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倘若感情真能分出个高下,区分得出谁胜谁败,
那么,也不会总是有人困惑着该爱或不该去爱。
浮光掠影的人世间,人人仅是一粒过眼的尘埃,
感情始终都蜷缩在身后那影子里的那个不明白,
爱意则是高处坠下的火炬,落地即灰不再存在。
花开或许不同赏,花落或许也不同在,
何须懊恼又伤怀,何须计较是爱非爱?
更大可不必管它是否真能够捉住个圆满的未来。
因回过头想想,人生,其实只是贪图一个痛快。
“他是我的未婚夫。”
“啊?”
带着难以置信的眼神,上官如意瞪着一开口就直接说重点的乐君楠,怎么也没想到,她得到的竟会是这种答案。
事情是这样的。
就在昨儿个夜里,居住在有间客栈天字一号房里的上官如意,好不容易方睡着,随即被三不五时所传出的怪音给扰醒,本想翻过身再睡的她,是很想置之不理的,偏偏那不知是住在哪一巷的邻居,仍是不断制造出类似砸毁东西的声音,就是不肯放她入眠。这让已经连着三日睡不好的她,不得不在夜半起身下床,找她那个侯爷夫婿,及身兼有间客栈里住得最久的住户问上一问。
“那究竟是什么声音?”渴睡不已却没法入睡的她,数夜下来,眼窝下已有了两层暗影。
“没什么,不过是天字三号房的又在拆房而已。”深夜还在书房办公批阅折子的步青云,习以为常地耸耸肩,早就听惯了这类的吵闹声。
“拆房?”上官如意精神不济地一手杵着额,“三号房里住了什么人?”心情这么好,所以才在大半夜不睡觉拆房子?
“两个打小就不对头的房客,一个姓余,一个姓乐。”对于那房的邻居,步青云与东翁一般,老早就已放弃去收拾那两尊的火爆脾气。
突然间,搁摆在案上的烛火,烛焰剧烈地摇曳了好一阵,而地板也开始隐隐震动,紧接着,远处就传来某种类似楼房轰然倒下的震天巨响。
“……那其实是拆楼吧?”她忍不住挑高黛眉。
“应该是。”早已习惯成自然的步青云,神情自若地一手合上折子,再自一旁取来另一本。
“慢着。”上官如意快步走至他的身畔,一手按下他手中的折子,“这客栈的天字三号房里,住了两个人?”怪了,住在这儿的房客,除了已成亲的他们和某对兄弟同住在一块外,这家客栈里的其他房客,不都是一人住一房吗?
步青云好笑地瞄向娇妻的黑脸,“怎么,你被他们吵出兴致来了?”
“说。”他这个长期住户,是可以习惯这种夜夜吵死人的杂音,但她这才嫁进来没多久的新嫁娘可不行,为保日后每夜的宁静,这事就算她原本不太想理会,这下她说什么也要插手管上一管。
他转了转眼眸,“既然想知道,那你何不亲自去找出他们吵得你睡不着的原因?”也好,她都嫁进来一段时日了,是该让她去认识认识住在这儿的邻居们,省得在他断了她的财路后,她成天都说同他窝在一号房里太无聊。
“好,我就找给你看!”生性就爱接受挑战的她,当下即决定,天明后她就要挖出那两名她还不太熟的邻居的底细,以及他们干啥老爱在夜里吵死人的理由。
“祝你玩得愉快。”步青云拍拍她的面颊鼓励。
于是在次日一早,上官如意在管家丹心的指引下,乘着小轿,直往天字三号房里其中一名住户所任职的卧虎营杀去,并在报上名号后,直接被请入里头的将军府内。
可她没料到的是,眼前这名贵为卧虎营将军、姓乐名君楠的女人,居然和另一个同住一间房的房客关系,竟会是……未婚夫妻。
“侯爷夫人若无别的事,我要带队出操了。”百忙中抽空来见她的君楠,在她一迳发起呆时,有些不耐地站起身。
“慢,我还有一堆子问题。”上官如意连忙抬起一掌,示意她继续坐下。
“快说。”还赶着要带兵出操的她,看在步青云的面子上,不得不又坐回椅里。
“昨夜夜半拆掉天字三号房一栋楼,且今早让东翁吐血不止的,是你们二人中的哪个?”整理好心中的问题后,上官如意头一个问的就是攸关她睡眠的问题。
君楠很痛快也很大方承认,“我。”
“为何要拆楼?”上官如意愣瞪着眼,纳闷地瞧着她面上不但半点愧疚也无,反而还一副爽快无比的模样。
她甩过头,“看那个姓余的不顺眼,不揍揍他,我手痒。”
就只是因为……手痒?
