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问。”
她交握着十指,慢条斯理地问:“乐将军她看你不顺眼,你是否也看她不顺眼?”
“我同她从小打到大,你说呢?”余美人扬高了下颔偏首看向她,“再加上我爹贪图她家的财富,更想抢先立下军功压下她爹这个朝中异己,而我师父则是誓言旦旦,早晚会打垮她所属的门派,好让各大门派都瞧清楚孰胜孰败。”
“那你……一定很讨厌乐将军吧?”她很无力地看着他脸上那副和君楠完全相同的神情。
“完全不讨厌。”他这人大事与小事是分得很开的,“只是,我得除掉她这个占了我未婚妻位置的人而已。”
“……”这两人,其实是打从骨子里就相配到不行吧?
看着余美人说完话就大步走出府中,那等目中无人又嚣张狂妄的姿态,与方才她见过的君楠简直就是如出一辙,这令上官如意突然开始觉得,当年那位造就他俩之间孽缘的开国大将军,在识人肚皮这方面,实在是相当的……很有眼光。
“他们的祖先是我家祖先的恩人。”
身为第三个被上官如意找上的对象,东翁开门见山就说明他与那两名性格暴躁的房客是什么关系。
上官如意半趴在客栈柜前,有些无力地朝东翁摆摆手。
“这个我知道,有没有别的?”亲自跑了两座军营,也领教过那对未婚夫妻异于常人,既诡异且团结的心态,她仍旧是搞不懂表面上看来各自心怀鬼胎,实际上却又看似有志一同,默契好到没话说的关系。
“他俩打从在肚皮里就已订了亲,虽说表面上他们是未婚夫妻,可私底下,多年来他们一直处心积虑地想干掉对方。”他只好再说一桩人人都知晓,独独她这新住进来的房客应当还不知道的事。
“这个我也已知道了。”相继被两人打击过的她还是摇首,“我想问的是,他们为何都住在天宇三号房?”她听步青云说,这儿的每个住户,祖上皆是东翁祖上的恩人,而他们能住进这来,全都是靠着一贯当作报恩信物的铜钱,而这的住户,人人都有一贯铜钱,也都人人一间房,偏就只有那对想干掉彼此的未婚夫妻同住在一块。
奸诈的东翁狡狡一笑,“因他们都只有半贯铜钱,所以天宇三号房,他们就只能各住一半。”当年给他们一间房,就已让他们闹翻天了,若是给他们各自一间房,那他岂不是得再损失一间房?
各只有半贯?难道他们的祖先,当年是人各救一半不成?
就在上官如意仍是想不通时,站在客栈外头拉生意的鞑靼,远远瞧见两匹快马一路狂驰过大街,直朝客栈旁的马房冲来时,他登时心头一紧,随即冲进栈内拉开嗓子朝所有的客倌大嚷。
“两位将军回栈了,各位客倌请速速让道!”
午后在客栈里喝着午茶或是在这歇腿的有问客栈老主顾们,在鞑靼才一嚷完,人人动作迅速地捧起桌上的茶水小菜,动作一致地往后头的角落闪避。
在不明所以的上官如意,被东翁一手给拉进柜台里后,两名连军装都来不及换下的男女,即手中各持一柄军用陌刀,一路自外头边砍边打进客栈里头。
头一回见到他两人凑在一起时惊人的景况,上官如意愕然地看着他俩忙着互砍之余,还不时起脚踢飞了几张客椅、踹翻了几张客桌、打烂数只花瓶与陶盆,再战况激烈地一路互砍到本馆大门前,而早已准备好的鞑靼,则是适时打开本馆大门,让杀得你死我活的他俩一路砍进去里头后,再顺手关上本馆大门。
风暴过后,店内又是一遍狼藉的景象,东翁只是沮丧地两手撑在柜台上,不抱任何希望地侧首看向本馆的大门。
“轰隆──”楼房倒塌的震天巨响,没过多久,在店内众人屏息以待的寂静中,果然在下一刻自本馆里头传来。
甩甩头回过神后,上官如意伸指戳了戳整个人趴在柜台上不动的客栈主人。
“你后不后悔收了他们进栈?”看样子,别说昨夜他们拆的那栋楼还没重新盖好,今日他们就又再拆了另一栋。
“后悔这二字,根本没法形容我的哀恸程度……”趴在柜上的东翁,已经完全无法振作,并心痛不已地回想起,当初他怎会那么愚蠢的让这两尊破坏力超强的房客,住进客栈里来日日给他搞破坏。
那大概是这间客栈扩大营业后,天字一、二号房的步青云和左刚住进来后的事吧。他还记得,那日,就如同那对男女天生就火爆的脾气般,也是个火热的艳夏
“两位找我有事?”
