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去营里一趟,向晚才会回栈。”她边说边合上手上的兵书,“你有事找他?”
丹心一脸迟疑,“这个嘛……”这事若是让她知情了……会不会闹家变呀?
“谁来找他?”愈看她愈觉得不对劲,君楠不禁开始怀疑丹心是不是想掩饰什么。
“没什么。”丹心飞快地摇首,笑意盈盈地问:“乐将军,你该午睡了吧?在睡前你要不要吃点什么?要不,再喝碗鸡汤好不好?”他俩的感情好不容易才好了点,还是不要害他们夫妻吵架好了。
“我不饿,也别想敷衍我。”看出她眼神闪烁的君楠才不上当,“说,谁来找他?”
“一些……你不认识的人。”完蛋,似乎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她到底该不该把余美人以往的风流韵事给抖出来?
她眯细了杏眸,“打哪来的?”
“我不是很清楚……”丹心说着说着头就垂得更低。
“那,是什么人?”
“莺莺燕燕那类的……”不得不出卖余美人的丹心,一张脸蛋简直就快贴平至胸口。
打心底推敲过丹心的反应,和回想过一回以往余美人在女性交友方面的情形后,当下变得面无表情的君楠,动作快速地伸出一手扯过她的衣领问。
“该不会是红袖招吧?”万花楼、百花楼、天香阁……凡是余美人曾经去过的风月之地,她全都数得出来,因为那家伙打认识她起,就不曾对她隐瞒过这事,反而还常拿这事来消遣她没那些女人有看头,并藉此自抬他的身价。
“呃……”看着她那似想要宰人的神情,丹心已经很后悔干啥要来这找人兼破坏别人夫妻间的感情了。
“她们来找他做啥?”他都成亲几个月了,那些女人还敢找上她家家门来打她丈夫的主意?
丹心忙安抚着她,“乐将军,你先别动怒,别忘了你不能动了胎气。”
“说。”君楠更是用力扯紧了她的衣领。
很怕会被她掐死的丹心,只好再出卖余美人一回。
“听说是因为余将军太久没去了,所以她们怕余将军会忘了她们,就来这……”现下东翁正在客栈里头痛,因为那些找上们的女人,一进客栈后就赶不走,一直在客栈里相互比美、相互炫耀,以往余美人较疼爱她们哪个人呢。
君楠眼中随即迸射出杀意,“把那些女人给我轰出栈,不然就别怪我亲自撵她们出去!”
“遵旨。”丹心大大点了个头,赶紧逃出在余美人回栈后,即将又再沦为战场的天字三号房。
原本渴睡的君楠,在丹心走后,什么午睡的心情都没了。虽然她知道她与余美人会成亲,是因不得不为,而以往,她也没有反对或是过问余美人的私人生活是如何,可在他们有了孩子、成了亲后,要她不把这事放在心上,她可做不到。
抬首四望着园中已枯的花草,与天际飘落的薄薄雪花,不知怎地,她觉得自己嫉妒的嘴脸很难看,也觉得她的心胸变得愈来愈狭隘,以往的她,不是这样的……
瞧瞧她,余美人究竟把她变成什么样子了?
一个待在家中等待良人归来的女子?一个只想全面占有,而不许他人来与她抢的妻子?在知道怀有身孕之前,她从没想过会有今日,而这真是她想要的人生吗?日后,安待在家中相夫教子,而不是纵横沙场?她要的,真是这种生活吗?
她的人生和她的前程都哪去了?她曾经一心向往的那些,为何此刻她什么都忆不起来?
鹅毛似的雪花,缓缓地堆积在园中,一桩桩分不清是懊悔还是失望的感觉,也缓缓地压在她的心坎上,她将身上裹着的毛毯拉得更紧,总觉得,今年的冬日,似乎特别的冷,且由外直寒进心底。
被拉回藏龙营练兵,并与手下的军官们进行沙盘演练,一路忙至夜色降临时分才急急赶回栈的余美人,一回到天字三号房内,不但没见到屋内的灯火,找过东西厢房和正中央的寝房,也没找着君楠,才以为她是否又擅自出门去了,没想到就在他准备出门寻妻时,却在廊上发现坐在椅上一直看着雪景的君楠。
“这么晚你怎还坐在外头?”他讶然地问着,忙去点亮寝房内的灯火,烧好炭火俊,里头置了几盆火盆,再把像尊木人儿似的她给搬回房里。
一语不发的君楠,默然地瞧着他打理着她的模样。
“看看你,把自个儿冻成什么样子?”他拉开她身上被雪气弄湿的毛毯,替她改裹了条新的后,再把火盆摆在她的椅旁,边搓着她的手边替她烤暖。
“今儿个有些人来这找你。”许久过后,她终于开了口。
“谁?”为了她冷漠的语调,他警觉性地抬起头。
“以前你常上门光顾她们的姑娘们。”
他眨了眨眼,“什么……”
“你以往的老相好们,听说很想你,所以今日特意来这探你。”君楠抽开被他紧握着的双手,一把拉下身上所裹着的毯子,与他拉开了距离后,双目带着熊熊愤火地瞪向他。
“等等。”余美人忙抬起一掌,要火气上心头的她缓缓,“君楠,你先听我说……”
君楠二话不说地抄起桌上的茶碗,一个接一个掷向那个她不揍不痛快的男人。
“我不是叫你先听我说吗?”左躲右闪的余美人,还不忘担心她,“你别激动,小心点你的身子!”
