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能拦住她?”一早就打烊不做生意的东翁,心乱如麻地在客栈里等了一日,在等到气急败坏的余美人回栈时,愕然地拉住他问。
碰了一整日软硬钉子的余美人,又急又气地拂开额前的发。
“她手中握有动兵铜鱼,又早我一步出兵,我怎么拦?况且就算我能及时追上她,而她也真依我的话而抗旨不出兵,那日后我就得家破人亡了!”之前他就是不想让她知道乐云天已出兵一事,所以才瞒着她,没想到她……她究竟在想什么?就算是为了那个代她出兵的岳父,她也要考虑一下她的身子状况呀,难道她就只惦着她的老父,却将他以及她腹里的孩子置之脑后?
东翁犹豫地看着他疲惫的脸庞,“那……”
“今早我已进宫面圣,可无论我再怎么恳求陛下让藏龙营出兵,陛下却推说已将全责交予兵部尚书处置。”愈想愈气的余美人,一拳重重击在柜台上留下个拳印,“我也去求了兵部尚书一整日,无论我再如何求他想见他一面,但那个老顽固说什么就是不肯见我!”
东翁一掌拍向他的肩头,要焦躁不安的他先镇定下来。
“咱们先冷静冷静,看看还有什么法子可以想。”果然,那日君楠的父亲会来这不是没有理由的,再加上他自步青云那得到的最新军情,他就知道定会有今日这情况。
心似油煎,却又什么都没法做也不能做的余美人,猛然抬起头看向外头犹在喘着气的马儿,转身就又想离开客栈。
“你还想上哪?”东翁飞快地拦在他的面前。
“再去求兵部尚书,逼他向陛下为我调来动兵铜鱼!”他一手拨开东翁,未料东翁却死捉着他的臂膀不放。
“你肯定他会答应你?”
余美人光火地一掌想拍开他,“我不管他答不答应,总之我不会让君楠死在沙场上!”
稳稳接下他一掌的东翁,仍旧是八风吹不动地杵在他的面前。
“等会儿,你先别激动成不成?”与其任他漫无目的到处寻找机会,还不如众人集思广益,看该由哪下手才会成功且不浪费时间。
“我可等不了!”一想到愈是在这拖上一刻,君楠就离他愈远,也离抵达前线的时间愈近,余美人就有种就算是抗旨私自出兵也要豁出去的冲动。
“不能等也得等!”难得发挥强悍本色的东翁,硬是拖着压根就静不下来的他往本馆里走,“别毛毛躁躁了,总之你随我来就是。”
一整日不看书也不代批奏折,只是窝在天字一号房里等着某人来报到的步青云,在东翁拖着余美人来到一号房内的大厅时,光是看了他俩心急的神情一眼,也不等他俩说些什么,他便直接道出他所知的消息。
“我知道这事,也知道前线战况日后可能会更加险峻。”若他所得到的消息没错的话,那个陵金小国,这回可是动员了国中所有之军,区区盘古营与卧虎营,恐怕抵挡不住陵金国入侵国境之举。
东翁赶在心急的余美人开口前,先是一手掩上他的嘴,再看向似是已胸有成竹的步青云。
“你认为,余将军出兵这事,有没有转圜的余地?”
步青云毫不犹豫地摇首,“以兵部尚书的性格来看,若是连卧虎营也不敌,他会直接指派军员数最多、胜算最大的轩辕营出兵,而不是藏龙营。因此,我不认为那家伙会让他如愿。”
“就算是先斩后奏,我也要救出她!”来这只想讨条君楠生路的余美人,根本就不想在这听他泼冷水。
“慢。”在东翁快拉不住又想走人的余美人时,步青云淡淡地开口留人,并端来一旁的茶碗。
余美人火爆地回首瞪他一眼,“既然你不想救君楠那就别耽搁我的时间!”
“我可令兵部尚书改变心意。”步青云不疾不徐地啜了口香茗,懒懒地再道。
侯爷大人此话一出,当下厅里安静得就连根针掉下去也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僵住身子不动的二人,纷纷对步青云投以既狐疑且纳闷的目光。
“你……有什么主意?”余美人迟疑地看着那个好像早就已想好法子的侯爷大人。
他耸耸肩,“没什么,不过是去拜访那个老家伙一下。”
“等会儿。”东翁忙举一起掌,“兵部尚书会肯见你?”这家伙是以克死人出了名的大人物,别说是城里的小老百姓无人敢见他,就连在朝当官的,无论文武也不管官居几品,也无人有胆见他一面,那个兵部尚书,会不要命的让步青云到府亲自拜访?