炽热的午后令人昏昏欲睡,整个人懒得只想去睡场午觉的东翁,在鞑靼领着一男一女来到柜台前时,他的睡意顿时消了泰半,反而有种不好的预感直窜上他的脑袋。
站在柜台前的男女也不多啰唆,各自自袖中取出半贯令他觉得再眼熟不过的铜钱,用力摆按在柜台上。
“请报恩!”像是深怕说话会落人之后般,他俩不约而同地开口,而后互瞪了对方一眼。
在他们来报到之前,已接连收了两名恩人的后代子孙的东翁,有些讶异地看着一块来报到的这二人,手中都只有半贯的铜钱。东翁拾起它们并检视确认这的确是信物无误之后,他将两手往袖里一收,往后退了一步开始打量起这对男女。
“这位恩人的后代,贵姓大名?”大约猜得出他俩是何来历的东翁,先将目光放在面容俊美太过,还可能会让人闪到眼睛的男子身上。
“余美人。”
窝在柜台前凑热闹的鞑靼听了,在东翁还来不及掩上他的嘴前,已忍不住狂笑出声。
“哇哈哈哈──”鞑靼的笑声大得像是怕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美人?”天底下哪有男人会叫这种名字?
笑声犹未尽,额上青筋直冒的余美人,迅即一拳揍向鞑靼的面颊强迫他住嘴,并一手扯过他的衣领,火冒三丈地扬拳向他警告。
“你可以叫我余将军,也可以说我生得俊、长得俏,但就是不许叫我美人!”他这人生平最恨的就是有人叫他那个可耻的名了。
见识到这位未来的住户的脾气后,东翁清清嗓子,再将两眼瞥向另一名姿色艳丽无比的女子。
“你呢?你又叫什么?”这尊的名字,该不会也跟另一个一样那么宝吧?
“乐君楠。”
“俊男?”才从余美人手底下逃生的鞑靼,丝毫没有记取教训,听了当下腹里的笑虫就又忍不住开始作怪。
来得更快的一拳,在鞑靼还没来得及笑出声时,已狠狠揍上他另一边的面颊,她还顺手以肘使劲撞向他的腹部,在他捧着肚子蹲在地上喊疼时,她一把揪住他的发对他撂下话。
“你可以叫我乐将军,也可以叫我乐姑娘或是乐君楠,但就是不许听错字叫我俊男!”找死呀?想要被捅个十刀八刀的,他可以来找她。
“丹心,把这不识相的家伙拖下去。”相较之下,道行高了点的东翁,虽然也在心底狠狠笑过两回,但面上的表情仍是镇定如旧,并没有丝毫的改变。
“是。”看过鞑靼的下场,也只敢偷笑在心里的丹心,走至被揍昏的鞑靼身边,拉着他的衣领将他拖去一旁歇着。
东翁自柜台底下翻出两本簿子,将其中一本递至他们的面前,并在上头摆了一支笔。
“麻烦两位,请在这签上各自的大名。”他可不想写错名,也跟着白挨两拳,并在往后给自己找麻烦。
说时迟,那时快,原本还搁在簿上的那支笔,即遭两只手同时拿起,东翁呆愣着眼,看着那支笔就这般被他俩给抢来夺去,过了老半天,那支笔就是迟迟没法安然下笔落款。
这对男女,有必要……样样都得同对方抢吗?
东翁叹了口气,在他们抢得更凶之时,慢条斯理地再奉上一支笔,以解决这场该由谁先下笔的小纷争。
在他俩又是抢着写完各自的姓名之后,东翁拿回簿子低首一瞧,而后,微微挑高了朗眉。
美人、君楠?这两个家伙,在取名时是不是颠倒搞错人了?
“你那表情是什么意思?”各自一掌拍在案上的一对男女,在他直盯着他俩的姓名猛瞧时,火气十足地齐声问向他。
“没,没什么。”东翁镇定地摇摇头,收妥了簿子继续再问:“两位祖上的职业是?”
“将军!”
东翁掏掏快被他们吼聋的耳问:“那,两位的职业也是将军?”啧,这两尊的嗓门怎么都特大?
“当然!”
“是谁说他会报恩的?”东翁叹了口气,很无奈也很制式地再问。
“风东千里!”
“好吧。”他点点头,确认没有认错恩人的后代后,在另一本住房簿上以红笔划掉一间房,“两位房客,日后,你们就住六巷天字三号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