一只茶壶登时飞过寝房外的大厅,险些正中闪躲不及的余美人。
她愈想愈气,“人家都找你找上门来了,你还要说什么?”好歹她也是个堂堂的将军,且还是余美人的正妻,那些女人是都不把她给放在眼里,还是以往余美人将那些女人给宠得太过无法无天了,所以她们根本不把她当成一回事?
刚用过晚膳,打算来天字三号房看过君楠后,就回地字十号房歇息的蔺言,一脚踏进已是狼藉一片的寝房大厅内,便开始与余美人一般,忙着闪躲满屋四处乱飞的暗器。
“杀人吗?”额上青筋直冒的蔺言,在她忙得不可开交时颇为光火地问。
“你没瞧见吗?”她想也不想地就回上一句,并再将一只花瓶使劲扔向余美人。
“杀哪个?”蔺言冷冷地瞪她一眼,“是眼前的这个,还是肚里的那个?”这对夫妻就这么希望她出手摆平他们吗?
“我……”君楠气息猛然一窒,在蔺言的一双锐目下,也只能忍下一双犯痒的拳头。
蔺言再将兴师问罪的目光扫向余美人。
“这回我没惹她,还有,我既没回嘴也没还过手!”无辜的余美人,赶紧澄清自己的清白。
早就听丹心说过三号房正在闹家变的蔺言,不客气地把余美人赶至一旁。
“闪边。”就知道这男人不济事,连哄个女人也不会。
不情不愿被蔺言拉至一旁坐下的君楠,在蔺言替她把脉时,仍是一脸怒气未消,而诊完脉象确认一切平安的蔺言,则是起身走至他两人的中间,一手各指着一个。
“你,克制你的脾气!”她先是瞪向君楠,再警告性地一拳敲向余美人的额际,“你,控制你的耐性!”
被那一拳敲得额际红肿的余美人,在蔺言难得的没收医药费就走人后,关上大厅的厅门免得冷风再灌进来,再绕过一地的破瓷碎片,蹲在君楠的面前抬首望着她。
“你听我解释。”早知道他就把他们已成亲这事昭告天下了,省得不时有人上门来找他们的麻烦。
不说也不动的君楠,只是静坐在椅里,也不看他一眼。
“君楠?”他轻拉着她冰冷的手。
“说啊。”她抽回手,还是不肯回头看他。
他句句实言地道:“打从娶你过门后,我就再也没去过风月之地,不信的话,你可去问问我的副官。”成亲以来,他忙着把她看牢就没什么时间去做其他的事了,连向来负责的军务也都由他的副官替他分担一半,且每回一出门,他哪次不是急着赶回家?
“日后呢?”
他叹了口气,“也不会再去。”他还等着抱孩子呢,不然他何须这么辛苦?
她酸不溜丢地睨他一眼,“怎么,开国大将军又拿官威来威胁你?”
“并没有。”他没好气地应着,“而是因我有妻有子,我还去那种地方做什么?”
“野花总是比家花香的。”她不以为然地淡道。
余美人沮丧地抚着额,“饶了我吧……”她根本就不知道她这朵家花香到什么程度,而他又是有多么的想采……眼下的他,满脑子就只有她这么一个女人,他哪还有什么闲情去想什么野花?他没夜夜扑倒她,他就已够佩服自己的克制力了好吗?
眼看她还是像一尊冰雕的人儿,似乎并不为所动,他只好一手抚着她的肚皮对她起誓。
“我发誓,我不会再去那等地方,所以你就别再动气了。”唉,真不习惯,这几个月来她会对他哭、会对他笑,偶尔还会对他撒撒娇,一下子她又换回从前那副敌对的德行,他怎么也没法适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