……无外乎,是要他忘了血海深仇。

  当年,他带着身上唯一的版画上汴州,得知这是无觉大师的版画,曾经假想无觉大师和他关系密切,也想过无觉大师是他爹,心想只要能够找着他,他定能够替他解惑,然而,他四处查寻,却怎么也找不到无觉大师的下落……

  这些年,他几乎要放弃了,没想到居然在阴错阳差之下让他发现了事情的真相。

  真是教人意想不到哪!

  就在他打算放弃追查,在他打算将全副精神都放在她身上时,竟发觉她是仇人之女,这是不是有些讽刺?

  “哈哈哈!”君残六不禁大笑出声。

  “六少……”一直待在他身旁的夜蒲皱紧了眉。

  唉,谁料想得到事情居然会是这样?

  但怎么会是这样呢?这简直是孽缘,老天未免也太折腾人了!

  “夜蒲,你知晓她的版画为何会在外头叫价如此之高吗?”他扬唇笑问。

  “这一我不知道。”他又不懂那些风雅的东西,哪里知道为何随便雕雕、印在纸张上头也能叫价如此之高?

  “那是因为她的风格和刀法几乎和无觉大师无异。”他笑得眼都弯了。“常老贼不让世人再有机会得到无觉大师的画作,所以决定斩草除根,甚至想戳瞎我的眼,就算我往后也雕版画,也会因为双眼瞧不见而无法作画,然而……”

  他突地站起身,夜蒲也跟在他后头。

  “他想要独占无觉大师一人的画作,以此哄抬物价,却万万没想到他的女儿会将无觉大师的版画重现于世人眼前……”想到这其中的因果,他就觉得可笑。

  很可笑的,是不?

  常老贼哪里猜得到他的女儿竟然对版画如此热中,甚至还有慧根地能将他爹的画作给学得十成十?

  如此处心积虑,汲汲于名利,最后终究是白骨一堆,实在是太可笑了。

  然,更可笑的人却是他。

  他竟然收留了仇人之女,当年还为她撒下数万两赎身,最后甚至恋上了她美丽的容颜和不容他人侵犯的傲骨。

  倘若他的脸未毁,他的爹娘未被杀害,是不是一切都会不同?

  他不是轩辕门的分堂主,也不会偏爱美丽之物,甚至不会碰上她,更不会卑微地认为自己配不上她……

  倘若不是她爹,现下他该是无觉大师的独子,过着衣食无虑、不知人间疾苦的日子,有着俊尔的皮相、卓尔不群的身段,优游在达官显贵之间,不会像个鬼般,只能终日躲在黑暗中,闪躲着无以名状的恐惧!

  因为她爹,他的一生全都变了,脸被毁了,就连心也扭曲了……更可恨的是,他竟爱上了她!

  她爹害他至此,他岂能眷恋她?

  他该要将她赶出府,甚至告知天下,她就是当年的常府千金,让曾经受过常府迫害的人可以将所有的怨恨全发泄在她身上。或者,他也可以再将她卖进艳花楼,让她受尽欺凌!

  但尽管是血海深仇,他却骗不了自个儿,更无法报复她。

  然而一见着她,那股抹不去的恨,就仿若是镂在骨子里,让他怎么也忘不了。

  事到如今,因为这一份恨意,才教他明白他对她的爱竟已如此难以自拔。

  “六少,其实……”夜蒲万分为难地撇了撇唇道:“其实,一点都不关常姑娘的事,毕竟当年的事,她根本不晓得,她哪里会知道自己的爹为了利益竟做出如此泯灭良心的事。”

  “所以我该原谅她?”他嘲讽地道。

  君残六回身睇着有着一张俊美皮相的夜蒲,扯下自己始终覆盖在右半边脸上的眼罩。

  “你怕吗?”他暗哑地道。

  “不怕。”夜蒲摇了摇头,感觉头皮发麻。

  好多年不见,再见着,总是有点不舒服。然而,细看上头的疤痕,他可以想像当年的杀手是如何地痛下毒手,更可以想像当年的六少是怎么忍受这椎心之痛……当年的六少,不过是个十岁大的娃儿,怎会有人狠得下心?

  “是吗?”他的唇角微扬,半边已毁的容貌瞧来有几分狰狞骇人。

  她也说过只要再让她瞧第二回,她也不怕……然,这教他自卑得不敢亲近她的丑颜,竟然是她爹造成的。

  “六少,常姑娘当年也不过才六岁,什么都不懂,倘若要怪罪于她,似乎有些不公道。”夜蒲见他笑得诡异,大着胆子再次进言。

  不是他愿意做这蠢事,而是他不得不做啊!

  跟在六少身旁多年,他早看穿了六少对磬儿有着古怪的情愫,如今再见,他更是再确定不过了。

  倘若六少真是狠了心对磬儿下毒手,就怕六少他……

  “这天底下哪里来的公道?” 君残六突地暴喝一声,半毁的脸变得扭曲。“当年,我不过是个十岁大的娃儿,他们这般对我,难道就公道了?”

  他自然明白不关她的事,然而谁愿意如此?

  老天为何偏是要折腾他?

  “这……”不公道,一样都不公道啊!但事情都发生了,现下就算想要报仇,吐的不过是一口怨气,而这一口怨气又不是非吐不可……然,这些话他却不敢对他说,就怕他性情大变,又将他打个半死。

  他很忠心的,被主子打骂都不会还手还口,如果不小心点,早晚会被打死“你倒是对她倾心得很,处处替她着想,是怕我伤了她?”

  他突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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