“他要想不见我也成,只要他愿手书一道联合轩辕营与藏龙营动兵谕令,我就不找他的碴。”自认性格本就有缺陷的步青云哼了哼,为达目的,一点都不在乎别人将会因他的任性而在日后会有多头疼,“至于未得陛下赐予动兵铜鱼就下令出兵,那日后就是兵部尚书他家的事了。”伤天书理的事他做得可多了,也不差再多做这一桩。
“你怎么见他?”余美人愈说愈没好气,“他现下是什么人都不见,”顶着身为兵部尚书的官威大剌剌地关上府门不见客,任凭他联合了好几个将军递拜帖,那老家伙却什么人的情面都不看。
东翁也是一脸担心,“就算你真见着他了,若是连你也说不动兵部尚书呢?”
“说不动?”步青云目中无人地抬高了下颔,“你认为,满朝文武百官,有哪个人敢与我为敌?而天底下胆敢同我作对之人,除了顶上有着福神罩顶的如意外,你可还找得着第二人?”敢不见他?那也不怎么着,就克死那家伙呀,然后改换上另一个既怕死又肯乖乖听他话的新任兵部尚书。
“……”完全忘记他以往是怎么铲除朝中政敌的二人,听了他那一如往常没什么人性的话后,皆哑口无言地瞧着他面上半点内疚也没有的神情。
“我倒要看看……”他还兴致勃勃地一手搓着下颔,“届时究竟是他兵部尚书的面子够大,还是我千里侯在陛下的心中来得重要。”若他没记错的话,据宫中内线捎给他的消息,陛下近期内应是会再将他加晋一品,算是犒赏他这些年来为陛下分担国务的辛劳。
余美人与东翁默然地交视一眼,再一块上前一左一右地站在步青云的身边。
“你打包票这事肯定妥当?”东翁搓着两掌,朝他笑得谄媚十足。
“那当然,你以为我是什么人?”只要有他出马,有哪回事情是没法摆平的?
“我该做些什么?”余美人紧张地盯着他瞧。
步青云朝他摆摆手,“你现下就去准备出兵,你要的动兵谕令或是铜鱼,会在你出发后很快就追上你。”
“若是你弄不到手呢?”私自出兵可是要掉人头的大罪,要不是他不敢冒这个风险,他早就抢先去追君楠了。
“我照样保你日后绝对没事。”步青云若无其事地喝光手上的茶水。
“你最好是说话算话!”得了他这句保证之后,顿时像是吃下定心丸的余美人,边快步跑向外头边回头对他大嚷。
目送着那个一刻也待不住的邻居,像阵风似地刮出天字一号房,步青云不满地在嘴边咕哝。
“……连个谢字也没有。”啧,就知道他家的邻居们,一个一个都比他更没良心。
“他救妻救子心切嘛,你就甭抱怨了。”东翁笑咪咪地一手拉起还赖在椅上不赶快去办正事的他,“走吧,我会叫鞑靼备好马车。”
被东翁拖去换好衣裳,再梳好他那一头总是不乖乖束好的发,接着就被一路推到客栈门口,步青云在鞑靼驾来马车,准备步上可以将他藏在里头不见外人的马车时,脚边的动作忽地顿了顿。
“侯爷?”才想待会儿要一路狂奔至兵部尚书府的鞑靼,不解地看着没立即上车,反而站在原地沉思的步青云。
另外想出一计的步青云,微笑地弹弹指。
“我想,待会儿,咱们再顺道去拜访一下另一人好了。”为免兵部尚书真敢赏他一记闭门羹,他得先另图一条更为妥当的后路才成。
“谁?”
他气定神闲地一笑,“非常怕死,且远比兵部尚书更加管用,手中还握有大批救兵的糟老头。”
国境边界,叹息山。
两军开战以来,一直处于恶劣境地的盘古营,不但屡遭敌军突袭,就在经过昨日一场两军短兵相交之后,总算大致估清敌军来数的车骑将军乐云天,这才终于明白,眼下的战况对他究竟有多不利。
就军员数、就天时与地利这三点来看,赶赴此地阻止敌军踏入国境的盘古营……根本,就是螳臂挡车。
当军医在行辕里替背上挨了三刀的乐云天,试着止血并包扎伤口时,暂时负责代他督统前行军的副官,虽知他的脾气有多死硬,但为了大军着想,还是想试着再对他说说理。