“既看他不顺眼,那你们干啥还同住一间房?”愈问愈是没好气的上官如意,忍不住两手叉着腰瞪向她。
“姓余的他能住,我为何不能?”君楠理所当然地扬起下颔,“更何况,我本就拥有半间房。”既是属于她的东西,她为何要让给那个姓余的?哼,想在她身上占好处?他想都别想!
“那……”上官如意忍抑地压下满腹的火气,“你是拆你的楼,还是他的楼?”
“当然是那姓余的!”她干嘛要拆自己的?
愈是多句一问,就愈觉得雾水罩顶的上官如意,赶在脑袋瓜打结成一团前,深吸了口气,镇定下情绪后,再改了个方向来问另一个重要的问题。
“请问,你与他,有什么血海深仇吗?”瞧她一提到姓余的模样,面上就充满了不屑与不愿相让。,这样的两人,也能订亲成为未婚夫妻?
君楠飞快地摇首,“没有。”
上官如意的肩膀当下歪了一边。
“没有?”那还打架兼拆楼?
她的话还没说完,“不过我们两家的尊长,倒是结了一堆仇。”
“请问,你们两家的尊长,仇怨深到什么程度?”已经不太清楚自己该问什么的上官如意,满面迷思地试图在这些不解中寻求一个详解。
“也没什么。”君楠说得相当云淡风也清,“不过是我爹老早就想铲除他爹这个朝中政敌,而我师父则是打算干掉他出身的那个门派,好证明我们两座师门中究竟谁高谁低。”
这还叫没什么?结结实实呆瞪了她好一会后,上官如意一手扶回自己的下颔,有些头痛地抚着额问。
“你……相当恨余将军是不?”照她的反应来推断,这回应该是这样无误了吧?
“……”她已经什么都不想再问了。
“我尚有军务要忙,夫人你若还要问别的,就去问那个姓余的,我先告辞了。”君楠在她又呆成一个木人儿动也不动时,边起身走向外头,边对手下吩咐,“来人,送贵客!”
接下来,一迳陷入沉思之中,浑然不知自个儿是如何被人送上轿,再一路被抬至另一座军营藏龙营的上官如意,在被送至营中的将军府内并在客位上坐下后,这才终于回过神来。
可眼前这个相貌俊俏逼人,同时也是君楠口中姓余的男人,在她问了头一个问题后,一开口,就又让她陷入五里迷雾之中。
“她是我指腹为婚的未婚妻。”
“什么?”他俩……居然是指腹为婚的?
“侯爷夫人。”坐在书案里的余美人,边批着军务,边忙里分心的问:“你大老远跑来这,就只是为了问我关于那女人的事?”
“那女人?”为了他语气中唾弃的成分,她直皱着眉,“你们不是未婚夫妻吗?”
“口头上的未婚夫妻。”
“口头上?”她渐渐觉得两际愈来愈痛,“难道你们不打算成亲?”
余美人冷冷白她一眼,“当、然、不。”
“等等。”她用力甩甩头,忙着重新振作,“既是不打算成亲,那你们何不取消婚约,或是干脆毁婚?”他们何必绑在一块夜夜折磨其他的住户呢?
“因为不能。”想到这事就觉得呕的他,不情不愿地哼了哼。
“为何?”
“因当年见证我们两家指腹为婚的人不准。”都怪那个年纪一大把,却老而还不肯死的老家伙,要不然,他老早就摆脱那个姓乐的女人了。
“不准?”上官如意想了想,怎么也想不出架子能够比他们大的人物还能有谁,“凭你俩的官威,难道还怕压不过那个人吗?”
“压不过。”他两掌朝旁一摊,“因那人不是别人,他正巧就是我朝官居一品的开国大将军。”那个老家伙的官阶是最顶上的一品,甭说是他的地位是八风吹不动、就算有十个将军也搬不动,更别说是想让那性格顽固无比的老家伙改变心意,好让他们两家都圆了心愿毁婚了。
“……”这下可好。
“侯爷夫人可还有事?”整理完手边的军务后,他也准备带队出操,以免接下来的秋日竞武大会,他这藏龙营会输给那女人的卧虎营。
“我再问两个小问题就好。”她摆摆手,隐隐觉得她似乎又被那个鼓励她的步青云给陷害了,所以今日她才会被这对男女给整得昏头转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